《鉴心琐言》三杯吐然诺

3、第二章 账房先生

　　我决定去找求仙使者，他的求仙宫离鉴心阁很远，出门前，阿兜说：“小律，带上手钏，别迷路了。”
　　“知道啦！”阿兜整天操心这个操心那个一点儿也不像这么年轻的小仙啊。真是老气横秋啊。可惜了这幅好皮囊。这样想着，还是戴上了他送得手钏，毕竟我是仙界的一枚路痴。
　　到了求仙宫，仙童告诉我，使者在里面瞌睡呢。仙官是个嗜睡的爷爷，趁着他瞌睡的时候问他话总没错。我蹑手蹑脚地进去，看见他长长的白色胡须顺着椅子垂到地上。我清了清嗓子，道：”仙官，我想……。“
　　他抬了抬眼皮。瞬间又闭上了，捋了捋他那长长的大胡子，道：”说吧，什么事请求我。”
　　“仙官，我想招个账房先生。“
　　“好啊。“他懒懒地回答，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我想招个凡人。“
　　“好啊。”他继续懒懒地回答。
　　“谢谢仙官！“我抬高声音，他猛地睁开眼睛，道：”你说什么？招个凡人？“
　　“对啊，您刚才答应啦！“
　　“鉴心小仙，这恐怕不合规矩吧！“求仙使者一直是个很好说话的老人家，我想只要撒个娇一切就能如愿以偿。
　　“仙官爷爷，您找个具有仙资的人，让他来鉴心阁面试啊！我看合适的话就留下来，不合适的话就让他返回人间嘛！您看如何？“我拿出阿兜送我的用桥羊骨做的梳子，跑到使者跟前，替他梳梳胡子，阿兜说这桥羊生长在冰雪覆盖的长岭岛，通体晶莹，骨骼清脆，用它做成的梳子，能够让人忘却烦恼。使者被我逗的哈哈笑起来。
　　“这……倒也可以，不过这样，他需得有仙籍。“
　　“那是自然，一定要通过鉴心阁的考验再说。谢谢仙官!”
　　“你这小仙，真拿你没有办法。“求仙使者叹了口气，：”仙童，把我的册子拿来。“
　　我看着他哗啦啦地翻着那本比我还高还厚的大册子，使者眼睛有些不好，毕竟已经几千岁了，过了很久，他说：“就他吧，我会安排他去鉴心阁。”
　　心意达成，我满意地回到鉴心阁，看见阿兜在门口等我，他一见着我，面瘫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道：“怎么样了？仙官答应了吗？”
　　“答应了，过几天应该就会来鉴心阁了。“我笑嘻嘻地对着他说。
　　“是哪里当值的小仙？“
　　“是从人间招上来的。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我推推他的胳膊一俩坏笑。
　　“什么？他是个凡人？”
　　“不不，严谨地来说，他来鉴心阁以后，就有仙籍了，跟你是一样的，都受我的管辖。“
　　“你的管辖……。“阿兜嗤嗤地笑起来，”受你这个傻瓜的管辖？“
　　“谁是傻瓜，我好歹也是一位阁主，阿兜你是我的手下，你要尊重我！”我冲着他笑的花枝乱颤的脸一脸赌气地说：”等账房先生来了，就有了竞争，看你还敢对我大呼小叫的。“
　　阿兜撇了撇嘴，对我的话不置一词。我心想他心里已经骂我千万遍了吧哈哈但是没办法，我就要有两个手下了。
　　那天，门口的灯笼亮起来了，我知道，有客人要来。赶忙招呼阿兜准备上菜。
　　他身着一袭月白的罩衫，浑身无半点饰物却叫人觉得有出尘之态。五官清秀又透着刚毅之气。
　　他悠悠地说：“使者叫了我来。“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觉得既是使者挑中的凡人，那也是鹤立鸡群的凡人。我道：“恩，你坐吧，你要点什么菜？”
　　测试当然是毫无悬念的通过了。他的善果也装在小小的瓶子里，挂在梧桐树上。他的善果散发着淡淡的金光，我想这大概是他做的好事太多的缘故。和其他的小瓶子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阿兜从后厨出来，我说：”阿兜，这是我们的账房先生了。“
　　阿兜看了他一眼，仿佛一阵错愕，旋即又镇定下来，问道：“先生怎么称呼？”
　　那男子答道：“就是一个平凡的修仙人，如今得道了，姓名不足挂齿，你们就叫我先生吧。”
　　阿兜脸上闪过一丝疑虑，随即小声问道：“你……？”“我是使者挑来鉴心阁的，之前就是个修仙的凡人。”阿兜的话被打断了。
　　我看着他两像是打哑谜，问道：“你们认识？”
　　他们扭过头来看我，异口同声道：“不认识。”
　　我猜想他们之间一定有秘密，不过管他呢。阿兜的秘密太多了，我不知道，何况这大千世界里的凡人们呢。有个帮手多个人气就满足了啊。
　　“哈哈，那今后就算认识了，阿兜你带着他熟悉熟悉业务啊，我就可以当甩手掌柜睡觉去咯！”我窃笑道。
　　他很温和，不爱说话，好像他望你一眼，就会抖出一个好遥远好遥远的故事，扑你一鼻子的尘土味。
　　这一定是一个古板又无趣的账房先生了。我叹了一口气，心里想自己求来的人，怎样也要笑着收下。
　　但是让人不能忘记的，是他的眼睛。那双眼睛亮的好像琉璃一般，通透，澄澈，仿佛可以看穿世界上所有的秘密。被那双眼睛凝视着，好像不能够掩藏自己哪怕一点微小的情绪。
　　凡人，也会有这么明亮的眼睛吗？
　　我曾记得在星君的屋子里，看过闪耀着光芒的银河，和银河里的小星。那是我见过最明亮最澄澈的东西。可是看到这双眼睛，我才觉得彼时看到的小星不值一提了。
　　我怔了一会，心中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一时也想不起来，于是就上了阁楼睡觉去了。
　　我看了一眼窗外的梧桐，鉴心阁脚踏云层，除了那棵梧桐树，四周毫无植被覆盖，在浩浩云层中，显得有些落寞。
　　自从账房先生来了以后，我手头的工作闲下来不少。这天，阿兜神神秘秘地凑过来，拿给我一个橘红色的果子：“小律，你尝尝，可甜了。”
　　我咬了一口，汁水溅到舌头上，满意地点点头：”恩，确实很甜。哪来的果子？”
　　“哈，先生种的。果子熟了，他便摘下来给我尝尝，我就立马拿来给你啦。“他耸耸肩，两只微蓝色的耳朵又窸窣地抖动起来。
　　“算你有良心。“我咬着果子，对阿兜道：”你带我去看看啊。“
　　鉴心阁的后院，新添了矮矮的一棵果树。
　　枝叶间结了很多橘红色的果子，就是我手上拿着的这种果子。我一看者新鲜的景致，心情大好，不由得继续咬了一口果子，啊，真甜啊。
　　突然觉得头有些重，嘴巴也开始不听使唤了，眼前的大树开始迅速的旋转，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见一张焦急的脸。头有点重，我努力地坐了起来。
　　阿兜一脸焦急再加上一点点自责，他那微蓝色的耳朵抖动得很厉害。我抬起手扯扯他的耳朵道：”我这是怎么了？“
　　先生在一旁缓缓地说：“你吃了这果子，昏过去了。”
　　“神仙……神仙也能昏过去？”
　　阿兜摸摸我的头，一脸歉疚：“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果子，修行不够的小仙吃不了。”
　　“这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我气急败坏地冲着阿兜。
　　“不会，就是要昏睡个几天。”先生在一旁，声音特别冷静。
　　“那阿兜也吃不了吗？”
　　“当然了，我修行跟你半斤八两，吃了也要晕倒的。”阿兜摸摸我的脑袋，笑着说。
　　“那种来有什么用呢？“我问。
　　“先生说，这是种来送给其他的上仙的，免得我们鉴心阁，总不受待见。”
　　“啊也是，我们是仙界最小的官，说白了也就是个看门的，不打点好关系，日子更不好混了。”
　　我抬眼望着站在一旁的先生，满肚子牢骚：“先生你不知道，就上次，仙界弄一个什么什么仙乐大会，我练了好久的吹玲珑叶，叶子还是阿兜特意从仙岛给我采来的，为了这叶子，求了好久的仙子。结果到最后，我们鉴心阁，一个名额都没有。仙官说是我官阶太小，不能参加。你说气不气。”
　　我说道激动处，拍了拍阿兜说：“你说是不是。”
　　阿兜赶忙附和我：“是啊是啊，小律练了好久，最后也没派上用场。”
　　我得到阿兜的附和，觉得更有底气了，不由得把胸膛挺高了些。先生还是面无表情地看向我这里。但他那双眼睛，像琉璃一样闪闪发光。我看了他一眼，又赶忙低下头去。
　　我攥着自己的衣角，头又开始昏沉起来，我努力睁了睁眼睛，眼皮也抬不起来了。迷蒙中看见阿兜和先生面面相觑，嗤笑着。面瘫脸先生，居然笑了，真是不可思议。
　　“把这个喝了。”阿兜拿出瓷碗，装着黑黢黢的药，我闻了一下，露出难以下咽的神色，蹙了蹙眉头，直摇头。
　　“不行了，我还得再晕一会。”
　　话音刚落，眼前一黑，我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