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心琐言》三杯吐然诺

17、第十六章 不速之客

　　先生和那女子仿若认识，看来是有什么尘缘未了，生生的让别人追到天宫来了。
　　我把菜放在桌上，拉着阿兜道：“先让她吃饭吧，吃饭吧……”
　　我想打破这尴尬的局面，但那二位似乎不领情，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拉了拉阿兜的臂膀，道：“姑娘，你快来这里坐下，我们的测试要开始了。”
　　那女子仍在原地未动，她道：“我不想成仙，只想来看看你这负心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她怎么会知道鉴心阁，鉴心阁向来不在人间留下痕迹，不在凡人心中留下印记，她又从何知道。莫非她与先生，真有千丝万缕的瓜葛。
　　就在我思忖之时，先生道：“思灵，是我对不起你……但你……你怎么会……”
　　“你没想到我会找到这里来吧？”那女子道。
　　“你进来坐吧。”先生道。
　　那女子缓缓走进来，我看清了她头发掩盖下的面容。那是一张精致绝美的脸，没有一点瑕疵。陶瓷般的脸蛋上一双乌黑的眼珠，青丝如同瀑布垂到脚踝。
　　她道：“穗丰，多少日子了，我终于是找到你了。”
　　我引那叫思灵的女子坐下，对她说“你可以吃了。”
　　但她迟迟不动筷，抬眼对我道：“我不想成仙，只是想来这地方看一眼，看到底是什么地方，勾走了穗丰的魂。”
　　先生道：“思灵，多少年了，你又何必念念不忘。我说了，我一心求道问仙，不想男女之事，你又何苦执着于此？”
　　“穗丰，我都追你到了这里，你竟然还是这副冷漠的样子。看来我注定是白跑一趟了。”
　　这女子叫言思灵，是人间西北地区大户人家的女儿。言思灵生的面目非凡，在人群中光辉耀眼不可逼视。言家老爷收养了一个被抛弃在雪地里的孤儿，给他取名言穗丰，当作儿子一样养大。
　　这言穗丰长到十七，路遇高人点化，一心只想问道求仙，俗事一概不问，一概不理。言思灵小时候就对言穗丰情根深种，这两人自小青梅竹马长大的感情，自然旁人不能比。
　　可是言穗丰只待思灵如同妹妹，并无男女之情。这言思灵却也是个认死理的人，言家老爷去世前把她许配给言穗丰，她就认定了这个人。
　　但言穗丰并无此意，也未应承下来。有一天求道升仙去后，就不见踪迹了。
　　这言家小姐是茶饭不思，日渐消瘦下去，就快要一命呜呼了。就在她奄奄一息之际，听到宅子外面传来一阵远远近近的声音，一个白胡子道长晃晃悠悠地来到她的面前。
　　她仿佛觉得自己眼睛朦胧，看错了，那道长穿墙而来，白发金须，颇有仙人之姿。他道：“姑娘苦恼一事，老道可有一法，能解姑娘之苦。你去南海找南海牢姑。说是糊涂道人让你去找她的。她会收你为徒，助你找到想找之人。”
　　说罢又渐行渐远得消失在视野里。
　　言思灵一个激灵醒过来，却觉得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但他的话却在脑海里不断回想。南海，南海，南海，我要去南海找 修仙。
　　跋山涉水，披荆斩棘，言思灵一介弱女子，就找到了南海，拜了牢姑做师傅，经过苦苦修炼数十年，终于来到鉴心阁。她的容貌因为修仙和从前并无改变，事实上她现在已经是一位年愈半百的老人了。先生来天上几十日，人间已是匆匆几十年。
　　言思灵拿出一对泥人道 ：“穗丰哥哥，你还记得这个吗？这是那年我生日，在后院里，你用泥巴给我捏了两个泥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我。我对你说穗丰哥哥你再也不会孤独了，因为我就是你的家人。可是有一天，你遇到了那个白胡子的老道人，一切就变了，你再也不理我了，只想着你的升仙大业。有一天你就消失了，只剩了我一个人。你怎么会对我狠心如此？”
　　“思灵，我志不在成家立业，只想求仙问道，早已看破红尘，你又何必执着。现在我已入仙籍，你是凡人，我们注定无法在一起。”
　　“除非我也入仙籍对吗？”
　　先生沉默不言。
　　“我知道，所以我也开始问道求仙，就是为了来这里入仙籍，跟你在一起。永生永世！”
　　“思灵，你何苦呢？你不是真心向道之人，红尘之事，你还有羁绊。”
　　“羁绊？我的羁绊就是你……”
　　言思灵已经开始扒拉起桌上的饭菜来，她吃进嘴里，又哇地一声吐出来。
　　我知道，她的求仙之路在这里终结了。先生说的对，她还有红尘的羁绊，并非一心向道，她会回到凡间，失去所有有关鉴心阁的记忆。
　　她仿佛也知道了，望着吐在桌上的饭菜，她道：“没想到，我和你，竟然是这样殊途。”说罢她将手上的泥人摔下地，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欲自刎，她将匕首举至颈前，她道：“我”
　　我正疑惑他们说的白胡子道人是谁，竟然通晓六界之事。想问百事通阿兜，却突然看到这紧急的画面。我上前抢她手中的匕首，一阵纠缠中，我感到心脏剧烈的疼痛，这把匕首却直直地插进了我的心脏。那被老妖王伤过的心脏。黑色的血喷溅出来，剧烈的疼痛让我直不起身。
　　阿兜脸色霎时变了，抱住快倒下的我，把我放到阁楼上。
　　只听得思灵一阵哀叹，将那红嫁衣脱下，站在鉴心阁旁边的悬崖上。回头望向先生，仿佛希望先生拦住她。先生道：“红尘念念，何必执着。”先生就是这样一个面瘫、冷漠的先生，他的心里只有仙道和修行，他博学却又冷清。严思灵用这样的方式，也不能打动先生。
　　她不知道，这一跳，不会死，会让她回到人间，忘记所有与鉴心阁有关的人和事，包括她的穗丰哥哥。对于她来说，也如同死过一次吧。
　　我们都没有告诉她，这样做的结果。我们都希望她忘记，也希望她放下。过平凡女子的生活。
　　那南海求仙，就当做了一梦，一梦醒来，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她的脸上流下了一行泪，道：“没想到，你真的绝情至此。”
　　纵身一跃。崖上只留下漂浮而过的云朵，和她鲜红的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