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救姻缘》植树

48、四十八

　　离奇的凶案，有了第一桩，往往会跟来第二桩。第二桩发生在除夕夜，刚接了十二点，密集的接年鞭炮声掩盖了凄厉的惨叫。尸体发现的时候是在早上，二营的副营长吴念被发现死在从喜胜楼回家的路上一个僻静的巷子里。死状跟邱栋梁不尽相同，胸腔被打开，内脏流了一地。跟在他身边的有个勤务兵倒是没死，一个人蜷在角落半张着嘴，双眼无神，好像三魂不见了七魄。

　　冯探长捂着鼻子打量满地的血腥，一看到顾骥遥就对着他叹了口气：“这大过年的也不让人吃口安生饭啊。你们是惹着什么人了吧。”

　　顾骥遥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接连两个都是二营的，手法又极残忍，若非深仇大恨，做不到如此。而二营的邱栋梁和吴念虽然分别是正副营长，一个曾经是副营长提正，一个则是自己身边的卫队长调过去。既非同乡，同僚的时间也不长。同时得罪一个人的概率微乎其微。若排除他二人的的私人恩怨，则多半是冲着团部来的。

　　“是我，顾骥遥。”顾骥遥走到那个吓傻了的警卫面前，伸手在他眼前轻轻晃动。警卫一动不动，若不是还有呼吸，跟个死人没什么两样。也不知道他看到的东西到底有多恐怖。

　　“能听到我说话吗？”顾骥遥看着从陈善材手里接过一件军大衣盖在警卫的身上。警卫仍是一动不动。冯探长拧着眉头：“我看还是先送医院吧。”

　　顾骥遥点点头，两个士兵过来要将那警卫抬上救护车。才一挪动那个警卫，警卫的瞳仁猛得收缩了一下，忽尔大声喘了一口气，歇斯底里的大声喊道：“不不不，曹营长饶命……曹营长饶命啊……”

　　顾骥遥和冯控长都吃惊得盯着他。就见他喊完之后，吐出一口血，一股便溺的味道传来。众人下意识捂住鼻子，就见那名警卫直挺挺的倒地不起。陈善材上前摸了摸他的鼻息，已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挥手叫人立即送往医院。

　　救护车装了人一刻也不停的走了。

　　陈善材回到顾骥遥身边，“曹营长……，莫不是曹英？”

　　“别瞎说，曹英早死了。”顾骥遥的眉心皱出一道深纹。

　　冯探长听着他们的对话，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首，“曹英……，莫非就是贵部前段时间那个犯了人命官司的营长？听说在监狱里自杀了。”

　　顾骥遥嗯了一声，如果说是“曹英”，这一切就显得合理了。当然他并不相信是真的曹英。只怕是有人借着“曹英”的名义来装神弄鬼。

　　“去查查曹英的家人和人际关系。”顾骥遥吩咐，陈善材立即记下。

　　“我刚才说什么来着？还是你们招惹到了狠角色啊。我有种感觉，只怕尊夫人的事，也跟此事脱不了干系。我觉得可以并案处理。”

　　顾骥遥神色犹豫，冯探长只道他是不愿意相信夫人会遭不测，轻咳了一声。顾骥遥轻吁了一声，“查案，你比我强。你看着办吧。”

　　冯探长点头，同情地看着顾骥遥轻拍着他的肩：“顾团长不要嫌我啰嗦，保险起见，贵府家眷近日还是少出门的好。府上安排些守卫吧。”

　　陈善材立即吩咐身边的人调人上顾家守卫，顾骥遥身边的守卫也增加一倍。消息传到家里，顾府上下都有些惊慌，虽然顾骥遥仍是说着婉如不一定同这两桩案子有关，他们也不由自主地觉得其实是有关的。只是听闻那两个死者死得惨烈，又不愿相信。

　　世上原本是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年初一爆出的人命案子。到了年初二，团部里已经传出“曹营长的鬼魂回来寻仇”的流言。二营本是曹英的大本营，两位继任营长又都以这样残酷的死法被杀，流言传得尤其厉害。有些人开始兴灾乐祸，而更多人则惶惶不安。

　　顾骥遥在营里走了一圈，看着众人的神情，问陈善材：“你相信鬼神之说吗？”

　　陈善材摇摇头，“我……也说不上来，毕竟没有亲眼见过……”

　　顾骥遥将手插进裤兜摸到婉如留给她的荷包，眉头轻轻皱着：“我不信，如果真有，曹英应该直接来找我才是。不过这事倒有些像他的风格，他一向喜欢滥杀。好吧，我等着。我倒要看看他们将以何面目来见我！”

　　人命案虽然传得凶险，倒也并没有阻碍荣城市民们过年的热情，反倒是增添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如临大敌的，只有顾家。连一向散漫的修齐这次也不再对门前那么多守卫有意见。

　　顾余年坐在书房里，翻看着家里的相册。蓦得对顾夫人道：“骥遥和婉如，一张照片都没有吗？”

　　顾夫人认真地想了想，轻轻摇头：“因为康兄，他们的婚礼本就草率。到家之后，婉如还是孝期，便也没张罗……”

　　顾余年合上相册，“或许……这是天意吧……骥遥不是良配，连累了婉如……”

　　顾夫人也叹了口气。松伯代表顾家去鹿平康家拜年，顺便通报婉如的事。也不知康家到时会怎么惊讶。好端端的大小姐，原以为嫁入顾家万事顺遂，却没想到一路坎坎坷坷，一个大活人说没也就没了。

　　“骥遥呢？”顾余年回看顾夫人。

　　“在团部。流言不止，人心惶惶。他待在团部以防生变。”

　　检查完各处城防，天色已晚。顾骥遥带着陈善材从城墙上下来，本来还亮着的天，好像一下子就黑了。陈善材摸出怀表，这才六点刚过了几分。

　　“团座是回团部，还是直接回家？”

　　顾骥遥蹙着眉头。让人惶惶了几日的凶案，因为凶手短暂的安静，势头已然开始消褪。顾骥遥却不敢像众人那样有丝毫放松。虽然不知道凶手在等什么，但可以肯定，他没有那么简单就罢手。他拧着眉，跳上吉普：“在城里转转吧。”

　　“是。”

　　吉普车驶入华灯初上的荣城，这里同时有着纸醉金迷和萧索凋零。港口依旧每天有船泊来往，车站也迎送着各怀目的的人群。死死生生，都只是报端一则新闻，过去了，便过去了。事后能记住的人，凤毛麟角。

　　一圈转完，四处都没什么异常。顾骥遥松了口气，正想着调头回家，就见一个穿着灰色洋装的女子人街边一闪而过。顾骥遥眉头轻轻耸起。

　　“团座，怎么了？”

　　“继续往前开。”顾骥遥命令。

　　陈善材立即发动车子往前开。开到路口，顾骥遥又张望了一下，又看到那个洋装女子的身影，让陈善材驱车跟上。那女子的身影扑朔迷离，只是一个转眸，便藏进人群之中不见了。顾骥遥弃车混进人群里，陈善材忙不迭摁着腰间的枪跟上。

　　几个弯拐下来，他们从热闹的地方，越走越僻静。不知不觉走到一个废弃的厂房门前。陈善材拉住顾骥遥：“团座，不对劲。”

　　顾骥遥打量着那个厂房，大门前还依稀看得着“圣*纺织厂”的字样。虽然这几年舶来品横行，令民族纺织工业受损，但这个厂看起来，已经废弃了许多个年头。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叫这么大的地皮和厂房就这些弃之不用。

　　陈善材也打量着四周，只觉得这个地方有股说不清的阴森。他握着枪柄：“团座，那个女人是什么人？如果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明天再说吧。”

　　“她是个日本人，我一个日本同窗的妹妹。我记得警告过他们，离开荣城。”顾骥遥上前推了推厂房的大门。木制的大门看起来摇摇欲坠，门上也没有上锁。轻轻一推，门轴发出吱呀的长声，打开了一道缝。里头的黑透出来，飕飕地带着凉气，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既然是日本人，当心有埋伏。我去再叫些人来。”陈善材拦住试图往里走的顾骥遥。

　　话音才落，两人只感觉背后被人推了一把，踉踉跄跄跌进黑漆漆的工厂。工厂的大门也随之哐得一声，紧紧关上。

　　陈善材周身汗毛一凛，用力的抓住门把手，试图将门拉开。大门却不像他们在外边看到的那样脆弱，而是像墙壁一样坚硬。

　　“团座……”陈善材拍着那纹丝不动的大门，回头看顾骥遥。顾骥遥却不见了踪影。也不知是在黑暗中看不见，还是说，就这样消失。

　　他想起这些天死去的邱吴两位营长，顿时汗出如浆。顾骥遥说，曹英最想杀的人是他。

　　“团座，团座你在哪里？”陈善材紧握着枪。蓦然觉得有人在敲他的肩膀，他回头一枪，枪声像是被吞掉了，即没有响彻整间厂房，也没有感觉到有打中什么。

　　“是什么人？不要装神弄鬼了。我们不怕你。”陈善材咬牙强打着精神说。

　　“是吗？”黑暗里突然有人回。幽幽地，一个尖细的女人的声音。

　　陈善材毛骨悚然，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又是一枪。这一枪像刚才一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黑暗中。他正要再放第三枪，厂房亮了，那个穿着灰色洋装的女人，带着鄙夷的笑站在他面前。陈善材刚抬起枪，整个人都僵硬了。那个日本女人，闲闲地将他转了个方向，让他看着厂房的正中，顾骥遥站在那里，好像也被人施了法术，动弹不得。而他面前放着一只白瓷坛子，瓷坛的盖子发出“科科”的响动，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急于出来。

　　“好好欣赏，如果没吓死，明天请好好的讲给你的同僚们听一听。”日本女人笑着，走向那只瓷坛，将盖子揭开。

　　一股黑气，蓦得窜了出来。陈善材立即觉得厂房里的空气好像都冻结了，他和顾骥遥都嵌在冻结的空气当中，每呼吸一下都要拼尽全力。那股黑气围着顾骥遥转了两圈，悠然落到顾骥遥的面前现出曹英的脸。

　　“曹……”陈善材震颤。此刻再说什么不信鬼神的话，那可真叫是鬼话。他移动着眼珠子瞥向顾骥遥。顾骥遥也很吃惊，空气的僵硬让他连皱下眉头都困难。他只能面无表情地看着带着一身黑气的曹英。

　　“顾长官，别来无恙。”曹英的声音凉凉地，像从很幽远的地方飘过来，夹杂着冰渣子，每一个字吐出来，冰渣子便往骨子里去一分。等几个字说完，陈善材已经通体冰凉，血液也被凝固了一般。

　　“还好。”顾骥遥困难地看着曹英：“有劳曹营长死了都还这么挂念。”

　　曹英呵呵地笑了笑，单手轻轻一压，顾骥遥身子一矮，水泥地面裂开，顾骥遥陷进去半尺多。

　　曹英又抬手，顾骥遥被拔出来，身体像抹布一样飞向废弃的织布机，被撞得闷哼一声软绵绵落到地上。

　　“是啊，这世间，恐怕没谁比我更牵挂顾长官了。您不死，我也不得安身。”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呢？邱吴两人，跟你并没什么仇怨。”顾骥遥啐了口血，慢吞吞站起来。

　　“只死一个你，多没意思。”曹英又抬手，顾骥遥的身体升至半空，他轻轻一放，顾骥遥直坠地面。

　　陈善材半张着嘴，想上前去帮一把，努力了半晌才挪动了半步。站在曹英身边的女人似有感觉，朝他这边看了一眼。他只感觉身上又添了千斤重担，整个人被摁倒在地。

　　顾骥遥抹去嘴角的血，曹英的指尖一弹，他的身体立即翻滚着撞向远处的墙壁，而后又被扯回来挂在纺织机上。他吞回涌上喉着的血腥，咬紧牙关盯着曹英那恶煞的面孔。他为人的时候就阴鸷，做了鬼更加可怖。虽然顾骥遥并不怕他，只是想到今天恐怕是在交待在这里了，死状不会比邱吴两人好看，便有一万个不甘。不甘又能如何呢？以前看婉如写写画画那些符咒类的东西，暗笑她好端端一个现代青年却信这些封建古董的东西。没想到，自己命丧就丧在这些他嘲笑的东西上。

　　唯一令人安慰的是婉如不必看到自己的死状，但父母却有可能要面对。但愿婉如以后也不会得到自己的死讯，不必对自己有任何不安的好好活着。而父母这里，只能有负于他们的养育了。

　　被曹英像蹂躏虫子那样蹂躏了几个回合，曹英失去了兴趣。他幽幽地吐着寒冷地气息，“顾长官怎么就不怕我呢？”

　　“怕你，你也不会放过我。”顾骥遥挣扎着扶着织布机站起来。

　　曹英瘪着嘴，点点头。

　　“好无聊啊。”站在他身后的夏川香织叹了口气，“既然这样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吧。”

　　曹英又化成了一团黑气，蓦得冲撞向香织。香织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曹英！”

　　“不要命令我，就算是你师父，也只是请求我。”曹英吐着凛冽的气息转向顾骥遥，黑气化成一道利刃刺向顾骥遥。顾骥遥闭上眼睛。

　　利刃碰到顾骥遥身体的时候，厂房里突然绽出刺眼的光芒。顾骥遥睁开眼，看到那道强烈的光挡住曹英的黑气，像一道屏障将黑气弹开，并将黑气裹住。

　　曹英在强光中挣扎着，发出凄厉地号叫。香织震惊地想要做些什么，手里的瓷坛忽然碎成了一块。曹英的黑色在强光中一点一点化做了虚无。

　　香织看着这些，片刻也不停留地起身逃走。陈善材只觉得一切禁锢全都消失。他连滚带爬的奔到顾骥遥面前，扶起骨头断了好几根的顾骥遥：“团座，怎么样？”

　　顾骥遥从口袋里摸出陶纾给他的荷包。荷包有些烫手，他吐了口血，扯开荷包，里头那道纸符已经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