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救姻缘》植树

42、四十二

　　“准备好你的东西吧。”顾骥遥将牛排切碎了放到陶纾的碟子里。陶纾一点也不吃惊地木然吃着。

　　“明天，我会派小何送你坐船去滋城。到了那里，你找个地方上三五个小时，你就会见到裴亚樵。”顾骥遥平静地说着一桩跟自己没有关系的事。

　　“那……家里呢……”

　　“你不用管了，我会安排的。这顿，算是你我最后的晚餐。”顾骥遥说着，唇角浮起了一丝笑，略苦，又略带了些讥诮。

　　“一路顺风。”顾骥遥举起了红酒杯，不等陶纾也举起来，他先一饮而尽。

　　陶纾也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喝下之后，只觉得耳朵突然嗡得一声，眼前的一切跟自己好像隔着一层东西。那声音，那人影，像一场映画。自己演着其中的一个角色，身不由己的被人牵着走。顾骥遥的目光基本不再落在她的脸上，他又替自己倒了一杯。陶纾也想再要一杯，他笑着拒绝。

　　陶纾想起元旦那天晚上喝醉会的闹剧，他不想再看，自己也不想再演了。她抓着刀叉大口吃肉，却连舌头都像蒙上了一层东西，隔断了味蕾。满口美味多汁的牛排，尝不出来任何滋味。

　　回到家的时候，修齐依旧在跟顾骥遥生气。冲着他们两个翻了个白眼，“你如今还敢带嫂子出门，就不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顾惠清拍了她一记，叫她不要乱讲话。云骐好奇地问修齐：“姐姐说的是什么意思？”

　　修齐哼了一声，懒得跟小屁孩解释。顾夫人叹了口气将茶杯递给顾骥遥：“你们去给爸爸和奶奶请安然后赶紧休息吧。这都什么日子，日本人还没来呢，一天天的就跟打仗似的。”

　　顾骥遥端着茶杯，跟陶纾一起去给父亲和奶奶一一请安之后回到房间。

　　陶纾坐下之后，人还是懵的。康婉如问她怎么了，她没吭声。顾骥遥敲了敲内间门，她站起来。顾骥遥递给她一支小巧精致的柯尔特M1908，枪柄是黑色橡胶。陶纾木然看着顾骥遥在她面前演示了一下如何装弹如果拉开保险，如果开枪。

　　“记住了吗？”陶纾摇摇头。顾骥遥又拉着她的手演示了一遍，“能吓唬人就够了。”

　　沉甸甸的铁疙瘩被硬塞在了陶纾的手里。

　　“衣服不要带了，不要紧的统统不要带，钱和首饰多装些……”顾骥遥的声音就一直在耳朵响着。认识许久都不知道他其实也是一个健谈的人。乱七八糟叮咛，他一点都不嫌多嫌烦。就好像他已经准备这一天准备了很久。说到最后，见陶纾一直都没反应，他也闭上了嘴，凝望着她呆若木鸡的神情，退出房间：“休息吧。以后，可能没有这样安静的日子了。”

　　陶纾听到关门声，才回过神。掂起手里的铁疙瘩，起身放进手袋。打开手袋的时候看到她已经做好的荷包，里头已经装上了她绘制的平安符。本打算吃饭的时候送给顾骥遥，却被顾骥遥的话夺走了心神，把这全忘了个干净。她走到门前想开门，又犹豫的缩了回来。

　　“收拾东西吧。”康婉如掩饰着自己的雀跃，低声道。

　　陶纾躺在床上放下手里的东西，躺到了床上。

　　康婉如也不生气，点点头：“也对，顾骥遥说了不要带东西，带钱就够了。”

　　陶纾撩起被子捂起了自己的脸。

　　康婉如知道她心里难过，这里面，可以说自己是有愧于她的。如果下一世可以遇见，一定不吝还她。她转身走到窗帘后，透过玻璃可以看到荣城最高的房子的灯光。仔细些，还能听到夜航的轮船的汽笛声。她终于又要见到裴亚樵了，虽然裴亚樵只能看到她的肉身。不过事情一步步都在按照她和陶纾的计划行进着，那么找到师父，让她和陶纾各归其位也是迟早的事。

　　一切达成所愿，吃些苦受些委屈又算什么？

　　她透过玻璃窗遥望着荣城的五光十色。

　　“小年，小年？”陶纾在院子里左右寻觅。松叔跑过来，“少奶奶，找狐狸啊。又是好些天没有回来了。野东西就是野东西，明明家里比外头好，还非要往外跑。”

　　陶纾轻叹了一声，松叔看她的神色，立即道：“这回回来，我就把它关笼子了，不叫它乱跑了。”

　　“不用了。”陶纾笑了笑。好歹相识一场，本是想同它道个别，没想到它神龙见首不见尾。算了，本也是萍水相逢。她狐的性命比人长得多，这会儿告别伤感，过了些年就都不记得了。既然总是会忘，又何必浪费。

　　顾夫人领着松婶和修齐出去采买年货，本来想拉着陶纾一起去，陶纾想着不知道顾骥遥什么时候会叫人来接自己，摇了摇头，说腿还有点软，不出去了。顾夫人就让她在家好好歇着。

　　顾惠清在屋子里一边监督云骐练字，一边织着毛衣。这回织的是件成年人的毛衣，宽大的衣围一看就是戴大当家的身量。她看陶纾两眼直直地盯着她手里的东西，笑了笑：“要学吗？给骥遥也织件吧。”

　　“回头再说吧。”陶纾笑了笑，上楼去看了一眼顾老夫人。老夫人正在念经，陶纾听了一会儿，感伤的心渐渐平静了些。老夫人慢慢睁开眼，看着她淡淡的怅然，“怎么了？”

　　“没什么，逛不动街，又不想坐着不动，就各屋转转。”

　　奶奶笑了笑，“骥遥娶了你真好啊。”

　　陶纾也笑了笑，“奶奶您要长命百岁。”

　　奶奶点点头，“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是一定要的。曾孙还没见呢，我怎么能合眼。”

　　陶纾又笑了起来，没觉得有任何的不好意思。横竖，已经是跟自己没有关系了。希望……顾骥遥……娶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吧。虽然一想到以后……是另外的人站在他身边，心里难免难过。

　　“少奶奶，外边有车来接您。”阿玉敲了敲门。

　　“去吧。”顾老夫人笑道。

　　陶纾起身向她深鞠了一躬，拿上自己的手袋下楼去。

　　开车来接她的是何长生，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一个上车，一个开车。车子驶向了荣城的码头。在一间小货仓，陶纾改换了一衣妆容。换上一件破旧的棉袍，提着一只藤编的小箱子，怎么看都像一个从华北逃难过来的孤女。何长生也改装成一个褴褛的青年，将递给她一张船票，“我们两个不要隔太近，你先上船，我在后边。”

　　“顾骥遥呢，他不来？”陶纾惊讶。

　　“团座不来，让夫人自己保重。”何长生道。

　　陶纾的心突然提了起来，她还组织了些告别的话想跟顾骥遥说，却已经没有机会了吗？早知如此，她昨天晚上就该打起精神好好听顾骥遥跟她说的那些东西，好好的跟他说再见。到现在除了那把枪，她想不起来顾骥遥跟她说的任何一个字。哪怕了想破了脑仁也回忆不起来一星半点。

　　“我……，我要见一见顾骥遥。”陶纾往货仓外走，“我得跟他说几句话。”

　　“还是不要了，团座把一切都安排妥了，夫人突然起变故，会打乱团座的计划。”何长生道。

　　“一句话，一句话。”陶纾比划着手指，“不会耽搁太久。”

　　“在团座那里，夫人此刻已经死了。夫人还是放下吧。”

　　陶纾怔怔然看着何长生。何长生点点头。她颓然垂下手，手里的藤箱落在地上，散开，落些下首饰和银远。何长生忙不迭替她收拾起来，“我们走吧。”

　　陶纾失魂落魄的接过何长生收拾好的箱子，行尸走肉一样上了船。站在甲板上，她扶着栏杆看着那些送别的人，有高兴的，有执手相看泪眼的。每一个喜怒都让人心生羡慕。她有很多机会跟顾骥遥好好说话的，昨天晚上，今天早上。结果她连护身的平安符都没送出去。

　　她转向何长生，把装了平安符的荷包塞给他：“把这个交给顾骥遥。”

　　何长生看着荷包，摇摇头，“没有机会了。我会送夫人到安全的地方，不再回到荣城。”

　　汽笛呜呜的鸣叫着，巨大的铁锚被绞起，轮船开始调头。两只耳朵里呼呼灌着河面上凛冽的风。陶纾感觉自己像是被这风刀一刀一刀的剐了。她扶着栏杆，呆滞地看着码头。顾骥遥如此决绝。也好，对他比较好。她呵呵的干笑着，看着被船的发动机激起的一层层白浪。

　　“夫人进舱吧，这里太冷了。”何长生道。

　　陶纾身体僵硬得不能动，也不想动。船身刚刚离岸的刹那，一辆吉普车开进了码头。陶纾精神一振，熟悉的身影从车上跳下来。他沉着的背着双手，举目在轮船上攒动的人头中睃巡。

　　陶纾大声喊着顾骥遥的名字，何长生拽住她叫她不要喊。陶纾不解，回头看顾骥遥。顾骥遥显然已经看到了她，目光紧随着她，神情却是无动于衷的。陶纾抓住荷包用力抛向他。荷包不负所望的落在顾骥遥的面前，顾骥遥却没捡，装做没看见的样子将目光移向左右。船完全调了头，陶纾向另甲板的另外一边跑去，等跑到栏杆着，岸上送别的人都渐散去，顾骥遥也不见了。那只荷包，也不知道他捡没捡……

　　陶纾软软地靠着船舱墙壁坐在甲板了。何长生：“外头风大，夫人到里边去吧。”

　　陶纾慢吞吞站起来，走进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