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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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惠清小心地给陶纾涂药。一边涂一边叹气：“都怪我，早知道不拉你去教堂了。这脚还没好，脸上又来一下。”
“姑姑也说早知道啦？世间有谁是能真的早知道？”陶纾抬着下巴不在意的说：“小伤，都好很多了。”
“回头还是要让奶奶多念些经，祈福。”
“念经顶用，世界早就大同了。”修齐坐在一边打着哈欠说。
顾惠清回头瞪了她一眼。
顾骥遥从楼下上来，陶纾诶了一声，“今天怎么这么早。不是说你们旅长来了吗？”
顾骥遥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的下巴打量伤口。
“都已经好很多啦，不用看了。”陶纾有点不好意思。
“旅长请吃饭，听说了你的事，特意让你也一道去。”顾骥遥道。
“鸿门宴？”陶纾挑眉。
“还不至于，”顾骥遥笑了一下，“打扮一下吧。”
“哦。”
酒席摆在喜胜楼的雅间。陶纾特意换了件素雅大方的旗袍，套了件驼色大衣，跟着顾骥遥一起去。夜寒露重，喜胜楼里依旧暖意融融，雅间里人不多，仅她一个女眷。顾骥遥替陶纾引见罢，她一一见礼。
汪永强她是认识的，那个曹英和马旅长她没有见过。
马旅长约摸四十岁，中等身材，模样普通。便是不笑也和颜悦色，让人看不出喜怒。曹英长得有几分斯文，像个文官，但周身带着一股阴恻恻的气息，让人见着没来由得打了个寒噤。
“顾夫人和骥遥不愧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马旅长笑看着陶纾，命人送上一个红绒盒子递给陶纾，“你们新婚燕尔的，也没有摆酒席。听说是家里有些事情不便大操大办。但礼我们还是得送的，夫人看一下喜不喜欢。”
陶纾不知他们路数，看了一眼顾骥遥，顾骥遥点头。
“谢谢马旅长。”陶纾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头是一条宝石项链儿，宝石的颜色深红，切割的非常漂亮。旁边还有几颗碎钻，在灯火下，光彩夺目。
“旅座太破费了。”顾骥遥眉心微动。
“夫人带起来试一下吧。”马旅长笑眯眯地说。
陶纾把项链儿拿给顾骥遥。顾骥遥提起来给陶纾戴上。红宝石上链配上他这件素雅的旗袍相得益彰。马旅长颔首道：“宝石果然要配美人。”
“谢谢马旅长。”陶纾自己看不见，不过珠宝嘛，就算不是自己的，戴起来过过瘾也开心。
“其实也不用谢我，大份是曹营长出的。先前听说曹营长手下的兵对夫人多有不敬。虽然曹营长把他们处置了，但心里总还有些过不意不去。今天也是借着这个机会跟夫人跟顾团长道个歉。我正好来了，就居中做个和事佬。大家虽是上下级的关系，同为军中，还是要以和为贵。”马旅长道出真实目的。
顾骥遥浅浅一笑，“旅座言重了。夫人的事已经过去了，曹营长也不必介怀。”
“还是骥遥大度。”
顾骥遥跟这些人虚与委蛇，做出了不在意的姿态。陶纾不懂官场上这些东西，只知道这些人虽然送了厚礼，但是看起来一个个都不怀好意。
“都就座吧，菜都要凉了。”寒喧完，马旅长请他们都坐下。觥筹交错这种东西陶纾没有一点兴致，她也不懂这些套路。默默地坐在一边，有敬酒的就给几分面子喝一小口，余下就提着筷子吃两口小菜。顾骥遥倒是可以跟他们有来有去。往返几个来回，顾骥遥便有些不胜酒力。曹英和汪勇强仍是殷勤劝酒，顾骥遥来者不拒，越喝越多，越喝越不知轻重。陶纾忍不住拉了拉他，叫他悠着点儿。
顾骥遥笑道：“没事儿，我酒量还可以。”
曹英也笑道：“夫人不必担心，团座是留洋回来的人。听说外国人有一种叫伏特加的酒，可比我们这个厉害。”
陶纾干笑笑，本想说句喝多伤身，顾骥遥突然一头砸在酒桌上，将众人吓了一跳。
马旅长和曹英、汪勇强都没想到他就这么直接倒了。顾骥遥本人却还死死抓着酒杯瓮声：“倒酒。”
马旅长摇头，“这是真的醉了，骥遥的酒量还是不行啊。”
“抱歉了诸位，让大家扫兴了。我看我还是带骥遥先回吧。”陶纾起身。
“是的是的。我们忘了分寸，还望夫人不要见怪。”马旅长忙不迭叫何长生过来帮陶纾一起扶顾骥遥下楼。
何长生把顾骥遥扶上车，顾骥遥还念念不忘喝酒干杯。陶纾看他那一脸酡红，轻叹着跟送他们下楼的马旅长、曹英等人弯腰致了歉，上车扶着顾骥遥离去。
顾骥遥坐在车里也东倒西歪，何长生看着后视镜，轻声道，“团座，过了。”
顾骥遥听他这么说，直起了身体。陶纾顾骥遥精神奕奕的样子，“你没醉啊。”
“这点酒还能应付。”顾骥遥扯了扯紧巴巴的衣领。
“你这演技可以啊，我都被骗了，不做军官，也可以去拍电影了。”陶纾笑了一声。顾骥遥也陪笑了一声，“夫人过奖。”
何长生将他们送回了家，便离去了。陶纾被顾骥遥搀扶着走进院子，“看你这面子上风光的顾长官，里子一点都不风光。”
“我还是拨几个卫兵给你，以后出门还是当心些。”顾骥遥笑了笑。
“不要，我自己小心就好，你也要多小心。那个曹英是不是就是那天杀人的那个，看起来不是好人。他们把矛盾圈死在得罪我这事上，如若你再查，就会让人觉得是纠结私怨，他要是想对你做些什么，人家也只当是私人恩怨。”进了客厅，陶纾脱下大衣，摸到项链，特意走到客厅大门的玻璃前照了照。灯光不同，宝石折射的光也不同，在家里看着颜色又艳丽了几分。
“是蛮好看的。”陶纾赞道。
“喜欢就好。”顾骥遥站在她身后看玻璃里的两个人。说起来他们两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在一起的照片。这里看着，晃如结婚照一般。他不禁多看了几眼。
陶纾没体查他的心意，盈盈转身取下项链，“搬了个大官来压你，那范铁柱的事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所以拼命捂着盖子。范铁柱老婆田大姐会有危险吗？”
“我已有安排。”顾骥遥自己去餐厅倒了两杯茶水，一杯递给陶纾。隔着氤氲水汽，目光落在陶纾脸上。她心思玲珑剔透，这里头的事，她看一眼就明白了大半。向她这样的女子端地是世间良配，看着她便觉得世事纵有万分凶险，有她在，也无非逢山过山逢水涉水。可她终究不是他的。
顾骥遥怅然着，心理准备着一些话想跟她说，还没张口，胃里发出一声悠长的肠鸣。
陶纾一怔，看到顾骥遥带着几分窘态喝了口茶，“休息吧，在一晚上应付得也够累的。”
“我也不饱，跟那些人吃饭，放不开。我去看看家里还有没有吃的。”陶纾说着便进了厨房。
“你慢点，等我扶你。”顾骥遥扶住她。陶纾笑了一声，“我脚已经好了，别整天把我当成老太太。”
“若你真成老太太了，我也这样扶你……”话在口中，顾骥遥几乎要脱口而出，终是忍住了。
厨房里还有些剩饭。陶纾拿着饭，“干脆炒个鸡蛋饭得了。”
顾骥遥反正不会，全无意见。看她熟练的打了两个鸡蛋，一锅热气腾腾的蛋炒饭迅速出炉。前几日的面条，今夜的炒饭，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东西，顾骥瑶却觉得味道美极了。
“好吃！”他端着碗看着对面的陶纾。
“顾团长怕是还没吃过剩饭残羹吧。”陶纾戏谑道。
“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顾骥遥听她这么讲，有些不服气“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
这个问题陶纾还真的没有去仔细想过。反正知道他是个不错的人。“硬要说的话……”陶纾仔细想了想，“你长得挺好看的，古道热肠。有时候会少根弦儿，比方说用虎狼手法替我按摩的时候。多数时候仍是个公子哥儿吧。”
顾骥遥笑，她说的第一句，竟然是夸长的好看。言语当真是直白。
“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倘若我在裴亚樵之前先认识你，你会不会改变你的选择？”
陶纾轻轻挑眉，若是她当然会，但不知道康婉如会不会。她笑笑，“倘若也只是倘若，没有的事何必去想。”
顾骥遥深吸了口气，低下头吃饭不再出声。怅然之情全映在陶纾眼里。怅然又何止是他，倘若她生来就是康婉如，这些，想必不会有什么。可她只是康婉如的替代，只能做原本的康婉如要做的事。所以“倘若”这种事，刚才还叫顾骥遥不要想，自己又何苦去想。
吃过了饭，各自休息。虽然躺下，陶纾其实睡不着。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乱哄哄的。康婉如最近也比较安静，很少出来露面。陶纾闭上眼睛，恍惚间又回到喜胜楼的酒宴上。那些人都跟顾骥遥虚伪地笑着，突然有人拿出枪对准了顾骥遥。陶纾想喊，却被人捂住了嘴。她拼命挣扎想要救他，却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他倒在血泊，心脏恍如撕裂。蓦然睁开眼，全身虚汗涔涔，才发现不过是一个梦而已。幸好是梦，她捂着心脏，仿佛那锥心之痛仍在。
偷偷爬起来，朝外间张望了一眼。顾骥遥已经睡下了，虽然皱着眉头，倒也还安稳。陶纾又回到床上，深深吸气。
到底还是睡着了，早起的时候精神不是太好。但看到修齐比陶纾更是疲惫的样子，陶纾笑道，“熬夜用功啦？”
修齐看到她，立即神神秘秘地将她拉到一旁，“嫂子，前阵子我梦游的事儿你还记得吧？”
“嗯。”陶纾点点头。
“这些天的晚上天天都做跟那天同样的事。但昨天晚上有点儿可怕。突然一个人跟过来，很凶地质问我，既已答应，为什么不收聘礼。嫂子，你说我是不是招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你信这些？”陶纾蹙眉试探。
修齐摇摇头，“我是不信，只不过被我那几个同学说的有点怕怕的。而且这几夜，睡过和没睡一样。你看我眼圈。”
不必说陶纾也看出修齐的黑眼圈像熊猫一样。她像顾骥遥那样拍拍修齐，“晚上睡觉前喝杯牛奶吧，兴许还是最近熬夜看书太辛苦。”
修齐扁着嘴，知道自己说了也是没什么用处。
陶纾靠着栏杆看着疲惫地修齐慢吞吞的下楼，摸着手镯，“这个谢必安看来是必须要找的，为修齐也好，为你也好。”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二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