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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五章 野有蔓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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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野有蔓草
入秋,边塞的风猛而烈,刚刚打了胜仗的军队立即班回朝,赶在大雪封路之前返回京城。
官道上,几位银铠将军率军先行,大军随后。一辆简陋的小马车夹在队伍里显得突兀。
马车简陋得四处漏风,但也好过没有遮蔽。吴哲裹紧身上围着的虎皮,打个喷嚏。拉车的是匹老马,走得极稳,又被士兵团团掩护却仍挡不住冷风侵袭。
史今瞧着吴哲将自己缩了缩,又缩了缩,恨不能全缩进虎皮里,脸涨得通红,不知是冻的还是发烧烧的。像颗大包子,史今“噗哧”一乐。
马上就能返京,史今心里轻松不少。
同坐的还有雪崖和拓永刚。小雪崖守着吴哲生怕他有什么闪失。拓永刚虽是降将,但与袁朗手下诸将没什么情分,此一役又杀了不少燮朝士兵,更不便与士兵将领一同在外,于是便陪着吴哲坐马车。
“和我说会儿话,”吴哲吸吸鼻子,“闷死了!”
史今和拓永刚相视一笑。
马车里只能听到整齐的步伐和呼啸的风声,确实有点闷。
拓永刚于是笑道:“这一仗打完,你们回京可是要升官了?”
吴哲眼前一亮。
雪崖撇撇嘴:“哪儿呀,我们回去呀,不升反降!”
拓永刚奇道:“这是为何?”
雪崖看自家主子一脸急切,一双眼黑亮黑亮的,心里不由得小得意一下,卖个关子:“你猜!”
吴哲磨牙,个小浑蛋!
史今无奈一笑:“此行将领俱是暗部中人,与正常军队编制不同。此战来得突然,皇上震怒,于是国师便推荐由暗部出征,军衔皆是虚职,返京后官复原职。”
吴哲眨眨眼:“暗部?”
雪崖叹口气:“六部之外,不受皇帝直接支配的暗部,一向不参与朝事,只听从首领调遣,集结了全国的精英,是武者梦寐以求的最高境界。”
吴哲吐吐舌头,小声嘀咕:“老A!”
拓永刚有些自责,“若不是在下,吴将军也不会受此重伤,失去记忆。”
吴哲忙安慰道:“不怪你不怪你,战场上嘛,是敌非友,平常心平常心~还有啊,不跟你说别叫我吴将军了嘛,你叫我小哲,吴小哲都行!”
拓永刚闻言一笑:“不敢当。在下与吴将军一见如故,将军于我又有救命之恩,在下怎敢造次?”
吴哲叹口气:“你跟我客气啥?”
“若不是将军那一巴掌和那句‘变态的自尊心’,我拓永刚早就去阎王了。”拓永刚笑得温柔,不似沙场上彪悍的“战神”。
“这条命是将军给的,我拓永刚此生无以为报,只能倾己之力,保将军周全。”
吴哲闻言笑了,“拓拓,我喜欢你,当你是兄弟,别救不救的!以后你就叫我‘吴小哲’,嗯,就这么定了!”
“这……”拓永刚还在犹豫。
“别娘们唧唧的啊!啊啾——”吴哲打个喷嚏,笑了。
汐山右脚马蹬轻轻碰碰马肚子,爱马识趣地凑到齐桓跟前。
“老大咋的了?脸黑了好几天了!”
齐桓斜他一眼,“管那么多干嘛,不怕老大听见削你!”
“哼,大师兄才舍不得削我,”汐山撇撇嘴,“他敢削我,我就告干爹,让干爹削他!”
齐桓不作声,催促马儿快行。
汐山急忙赶上,“哎,走那么快干嘛?你告诉我嘛,我那几天在外面,啥都不知道。听说吴哲失忆了?”
齐桓不理他。
“我还听说,吴哲他不认识咱老大了!”汐山锲而不舍。
齐桓仍旧不理他。
汐山没话找话,兀自说个不停。齐桓始终目视前方,一言不发。
有点泄气,汐山认输,“好嘛,我错了还不行,我不该伤了腿还瞒着你。”
“哼!”齐桓哼。
有反应,汐山再接再厉,“我不该带着伤骑马不去挤马车。”
“哼哼!!”齐桓哼哼。
“可我那不是想和你说会儿话嘛,”汐山装可怜,“半个月没见着,你就不记挂我?”
齐桓小声哼哼,“我记挂你做什么?”
汐山变了脸色,扬起马鞭,反手抽在齐桓的座骑黑马屁股上,黑马吃痛扬蹄嘶鸣,差点将齐桓掀下马背。
汐山又补一鞭子,黑马撒蹄狂奔,队伍里登时乱成一团。
“哼!”汐山也哼。
袁朗懒得理他们,轻扯缰绳,让爱马加快步子。齐桓的黑马追风驮着齐桓从身旁擦过,齐桓手忙脚乱地扯着缰绳安抚马儿,马儿狂奔不止,留给队伍一个绝尘的背影。
士兵们笑成一团,袁朗不理不睬,只管想自己的心事。
吴哲与拓永刚只在战场上会过面,哪里来得那么深的交情?不仅为他求情说好话,还劝得拓永刚回心转意,放下自尊随自己回朝。不记得自己,却管拓永刚叫拓拓,熟稔得好似亲兄弟。
到底……
傍晚,大军在一片密林边上扎营。天边的火烧云映得每片叶子都着了红衣。
袁朗吩咐了几个猎户出身的士兵结伴到林子边缘猎些野味来改善伙食,又安顿了伤患,才回到自己的帐篷里。
距离自己不过几步远的地方就是吴哲的帐篷,里面还挤了雪崖,史今和拓永刚。袁朗烦躁地在帐内踱步绕圈子,那阵阵笑声刺耳得让他想把某个一直在制造欢乐的小浑蛋绑到身边。
汐山溜进袁朗的帐内时,袁朗正在走第二十三圈。眉尖皱得死紧,见小师弟溜进来,理也不理。
汐山嗫嚅道:“师兄,我想出去找找齐桓,这都半天了,他还没回来。”
袁朗不理,也不走圈子了,抬手卸战甲。
“师兄,我……我有点担心,齐桓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他能出什么事?”袁朗一脸平静,“死不了!”
汐山咬咬牙,“可是他到现在还没回来,会不会迷路了?”
袁朗散开束着的发,在脑后松松绾个髻,“他没腿啊,你去找他!呵,我走丢个左骁卫,再找丢个右骁卫,我暗部就出名了!”
汐山微怒,大师兄这明显就是在迁怒嘛!
帐外,隐隐人声,薜刚的大噪门在喊,“齐桓,你还带个美人回来啊!”
二人俱是一愣,汐山腾地转身冲出帐篷,袁朗也觉得奇怪,尾随汐山出了帐。
一掀帘,正对上吴哲的眼。
吴哲瞧瞧他的里衣乱发,再望望跑出去老远的汐山,白了脸。
袁朗暗叫不好,向前跨了几步,拉住吴哲。
吴哲低下头,不肯看他。袁朗透过吴哲额前的刘海儿看到他微颤的眼睫,心中不由一动,原本拉着吴哲的手微用力将他带进怀里。
吴哲有些慌张,开始挣扎。扣在腰上的手用力一掐,他便软了脚。
“吴哲,我……”袁朗的声音像大提琴淳厚柔和的音色,吴哲咬着下唇,有点着迷。
气氛很好,袁朗低头去寻找吴哲的唇,灼热的气息混在彼此的呼吸里。吴哲咬着嘴唇,不拒绝也不逢迎,胸膛里埋着的那颗心狂乱地似要蹦出来。我只贪心这一次,就一次!
和史今聊着天出帐的拓永刚,一回头就瞧见两人交叠的身影,吓了一跳,脚下步子一乱,差点绊倒史今。
吴哲推开袁朗,跑走了。
袁朗暗道可惜,只差一点就尝到那久违的柔软了。清清喉咙,袁朗冲一脸尴尬的拓永刚一拱手,“拓兄。”
拓永刚脸涨得通红,也急忙回礼,史今自是一派了然,眉目含笑。
虽然有点遗憾,袁朗勾起唇角,几天来的郁闷却一扫而空。
士兵将领围了一大圈,闹哄哄的,吴哲好容易才分开人群挤进去,想看看这古代的美人长什么样。
薜刚徐睿还在打趣齐桓,齐桓抬脚踢他们,人太多又施展不开。齐桓怒了,“看什么看什么!都给老子滚开,该干啥干啥去!”
士兵们嘻嘻哈哈散了,吴哲这才看到,齐桓身后站着一个少年,十三、四岁光景。少年一言不发,眉峰鼻翼都很俊朗英挺,偏偏眉下一对桃花眼,眼角上挑,鼻下一张小嘴,上唇很薄,抿着嘴,颊边便荡出两朵梨涡。
真看不出来,吴哲咂咂嘴,成才这小子,小时候还真是个小美人!
“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薜刚边念边跳,躲齐桓踹过来的腿。
袁朗走过来,站在吴哲边上,吴哲红了脸,别过头。
打量下成才,袁朗再看看吴哲,这少年是个美人,不过,吴哲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要比他好看得多。
“哎,齐桓,这孩子叫什么名字?”薜刚闹够了,又凑过来看美人。
“滚蛋,就不告诉你!”齐桓又踢了他一脚。
“齐桓你行啊!哪捡的?”薜刚又跳,“我也去碰踫运气,捡个小美人!”
齐桓白他一眼,领着少年到袁朗跟前,“老大,这孩子根骨不错,尤其是那箭法,我都服了。我寻思带回来让你瞧瞧,好的话,咱带回去好好培养。”
袁朗看了成才几眼,又对齐桓道,“你同人家里说了吗?这么冒失带回来,家里可知道?”
“说了,他家在这方圆百里唯一的村子里,他是村长独子,听说我要带他进京,他父亲感激得很,”齐桓有点不好意思,“还非留我吃了顿好的。”
“独子?”袁朗有点奇怪,“他家可真舍得。”
“在他们这地方,能出去不容易,他爹巴不得我带他走呢。这孩子早年得过场大病,不会说话,他爹希望能让京里的大夫给治治。”齐桓瞅瞅成才,“也怪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