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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三章 直道相思了无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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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直道相思了无益
袁朗的脸色很平静,眼底的光却沉了下去,暗如子夜,仿佛无波的古井荡了荡,起了波澜。
帐外号角在这时吹响,低沉厚重,连绵不绝,战鼓也咚咚地敲响,马蹄密密地点在地上,声波彼此交错,暴雨般砸在地面,大地仿佛也随之颤抖。
齐桓已领军回营,却无人敢进帐唤袁朗。
吴哲也不敢再看那双眼,太深了,幽暗,闪动着他读不懂的信息。他不认识这样的袁朗,没有默契,看不透,这感觉太陌生,陌生得让他感到恐惧。
“吴哲。”袁朗缓缓开口,声音平缓低沉,“你只是忘了些东西,我会帮你慢慢想起来。”
吴哲用力握紧双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青筋暴起,崩开了臂上的伤。
平常心平常心…… 咬着牙提醒自己,嘴里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袁朗整衣起身,战靴踏地无声,却又似重重地踏在心尖,在心脏张翕的间隙,打乱了心跳的频率。
袁朗掀帘出帐,塞外的朔风卷起长发,乌发纷飞,衣衫猎猎。吴哲觉得这样的袁朗很帅,真的很帅,威猛无俦,冷酷决绝,比那个站没站像,戴个□□镜的兵痞不知帅了多少!可是……他看着那个背影,却无可自抑地想念那个烂人。那个烂人A人成功时得意的笑,那个烂人偶尔温柔轻轻浅浅弯起唇角宠溺的笑,那个烂人狠下心来做个恶的善良人里隐忍的悲哀……
瞬间心脏像被一只手牢牢握住,在要搏起的刹那又狠狠捏住,哽得呼吸不畅,闷得胸口绞痛。
袁朗……烂人,TMD我到底该怎么办?!
思君如明烛,煎心且衔泪。
雪崖躲在帐外,见袁朗出来,急忙抢步进帐。吴哲苍白着脸,闭眼念叨“平常心”,嘴唇贴合处,模糊鲜红血迹。雪崖忙给他裹了外套,拿帕子拭去血渍。
“少爷……”雪崖眼圈一红。
吴哲有些呆呆的,有点难以置信,又恍惚觉得好笑。该说什么?MD乌鸦嘴!!早知道就不该嘲笑袁朗连奇幻网文都不知道。去他NND驸马!好的不灵坏的灵,难怪袁朗个烂人总教育自己“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雪崖担心地瞧着主子青白的脸色,唇色也淡得发白,浅墨色的血管隐没在皮肤的纹理下,伤口又裂开,血一点点在长衫上晕开。
史今也掀帘入帐,见着雪崖,微微一愣,道:“众将军已到袁将军座下待命,小将军你也快去吧,这里交给在下。”
雪崖看看吴哲,又往外望了望,大军已集合完毕,人与马踏起的沙尘正慢慢沉落。
咬咬牙,雪崖单膝点地,“有劳史军医!”
史今轻叹口气,扶着吴哲坐下,重新给他包扎伤口。
劲风撩起帐帘,呼啦啦地响个不停。
“杀!杀!杀!杀!……”帐外杀声骤然响起,促不及防,音波短促有力,震耳欲聋。吴哲一个激灵,睁了眼。
见着史今,吴哲强自一笑,“我……我想出去看看。”
史今皱了眉,“外面风紧,将军伤重吹不得风,仔细着凉……将军若实在想看就在帐内看看吧。”
吴哲微微失望,却也忙不迭蹭到帐门口。一掀帘,耳边罡风呼啸,一片刺目寒光激得吴哲眯了眼。半晌才看清, 数万将士神情肃穆,杀气鼓荡衣襟,刀枪剑戟直指太虚,冷光四射。行营深处,袁朗与众将领在高台上逆光而立,披风在身后狂舞。明明暗得看不清面容,吴哲就是觉得他看得到袁朗的眼,那是一片幽暗中最黑最亮的所在,似黑曜石,即使涅没在幽暗中也能发出黑暗夺目的光!
营帐大门缓缓开启,士兵们敏捷地闪出一条直通高台的路,鼓声号角齐鸣,能听到马蹄急促地点在地上,大地发出沉稳的轰鸣,士兵们也同时呼喝起来,士气顿时高涨。
吴哲扭头去看,见一少年将领率近千骑兵奔进大营,少年一身亮银铠甲,腰间别一阔剑,没带头盔乌发高束,碎发在劲风中飞舞,日光打在他身上,整个人被一团光芒包住,极为耀眼,仿佛生来即为光之子!
吴哲眯着眼,待他座下白马疾驰而过,才发现那张面孔上张扬的桀傲不驯,飞舞的青春自信,竟也是极熟悉的。
“C-3-?”
史今轻笑一声,眉目间温雅流转,“吴将军记得修将军的字?这真是太好了。”
“修将军?你是说C3?”吴哲眨眨眼。
史今干咳一声,“修月生,修将军,字汐山,是国师铁路的养子。”
“国师?铁路?”吴哲张大了嘴,这个国家的国师居然是铁路,那岂不是要妖孽横行?!
“铁国师辅佐贤君,为我朝百姓造福丰殷。据说,民间有百姓称其为‘铁神仙’。”
“天哪!!”吴哲嘴角抽搐,实在不忍将那个老狐狸与神仙联系到一起,可史今唇角含笑,温润如玉,是不会A他的。转念一想,说不定这个世界里,他们的个性都发生了变化,就像袁朗……
思及此,吴哲神色一黯。
史今尚未察觉吴哲尴尬,自顾自道:“袁将军是铁国师的关门大弟子,与修将军情同手足,令人称羡。”
“是吗……”吴哲顺着C3的背影望去,袁朗快步相迎,二人亲热地搂抱,溶在同一片灿烂阳光里。吴哲垂下头,不说话,头有点晕。
“是呀,不过,这京城里谁不知道,和袁将军最亲近的还是将军您,青梅竹马嘛。”史今笑道。
吴哲觉得脸有点烫,往帐外跨了一步,迎着风,让那力道割在脸上,妄图降温。
史今又说了什么,吴哲完全听不到,耳边是塞外酋劲的风,眼前是一片金戈铁马,还有袁朗一直放在C3肩上的手……
又是一阵晕眩,吴哲栽倒在帐外。
醒来时,吴哲只见到史今。
史今挽着袖子,正在捣药,额头上一层细密汗水,几缕发丝垂下来,粘在颊上。
营帐外并不安静,阳光正炽,人声马声,喧闹地混在一起。
“唔……”吴哲想翻个身,却头痛欲裂。
史今听他呻吟,忙往下药杵。
“将军切莫乱动,您若是再晕倒,怕是袁将军此刻要斩的就是我了!”
吴哲陪了个笑脸,“真对,对不住,可是,人有三急……”
史今无奈,只得扶他起身去解手,“您这一晕,袁将军差点要了属下的命,要不是其他将军拦着,在下定是要按军法治罪的。将军的命,史今的项上人头哪够赔的!”
吴哲干笑两声,转移话题,“外面那么热闹在干嘛?”
“没什么。”史今帮他穿好外衣,“将军的伤恢复得不错……只是修将军抓到了拓跋族的‘战神’,似乎还不肯归降。拓跋族长本有意求和,碍于此也只好领兵再战。袁将军为避免战势,只有斩了这位‘战神’。真可惜,袁将军本想招他进暗部的。”
“这么厉害?”吴哲来了兴致,“这‘战神’叫什么名字?”
“听说因为血统不纯,拓跋一族不许他姓拓跋,只准他姓拓,全名唤做拓永刚。”
“咳……咳咳……”吴哲咬到自己的舌头,又被口水呛到,咳个不停。
史今有点奇怪,“将军可是认得这拓永刚?若是认得,就劝劝他吧,再战下去,不光拓跋一族会被灭族,袁将军回到朝中,面子上也过不去……”
史今还待要说,吴哲一把抓了他的手,拖着就往外冲。
“将军,你伤还没好,别跑那么快!”史今急得直嚷。
议事的帐篷里,袁朗和众将领神情疲惫,拓永刚一言不发。袁朗揉揉额角,心中暗道可惜,如此骁勇善战的将领世间少有,只可惜是个蛮将,而今却要成为刀下冤魂,白白枉死。
命人送上好酒,塞外酒浑,辛辣刺鼻,酒气冲人。袁朗拎着酒囊,递给拓永刚。
“你我相识一场,我敬你是条汉子。此战非因你我而起,亦不会因你我而终。多说无益,既然拓兄已有考量,袁某也不再多言,只是恨不能与兄共驰沙场,风发意气,实为平生憾事。”
拓永刚微微一笑,接过酒囊。
“袁将军天纵英才,拓某不能相交,亦为憾事。将军座下不乏骁勇善战,智计超绝之辈,不缺拓某一人,得将如此,实为幸事。”
袁朗勾起唇角,“这是自然,我袁朗的兄弟个个人中豪杰,他们愿追随我,是袁朗的福气。”
拓永刚抓起酒囊,仰首猛灌,“哈!好酒!”
袁朗等人见他豪爽,也抓起酒囊,开怀痛饮。
“拓永刚此刻一心求死,只是不知拓某败于何人之手,死也不甘!还望将军告之。”
袁朗双眸晶亮,唇角漾起一抹笑,“他叫……吴哲!”
“吴……哲!”拓永刚喃喃重复。
史今拉住吴哲,“将军,您方向错了!”
“啊?”吴哲停下脚步,“你快带我去,万一迟了救不了拓拓,我得后悔死!”
“拓拓?”史今皱眉。
“快呀快呀!”吴哲拉着史今衣襟不停催促。
史今无法,只得带他到议事的帐篷外。
“史今无军职在身,不得擅入,将军您自己进去吧。”
“哦,”吴哲挠挠头,“我冲进去第一句话该喊什么?‘刀下留人’怎么样?”
“……”史今一脸黑线,无语状。
这时,只听帐内传来爽朗笑声,骄傲张扬,中气十足。
“拓拓!”吴哲惊喜道。
“好一个‘天生傲骨,气自狂’!”袁朗的声音传来,语气中毫不掩饰的激赏。
“拓永刚一死不足惜,只求袁将军放过我拓跋一族。”
袁朗语气转沉,“此战本就毫无意义,今日之势,也非你我之愿。袁某敬重将军为人,待此战结束,袁朗必力保拓跋一族无辜百姓不受牵连。”
拓永刚又是一阵长笑,“难得袁将军如此爽快,我老拓死也安心了!”
袁朗又递过酒囊,“这一杯,送将军,一路走好!”
吴哲冲进帐内,“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