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日》死沙

4、流水

　　他们的逝去已经成为不可改变的事实了，但起码，我可以活得让他们觉得没有遗憾，你说对吗，坎？
　　——艮
　　她的进入，就像柔柔的细雨一般，滋润着每个人脚下的土地。熄灭了已经燃起的战火。
　　“坎，你终于回来了！”震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这种气氛真叫他窒息，不过，这也只是对于现在的他，这个已经“醒过来”的他。
　　这个叫坎的女人是一个水一般的存在，眼神温柔得像流水一样，盈盈的闪着灵动的光，披肩的长发就像墨色的瀑布。嘴角保持着微微的笑，有一种圣母般令人宁静的气息。虽然很年轻，却有着女性特有的成熟感，但却绝不妖娆，纯粹的就像出水的白莲。
　　“我不小心在外面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呢。”坎轻轻笑了一下，如春水般荡漾开来。
　　“坎~你来帮帮忙吧，他好顽固啊！”震看了一眼仍很颓废的艮，像个小孩子一样对坎撒娇道，“兑都生气了，好可怕~”但是他的眼中，却丝毫没有“害怕”这种神色，倒是有点司空见惯的漠然。
　　坎看了看兑，兑没表情的扭过脸，以表示他已经不耐烦了，她又看了看艮，他仍低着头沉默，完全没了之前的张狂。
　　坎想了一下，走到艮面前，慢慢的蹲下，那个画面，就像是母亲在与犯了错的孩子谈话。
　　“‘他们’……你是很在乎的人吧？”
　　艮猛地抬起头，瞪大着双眼，眼睛中充斥着血丝，使它看起来绯红。那眼神是两分的惊恐，三分的悲痛，和五分的绝望。
　　“是父母吗？”坎的微笑从始至终未变过。
　　艮的嘴唇开始颤抖，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困难，脸上有微微的潮红，不只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但是坎似乎并不去关心这些，只是微笑着，看了看那定格的一幕，那里有如人间地狱。“在这场……灾难中？”坎的眼中，在荧光屏反光的闪烁中，还有一丝微微的火焰。
　　艮的肩膀不住地抖动，上上下下的起伏着，却还是一样不发，任凭泪水在眼窝中打转，但就是矜持着不肯流下。
　　“死者永远不会再回来，所以，人逝去的时候，怨恨、痛苦、绝望，都会一起离去，他们唯一带走的，就是思念，所以，活着的人，无论多么多么辛苦，都要坚强的活下去。我们，还要用着双眼，替死去的人看未来的世界呢。”
　　艮轻轻的闭上眼睛，泪水漫过了脸颊，终于打破了长久的沉默。
　　“‘你们轻松了，不用对我有任何的责任了，我要怎么过，要堕落成怎么样的垃圾，都与你们无关了，我不再是你们的儿子了！’，这是我……对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艮双手捂着脸，像一个孩子一样泪流满面，“E区地震的时候，我正在和一个刚认识两个小时的女人鬼混，他们被压在废墟底下，我却和别的女人在床上！我却在风流快活啊！赶回去的时候……一切都没了……过去总是想，‘要是他们都死了该多好’，不止一次的用这句话伤害他们……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真的……真的……”
　　坎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将他揽入怀中，希望可以让那颗颤动的心平静下来，但也许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也在轻轻地颤抖。
　　“我真的……做梦都想……有一天可以对他们说‘爸爸妈妈，我爱你们’，但每一次说的都是‘既然讨厌，当初干吗还要剩下我’。为什么这么快！为什么？我还没有对他们说‘对不起’呢！”
　　艮就这样，一直哭了很久，坎的肩膀都已有了微微的酸痛，直到他哭累了，在坎的怀中睡着了。而在梦中，他一直在说着：
　　对不起……

　　坎从艮睡觉的房间里出来，轻吐了一口气，好像里面的气氛让她回忆起了过往，而她的呼吸，被这沉重的回忆的重担，压的微弱不能。他看着门外站的两个人，眼神没落的笑了笑。“为什么人总是后悔当初珍惜没有自己拥有的东西呢？如果开始的开始，就说一句‘对不起’的话，他也不会这么痛苦了。”
　　“这才是人类啊。”兑意味深长地说，又将手中的烟狠吸了一段。

　　第二天清早，咖啡店里打工的人就又增加了一个——前不良少年，艮。
　　“矮子，加一个起司蛋糕。”
　　“别叫我矮子！”
　　“你是矮嘛~~”
　　“嘲笑矮子会变骆驼的！”
　　“你终于承认了。”
　　……
　　坎和巽看到此景，不禁莞尔一笑，而兑，依旧在弄那个好像永远弄不完的账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