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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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天海是个善良热心的小伙子，见程俏万分着急，便主动带着人去找连长。
路上，他不断安慰程俏，让程俏放轻松。
程俏也并不是一个油盐不进，蛮横固执之人。邓天海字字恳切，说得也很有道理。她现在干着急并没有任何用处，除了安心等候消息，别无他法。
只是，一想到难以接受的后果，她就很不甘心。
从搭建好的棚子出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汪洋。现场的视觉冲击再一次震撼到了程俏，她上辈子也经历了这场天灾，可那时候残了半条腿，基本都是在屋子内躺着。
外面到底什么样，她后来也只是从报刊杂志，视频网络上窥得一星半点。
程俏看见不远处有一群身穿绿皮军装正在运送沙袋，训练有素，十分有纪律。
邓天海便让她在原地等待，自己小跑着到前方唤人。
不一会儿，一个高大劲瘦的男人大步朝她这个方向走过来，邓天海跟在他旁边，正在报告着什么内容，期间，男人不发一言，静静的听他说完。
程俏见人走近，主动迎上去，“连长您好。”
她皮肤生的白，五官柔和秀美，天生的微笑唇看起来整个人总是笑着的。可此时的她，却蹙紧眉头，眼底盛满了担忧。
周望彦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锁喉吐水牛皮糖”上，闻言只点了点头，例行公事般的询问：“邓天海说你想问问你家人的消息？”
此时周望彦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有点凶巴巴的，很不好说话的样子。
程俏微微犹豫，点了点头。
她没有料到这个连长这么年轻，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多岁。长相英俊，气质冷冽，隐隐还有些桀骜之气。
她知道自己是有些给人添麻烦了。
举国27个省都不同程度的受灾，三大流域多次面临洪峰。嫩江，松花江，长江流域所承受的财产损失，人员损失，都是压在这个才刚刚崛起不久的国家的一把大刀。
人都想活，但官兵们人数也有限，一双手也就十个指头，哪儿能每个人都兼顾到。
好在，周望彦并没有直接结束这段谈话，相反，他耐着性子问：“详细描述一下吧，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有，我爸妈，弟弟妹妹应该跟我一样脖子上系了跟红色布条。”程俏低头一看，自己的红布条还好端端的挂在脖子上，她连忙指了指。
程俏脖子上的这条红布条越看越像一条红领巾，平添几分滑稽傻气。
周望彦扫了一眼，面上不动声色，让人不知道他此刻到底情绪如何。
程俏继续道：“我和他们最后分离的地点应该是……”她想准确形容一下，却发现非常困难。
现下整个城镇已经被淹的差点什么都不剩了，建筑标的物也在狂风暴雨中毁损。如同沙漠里的旅人，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
她说着有些苦涩，“抱歉，好像现在也说不出具体位置了。”
周望彦略微思索，语气还算平和，回道：“我们连应该是没有收到这样的群众，不过你要是还想再确认一下，可以看一下我们的登记册，所有被救援人员的信息基本都被录入了。”
看吗？当然要看，程俏不可能放弃任何一线希望。然而，很快，她翻完了登记册。
没有，真的没有。
她的手有些发抖，一直在心底告诫自己要镇定镇定，不能昏着头冲动做事，可这时候，她什么其他的都想不到了。仿佛一直为之奋斗的东西突然间没了，跟抽了主心骨的感觉差不多。
人一昏头，便容易失去理智。
程俏想起来之前邓天海所说的，也许她的家人不在29连，还有可能在别的连队。
她激动道：“连长，这附近其他连队里可能有我家人吗，这里没有，其他连队可能有的吧。他们会不会没有遇上部队，还困在水里啊，他们会不会……”会不会，死了。
可他们怎么可能不在呢，怎么可能呢，明明说好大家都好好的，以后还要赚很多钱，过上好日子。
周望彦见多了这种场面，原本的好耐性也要被磨光了。更何况，他本身就不是一个什么有耐心的人。
“你问的，我并不清楚。”
“我们连队不是个普通收容所，上级的命令不仅仅是救人，更重要的是抢险。这场洪水远远还没有结束，我们没有可能把所有地方翻个底朝天，不提前做好与洪水抗争的准备，所有被暂时救起来的人，包括我们所有士兵，很有可能都死在这儿。”周望彦语气很重，显然也是动了气。
“只能说，我们都尽了力。”
周望彦的话在程俏心里激荡，瞬间令她清醒，她这是在做些什么？
她鼻尖一酸，话哽在喉咙里一句都说不出来。但这么多年，多少人生的谷底她都咬牙熬过来了，她已经不是个轻易会流泪的人。
红了眼睛，但只觉得心里疼，眼眶涩得厉害。
得到后再失去，比从未得到更让人痛苦。
她本以为自己奇妙的重生之后，是上天给她反转人生的一次机会，可没有想到，在这第一个关口，她便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周望彦则以为面前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孩子会跟往日所见到的人一样，遇见人生的不幸之事，会放肆大哭，声嘶力竭，诉说不情愿，诉说不甘心。
到最后，埋怨命运不公，埋怨人生不幸。
然而，她并没有哭。
连队里抢险的任务很重，每个人，包括周望彦本人，几乎都没有过多喘息的时刻。他给程俏安排的谈话时间不多，马上就要去重新投入救援抢险安排。
临走前，他平静了自己略有些起伏的心绪，干巴巴的对程俏抛下一句：“在登记册上登记，你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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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望彦这天晚上跟着普通士兵们一块儿进了帐篷，匆匆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便准备休息。
帐篷内大家一个挨着一个躺下，跟下饺子似的。
有平时就喜欢插科打诨的班长嚷嚷道：“连长，你今儿也还是跟我们一块儿挤啊。”
周望彦正在倒水的手一顿，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恩”。
他作为连长，原本是单独住的。只不过，现在队里来了个女孩子，他看在她当时昏迷不醒的情况下，便让她在他屋里住了一晚，自己和这群家伙们一块儿挤着睡觉。
本来是想等她醒了之后就跟剩下那一群被救起来，且错过了第一批船只的妇孺们一块儿住去。可今天太忙了，再加上和她也算起了争执，还是他单方面的。
事后，他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想着也就算了。
住就住吧，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在哪儿不能凑活，没那么多讲究。
除了这些个家伙，有事儿没事儿就喜欢打趣他，皮痒！
大概是现在情势也非同一般，不是传统的与人战斗，相反，而是与老天爷战斗。士兵们总爱在夜里聊点天，苦中作乐，缓解紧张而压抑的氛围。
趁着周望彦出去抽烟，三班班长哈哈直笑，“没想到连长对姑娘还挺照顾的。”
有人接茬儿：“哪儿的话，以前在部队里的时候，人那文工团的小洛来找我们连长，连长都不怎么搭理的。”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小洛可是文工团一枝花，听说还是我们连长青梅呢。”
男人也爱听八卦，闻言发出意味深长的“诶哟——”
“这么说来，这从水里捞起来的姑娘还真不简单，昨儿说人病了让人家住一晚，今儿人家不是已经醒了么，还好好的，结果还是跟我们一块儿挤哈哈。”
有人突然把话题扯向了一直默默听他们讲话的邓天海，“诶，小海子，你不是给人送饭了吗，怎么样，人长得好看吗？”
邓天海蓦然间瞪大眼睛，支支吾吾的。
“小海子你说呗，怕啥，连长他不在。”
邓天海悄悄回忆了一下小姐姐的长相，小声道：“好看的。”
可不是好看嘛，邓天海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姐姐，说话声音也好听，只不过脾气好像有些与想象中不一样。
他想起在周望彦离开之后，小姐姐突然问他，“你们连长叫什么名儿？我觉得他对我意见好像很大。”
邓天海抖了抖肩膀，闭上眼睛不打算再去想。
众人又是一阵疯狂唏嘘，就在这时，“哐”的一声，门被推开，周望彦：“……嘘，嘘，嘘，嘘什么嘘，大晚上的睡不睡了？”
众人立刻闭嘴，“睡睡睡。”
周望彦狐疑的打量一圈儿，见大家都老实了，这才躺下。
夜里有轮班的战士，半夜一换。睡觉，是一件很宝贵，很奢侈的事情。
原本还叽叽喳喳的房间，安静一会儿后，很快便传来了呼噜噜的鼾声。
周望彦把邓天海收来的登记册翻了一遍，目光落在“程俏”两个字上，有些发愁的皱了皱眉。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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