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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故人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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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何时认识的他?此人年纪虽小可城府极深,公子可知近些天朝廷下令征粮。云氏粮铺愣是将粮价提升了一倍,今日我亲自去惊云楼,想着或许那楼主能卖我哥面子,然仅是片刻交谈我便知此人绝非池中之物,回府之后我动用了我们温家的所有人都没有查到他十三岁之前的任何踪迹,仿佛这个人是从天而降,你性格宽仁,为人单纯,不要被这种奸商所迷惑,如今朝中事务繁多,莫要大意,小心为上。”温怖惊看着自己的这个外甥苦口婆心地劝道,这个外甥什么都好,就是人单纯了些,说好听些是为人忠厚,不好听了就是傻。烛光映照在窗户上,斑斑驳驳出两个人的影子。於铮低低叹着气,垂下眼眸。
“铮自是知道舅舅的意思的,只是云桀这个人,铮也颇有些了解,他虽是一介布商,但好歹也是我倾心相交的人,铮不瞒舅舅,云桀的身份事关体大,是为朋友,铮万不能以实相告,不过舅舅放心,别看此人是个商人,但母亲也是知晓他的 。”於铮捧着手中的素色茶杯,看着云桀曾坐过的地方,缓缓说道。眼里忽的现了一抹温柔的神色。
温怖惊张了张嘴巴,声音压在喉咙里发布出来,看着愣神的外甥,这才意识到,现在的情况似乎是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心里有些不满却也没有表现出来。饮尽了手中的茶,将茶杯放在桌案上,深深叹了口气,“公子心里有数就是好的。”
“舅舅可是要回去了?”於铮盯着温怖惊已经喝完茶的杯子心不在焉地问道。
这让温怖惊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就急着赶自己走了,小兔崽子。於铮可是冤枉地想哭,谁让舅舅今日来的不巧。
“哼。”本就有些不满的他直接气的对着於铮就吹胡子瞪眼的,憋了一肚子的气回到自己府上,越想越觉得憋屈,白日在惊云楼就让那个黄口小子气了个半死吃了个哑巴亏,晚上又被自己的外甥给憋了一肚子的火,生生的摔了一对上好的釉面花瓶,结果自己又心疼了半天。不行,温怖惊站在书案前,还是要查个清楚才行。
“来人。”温怖惊唤了一声。
一道黑影从房梁上落下来,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这就是温家培养的人,养在暗处,只有主人召唤的时候才会现身。
“给宫里送信,明日早朝之后,我要在花庭见君夫人有要事相问。”
黑影点了点头,一跃出了房门。
於铮被舅舅不阴不阳地怪罪了一下心里委屈,本来就几年没有见到云桀了,当年的云桀多可爱啊,脸上粉嫩嫩的,声音糯糯的,小小的跟在自己后面叫哥哥。自从出了那件事,整个人的性子就像着了魔一样变得越来越冷。心里想着,脚下也不慢,快步朝内院走去。
“嫂嫂,我来看你啦,”还没有到院子,云桀就大声嚷嚷开了,待到进了院子,就看到一个水蓝色直裾单衣的长发女子背对着自己,云桀踮着脚慢慢走了过去,把手附在女子的眼睛上,“猜猜谁来看你了?”
“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小团子长大了么,”女子回过头淡淡的笑了,调笑着说道。云桀看得痴了,眼前的这个女子身姿绰约,朱唇微启,眼波流转,巴掌大的小脸上透露出一股子淡然之气,不是惊世骇俗之美但让人瞧着舒服,浑然天成的贵气,哪像自己一股子痞气,不对,自己是风流少年才对。
“你还是晓得回来的,五年来音讯全无,若不是知道你上了祈玉山,真真是要以为你也去了呢!”语气里虽是嗔怪,但不难听出怪罪里的心疼。
“嫂嫂,”云桀把手放下来,神情蓦地变得冷峻起来,心头是一阵懊恼,故意忽略女子的嗔怪“我都是多大的人了,才不是小团子呢,当朝咸尹安博友的女儿,天下第一才女安宁柳果真嫁给了五子了,真是便宜他了。哼。”云桀抱着女子的一支胳膊撒娇道。一直冷面示人的云桀哪里会对人撒娇,这事儿要传出去了,可让这惊云楼楼主以后怎么见人呐,暗中的成诺见了这样的云桀罕见的面瘫脸上裂了到口子,也让守在暗处的一众暗骑惊了眼睛,纷纷挪开步子,生怕楼主秋后算账好把自己灭口。
“呵呵,你呀。安宁柳伸出手点了点云桀的脑袋,你一走就是五年,一回来就欺负我,还好意思说。”安宁柳对着云桀娇嗔道,“说吧,这次回来要待几天,还走不走了,你说你一个…”
“嫂嫂。”云桀一把捂住了安宁柳的嘴,“嫂嫂,我们进屋,进屋说。”安宁柳自是不知道云桀身边还带了暗骑的,虽然都是自己人,都是过了命交情的下属,但这种私密话还是不让他们知道的好。
安宁柳呆了呆,“哦,好,进屋。”
“阿成,你在外面守着,任何人不得入内,便是公子铮来了也不可。”
成诺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剑站在了门口。云桀不恼,知道成诺这是应下了,便拉着安宁柳进了屋子。
“怎么了,为什么一定要进屋说?”安宁柳一头雾水。
“嫂嫂,我这次回来有一件事情要办,过几日就走。”
走?这回来才几日,你就又不安分了。”安宁柳想劝云桀留下来,但看见云桀灼灼的木管的时候,还是收回了要出口的话。
“唉,你要去哪里?”
云桀并不答,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嫂嫂,我今日见了温令尹。”
“温令尹?可是铮的舅舅。”
“不错。如今王身体抱恙,按制五子当位,可惜五子为人豪爽,性格仁厚,不与世争,可是他是嫡子,君夫人所出,论人选,他当仁不让,可是公子慎是王之长子是莫夫人所出,她哥哥莫熊手握重兵,又镇守边关。虽然公子慎有勇无谋可是公子谨为人阴险毒辣,他怎么可能会甘心屈居人下,一旦楚王薨,王位之争,定是你死我活,争或许还有一条活路,不争只有死路一条,以公子谨的为人,到时候不但五子,你我的性命难保,就连安咸尹,君夫人,还有你未来肚子里的我的侄儿都活不了。温家的人遍布朝堂这不假,可是温家没有兵权,莫家在朝的人手虽少,可那些个子嗣各个在军中身居要职,那都是实打实的硬汉子。这要如何比。过几日,我就要动身西进,莫熊领兵北伐,西边儿的西秦也不容小觑,想必开战在即,只有我去了西边,才能与莫家相抗衡。”云桀虽为明说,但大抵到底是要趟这滩浑水的,云桀站起身背着手走到窗边。“嫂嫂放心,我会护着他的,你不必忧心。”
安宁柳看着云桀的背影,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身影是那么陌生孤寂,当年跟在自己后面的甜甜的叫着安姐姐的小团子去哪儿了,“我是不担心他的,我只是担心你,当年云帅的下场你忘了么,为何还要趟这浑水?”安如柳提声问道。
“怎么会忘?母亲在天上看着呢,若是忘了,母亲怕是不得安息了。可我不是云司马更不会步其后尘。”云桀的声音又低沉下来,嗓音压在喉咙里,淡淡的吐出字来。只是一瞬的犹疑,云桀便拉开了房门 ,对着站在门外的成诺吩咐道。
“阿成,今日着你买的药去煎了来,你亲自去。”
成诺看着云桀,直到云桀又关上了房门,才转身离开。眼底的忧虑甚重。
安宁柳静静听着云桀吩咐,心里的疑惑渐重,却没有说话。
云桀跪坐在安如柳身边,靠在她肩膀上,闭着眼,半晌,让安宁柳都以为身边的人是不是睡着了,才听见身边的人哑着嗓子是“军营里月事多有不便,除了也好。”
“疯了,你要去西边去就是了,作甚要糟蹋自己的身子。安宁柳突然站起身,向来端庄的天下第一才女失了态,指着云桀,气得说不出话来。
敲门的声音传来,砸在安宁柳心上,自己看大的小人儿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安宁柳几步跨过去拉开门,一把接过成诺手中的药碗砸到地下,棕色的药汁撒了一地,落在她水蓝色的裙摆上,她也不管,就那么站在门口,成诺似有所感,但他也只是动了动唇,他没理由劝云桀,站在门口不说话也不动。
“阿成,再去煎一碗来。”
成诺眼里满是忧色,但到底还是听了云桀的话,替云桀关上房门,去了伙房。
云桀只是叹气,起身拉过安宁柳的手引到了桌案前跪坐下来
“嫂嫂,作何动怒。”云桀不被也不喜。
“为何?你不知道么?你要我怎么跟你五哥交代,你知不知道喝了那药就是一生无子。”
“自是知道的,那又如何。我本就是见不得光的人,若不是五哥,五年前我便死了。子嗣于我不如活着的人重要。”
云桀低着头,安宁柳看不清云桀脸上的表情,只听到他声音黯哑着,“嫂嫂,什么荣华富贵,什么权位名利,我都不要,我就要你们活着,就活着就行。若是有人要伤害你们,我定是不会饶了他的,那地方我定是要去的,药我也是定要喝的。”云桀哽着喉,颤抖着红了眼眶。
吱。成诺端着药碗推开了门。
云桀扯着袖子擦了擦眼睛,不等安宁柳从这番话中醒过来就起身开了门,接过碗吸了口气仰着头吞了这药汁下肚。待安宁柳反应过来冲到门边只看见一个碗底,瞬间眼底的珠子就落了下来,手攥成拳就朝云桀的肩上砸了过去,“你知不知道你喝了这药,你这一生都毁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安宁柳吼得声嘶力竭。云桀一把搂过安宁柳,淡淡的声音从耳边传到安宁柳的心里。
“知道,我都知道,可是哪怕赔上我的一生,只要你们平安就值得,五子那就别说了,我能清净些。后日清晨我便出发。嫂嫂替我收拾行李吧。”药效上来,云桀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整个人都靠在了怀中人的身上,安宁柳觉得不太对劲儿 ,把人扶前来一看,这一看不要紧,云桀眼睛紧闭,好看的眉皱到了一起,豆大的汗珠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额间,身子是一阵一阵的抽搐。
“来人,来人,来人,”安宁柳声音都颤抖了,这孩子疼成这样还在安慰自己,想着眼底的水汽又要冒了出来。
成诺一进门就看见云桀倒在安宁柳的身上,一点儿生气都没有,抿着唇打横抱起云桀就要出门,“慢着。”安宁柳出声拦住了成诺,“把她放在我的床上,我在。”成诺,低头看了看怀中的人,怀中的人是那么瘦那么轻,抱着她都能摸到骨头了,一脸不情愿的小心翼翼的将怀中的人放在了床上,细心地替她盖上被子,这才退到一旁守着。
“你去烧些水来。”
成诺的眼里都被这个躺在床上的小人儿占满了,哪里还能听到安宁柳说了些什么,安宁柳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这个一脸煞气的男人,只好出门吩咐下人烧些水送进来。
成诺看安宁柳已经不在房中,放松下来,走到床前细细看着眼前的人,瞧着瞧着俯下身伸出手抚上了小人儿的脸,一笔一画是那么认真,那么深情,眼睛里的柔光快要溺了出来。
门吱的一声,成诺迅速收回手退了两步,脸上又恢复了冷峻。
安宁柳端着水盆进了屋,看着别别扭扭的成诺,心里隐隐有了一种感觉。走到窗边,将水盆放在的矮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