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才是真爱神》乌鸦乌鸦

56、第56章

　　“我要带你见父母，你也稍微收拾一下，行吗？”衷夏停下脚步，不满地看着伊娜。
　　“没时间了，快走。”伊娜用手抓住蓬松的头发，一边挽成马尾，一边开门上车。
　　“你搞清楚，可是你在求我！”衷夏愤愤道。
　　自从伊娜搬进衷夏的房间，在生活细节方面越来越随便。起床时间一天比一天晚，化妆一天比一天简单。以前顺长的直发，由于停止打理，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蓬松，她用手随便一抓就绑在后面。脸也懒得做，指甲也懒得留，桑拿和蒸汽浴更是再来不去。懒得挑衣服时，就套上一件大外套。
　　衷夏一直以自己自觉的精致而自傲，她自认，即使一个人住在孤岛上，她仍然能躺在芭蕉叶编织的三角顶小棚子里，一边用椰子白肉敷脸，一边听海涛。如果人失去了文明的自觉，和猴子还有什么区别？
　　是啊，有什么区别呢？衷夏看着用手指梳头的伊娜。
　　伊娜发现衷夏盯着她看，毫不收敛，故意说：“知道人为什么有十根手指吗？为了吃面和梳头。”
　　“你要是敢把头发掉在我车里……”
　　不久以前，莫未当着所有人的面提起，要不要私底下称呼伊娜为“离依”。就算不能官方修正，伊娜仍然可以在自己的生活里恢复身份。
　　没想到，伊娜说：“不需要，多麻烦，我听了也不习惯。”
　　衷夏问：“你怎么对蓝杉给你的身份一点也不排斥？”
　　“有什么可排斥的？这就是我啊。如果我不是我，我还是什么呢？”
　　于是伊娜也没改名，也没更有盛都少女的气质。缺了芝婴管教，反而变本加厉地更加散漫。
　　只有一件事伊娜无法释怀，就是父母的死因。伊娜找维予帮忙查探，维予也颇为尽心，但秋沚和欧曲近日被别的事绑住手脚，很少出门。维予见不到他们，获得信息的管道和其他人也就没什么不同。
　　伊娜正烦恼时，衷夏说：“我问过我父亲，他经历过这件事，但他非要亲口对你说。”
　　于是，伊娜跟着衷夏到她家。
　　衷夏像往常一样，把车子放在街角的停车场里。两人走在街上，伊娜不是第一次来，心有愧疚，硬是装作没事。
　　两人经过窄小而拥挤的杂货铺、声色犬马的娱乐场、贴满廉价套餐照片的餐厅。一路上不时有人对衷夏点头致意，衷夏淡淡回礼。
　　走上“热潮”自产自销音像制品的店铺，衷夏探头向里面打招呼，说了两句话。里面按下楼上的门铃，衷夏引伊娜一路上到五层，途中的几扇门都是打开的。
　　一个四十多岁，瘦小而亲切的妇人等在五楼上，热情地拉住伊娜：“这就是吗？哎呀，长得真像灵薇！”
　　伊娜随她进门，心想：“她也认识我父母？”
　　一个头发花白，满面风霜的粗汉子从沙发上站起，他也惊喜地说：“还真是！”
　　伊娜定睛注视这两个人，他们看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她，也穿透了时空，看到了她身后某个往日的影子。这种来自陌生人的亲昵让伊娜慌张。她的目光左右游弋，突然放肆地哈哈一笑：“维予父亲说，幸好衷夏不像她爸，他说得还真对！”
　　衷夏妈妈一下子笑了：“真是灵薇，就是灵薇回来了嘛！”说完，背过身擦了擦眼角。
　　“是啊。”仲搏沙一句话中感慨万千。
　　伊娜更觉得毛骨悚然。
　　她不喜欢去想过去，如果可以，一直前进就够了。生命如同射出的箭，既然回不到过去，一直怀念又有什么意义？如果不是芝婴不清不楚提到父母的死因，如果不是她十分想知道一个真相，真不想来这里啊。快解决这一切，把我从过去中解脱吧，伊娜想。
　　“我叫巫云怜。”衷夏的母亲说。紧接着把伊娜带到放满热茶甜点的桌子前，对她嘘寒问暖，问东问西。
　　伊娜对衷夏一家的关怀无动于衷，故意转移话题：“我们两个认识的过程啊，还挺有戏剧性的，围绕着两个男生——没想到是两个吧？她回家也不会说吧？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衷夏一拍伊娜面前的桌子：“你给我态度好点！”她又对母亲说：“我不管她是谁，不用对她这么好，这个人得寸进尺！”
　　“当然了，是灵薇的女儿嘛。”巫云怜扑闪着兴奋的大眼睛，追问道，“是哪两个，我好像只知道一个……”
　　仲博沙也插嘴：“我就知道灵薇的问题和社会无关，是基因里的毛病。”
　　伊娜不满道：“别老灵薇、灵薇的，我根本不认识他们，也听不出你们说的是好话还是坏话。”
　　仲博沙听完若有所思：“也是，你对他们已经没印象了，真是可惜……”
　　“再这样调侃我，我就不说衷夏和维予的八卦了。”伊娜继续加码。
　　“天哪，有维予！”巫云怜捂住嘴，瞪眼看着衷夏，“你也太胡来了吧？维予他……”
　　“没影的事！维予只是朋友！”衷夏大喊。
　　仲博沙也认真起来：“我是不知道现在年轻人的恋爱规则，不过有必要玩到派系天平的层次吗？”
　　“都说了没有！同一个学校不能说话吗？”
　　伊娜格格一笑：“不只是说话吧，大庭广众之下……”
　　“你闭嘴！”衷夏冲到伊娜面前，“你是来干什么的？不说正事就滚出去！”
　　“我早就准备好听了，有人要开始说吗？”伊娜把手肘撑在桌子上。
　　衷夏这才想起来，她本来是要钓一下伊娜，让她求自己才给她真相。衷夏叹了口气，对父亲说：“我不知道灵薇阿姨是什么样的人，不过这个人，她就是灵薇阿姨加上蓝杉十几年的诡计教育，你们当心她。”
　　仲搏沙：“这倒不至于……”
　　巫云怜口气中有无比怀念：“只有这件事，不能算在蓝杉头上。”
　　仲搏沙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对伊娜说：“小女的混账事情，我们有空再慢慢聊。我就直入主题了，煜明和灵薇的死，不是意外，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报仇。”
　　伊娜脸上抽动一下，她毫不掩饰地露出反抗情绪：“我自己会决定。”
　　“可以惩罚，但不能报复。惩罚是为了让对方知道疼，以后不再惹你；报复是为了发泄内心积郁，结果往往是玉石俱焚。你们都不要往回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好过自己的人生……”
　　伊娜全身紧绷，在桌子下面握紧双手，暗暗观察房子周围的情况。她咬着牙，挤出一句话：“是你干的？”
　　“不是，那时候我已经入狱了。”
　　“那我报不报复，关你什么事？我不是来听你说教的。”
　　仲博沙话锋一转：“你失踪以后，煜明一度认为是纪欧煦他们做的，毕竟……实话实说，我们杀了毕吕。”
　　衷夏像被针扎了一下：“爸，你说什么？”
　　“我们青义团以雷刃团长为首，以图昂西为参谋，做了不少毫无意义的事——这是现在我们马后炮的判断，在事情发生的当时，我们认为自己在做重大的改革，那时候，我们那么年轻……”
　　仲博沙露出谜一样的神情，看不出是愧疚，还是骄傲：“到十八年前毕吕死的时候，青义团已经是个准军事组织，我们有正规训练、配发武器，也替代了城市市兵。但煜明夫妇不一样，他们是住在大学城的年轻学者，虽然是中兴社活跃成员，也和我们关系亲密，毕竟没参与青义团的活动。离依失踪以后，我们认为，正是他们平民的生活状态，让他们成了容易被攻击的目标。于是，不顾卫河极阻拦，我们冲入纪欧煦的家。他们提前得到消息，躲入城郊的八卫营中。消息当然是卫河极泄露的，从此我们和他一刀两断。”
　　“但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当青义团满城烧杀的时候，为什么八卫一直在城外不动呢？”
　　“如果八卫不顾一切入城，会变成什么样？镇暴？巷战？内战？现在我们又会怎么看他们？正义之士？□□？军政府？无论如何，八卫没有动，反而是他们逃入八卫，十年没有出来。十年里，青义团没有遇到有组织的抵抗，纪欧煦和他们一伙人也没有被动到。这个紧绷的对抗情绪，也就渐渐淡了。”
　　“所以现在，我们这些人怀着何种心思的都有，却没有人想着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