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曲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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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等到明日酉时么？”唐珉攥着那枚玉牌，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那时正是城里最乱的时候，你们可以和叶辛一道离开。”麟儿明白煎熬的滋味，因此对于唐珉此时的心情十分理解。
“我没想到他为了那个人提早把东西给您，又担心王爷您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只好提前过来把整件事情告诉您，所以在明日酉时之前的这段时间里，还请您耐心等待。”
唐珉沉思了片刻，忽的又抬头问道：“这件事提前让我知道，不会有什么问题么？”
麟儿点头。
“叶辛他说，王爷曾帮他无数，救他多次，这便算作对王爷的报答。”
唐珉低叹，“他救过十九，只这一点我就无以为报。”
“王爷何必客气，”麟儿笑笑，“没有谢公子的帮助，我们想要重回这里，至少还需三年之功。”
唐珉没有答话，心里笑得勉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过三年。
“王爷保重身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麟儿把话说完，看了看窗外的夜色，起身告辞。
“不知以后是否还能再见？”唐珉起身，他看不见窗外月色，却觉得一阵莫名的寥落。
麟儿最后看了看唐珉，虽然明知道他看不见，还是躬身行了个礼。
“但愿不必再见，从这皇城走出的时候，希望王爷前尘尽忘，能够幸福终老。”
前尘尽忘，幸福终老么？唐珉愣住，他一直以为，幸福与他无缘。
慢慢摸索着走出屋子，一只手搀住了他。唐珉示意扶他去院中的石凳上，十七照办，只是又回了趟屋里取件衣服披在唐珉身上。
唐珉一回手拽住十七衣袖。
“坐下，今晚我们聊聊。”
十七依言坐下，眼里很多东西闪烁不定，只可惜唐珉看不到。
“少主要回来了吧。”
“你知道？”唐珉有些吃惊。
“王爷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十七短促的笑了声，照顾唐珉这么多年，这个人的喜怒哀乐，他早已了如指掌。
唐珉摸了摸自己的脸，高兴，这个词现在想来如此陌生。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子时三刻。”十七望望头顶的繁星，夜色正浓。
“要到酉时，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唐珉轻声感叹。
“没关系，十七会陪着王爷。”
“这么多年，多亏你一直照顾我。”唐珉低头似乎想起了过去的事，十七只是看着他，很认真的看着。
“少主让十七好好照顾王爷，这就是十七应该做的。”十七停顿了一下又说，“其实就算少主没有交代，十七也会好好照顾王爷，就像即使少主回来了，十七也会跟在王爷的身边。”
唐珉扭过头来看他，十七又抬了头去看天上的星星。
唐珉突然笑了笑。
“十七，我总叫你十七，好像你总是十七岁一样，现在却突然长大了，让人颇不习惯。你以前的名字还记得么？”
“……原泽。”十七迟疑了一下，这么多年过去，他的真名早就记不清了，除了后来叫了多年的“十七”，就只有谢离为他起的这个名字。
“原泽。”唐珉轻轻念了一遍。“我今晚若是能见到十九，离开这里，你便不再需要跟着我，我也不会再是什么王爷，你不能留在这里，但你可以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我只想跟着王爷。”原泽固执的坚持，唐珉叹了口气。
“露浓寒重，夜风伤身，这是王爷您的话，在外面坐久了不好，王爷还是睡一会吧，到了酉时我会叫王爷的。”十七和唐珉沉默了好一会后说道，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谈唐珉接下去要谈的事情。
唐珉轻轻摇了摇头：“这个时候，如何睡得着。”
十七没说话，起身去屋里点了安魂香，再出来的时候，看着唐珉静静安坐的样子，一阵苦涩溢出胸口。
脑后向下一寸，施力三分，十七在唐珉背后点了那个穴，然后稳稳接住软倒的人。这个也是谢离教的，只不过，十七从没试过。
他没想过也决不愿意勉强唐珉，此时除外。
把人安置妥当，十七对着那沉静的睡颜发了会呆，转身关好房门，并不远去，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倚着柱子，斜斜地看着漫天繁星出神。
唐珉说得没错，这样一个夜晚，真漫长啊。只是，等待的痛苦和煎熬，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月落日升，日落月升，十七看着天际又亮起一颗星的时候，站起身来，轻轻推开房门。
“王爷，现在是酉时还差一刻，该进宫了。”
“十七，你知道怎么去清宁宫么？”唐珉问了个似乎完全不相干的问题，十七愣了下，走上前把唐珉从床边扶起。
“少主和王爷约在那里么？十七不曾去过，不知王爷是否记得路？”
唐珉微笑了一下，不能视物的眼里带着几分怀念。
“他带来话说，在我们第一次相见的地方等我，那时我才八岁，他来见我，带我去见已经疯了的母妃。”
话到后面语气有些沉重，唐珉感觉似乎出了房间，清冷的风刮过脸颊，人清醒了很多。
“清宁宫很多年没去过了，我依稀记得路，十七，麻烦你了。”
十七摇摇头，明知道唐珉看不见却下意识这样做了。
上了马车，一路上他们没有再说话，十七在马车里昏暗的光线中静静注视着唐珉，那个人似乎没有察觉。
“王爷，到了。”十七在马车停下的时候，心里有些失落。
唐珉像往常一样从正门走进去，只是这一次，远远偏离了平时的路线。十七看着眼前一路从繁华到萧瑟，知道他们要去的地方，快要到了。
“王爷，是清宁宫。”十七努力辨认了一下面前的牌匾，唐珉有些激动的抬眼，只是眼前依旧一片漆黑。
“里面有没有人？”唐珉的声音有些发颤，十七小心扶着他进去，一路看过去，并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王爷在这里稍等，我进去看看。”
唐珉被引到一处柱子前站定，太久没有人迹的地方，柱子上斑驳的漆有些扎手，还有一层薄薄的浮灰。
“王爷……”唐珉看不见十七的脸色有些不对，只是忐忑的看着周围，不知道他等的人会站在哪个地方。
“少主不在这里。”
唐珉的脸色一瞬间有些惨白。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酉时过了一刻。”十七有些担心的扶着唐珉，再度看了看周围，还是没有人。
“不可能的，第一次相见的地方，酉时……”唐珉喃喃低语，声音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慌乱。
第一次看见十九，他用一种好奇的目光看着自己，问，你是唐珉？
那一天他带着自己去看疯了的母妃，然后又送回清宁宫。
从清宁宫始，至落曦宫，再回到清宁宫，一夜的事，记了这么多年，不会有错，不该有错。
那么是十九没有来？唐珉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他为什么不来？是有事拖延，还是……
不会的，再想想。
十九当年为什么来见他，他的母妃害死了十九的父亲，他的母妃被父皇关进落曦宫，然后他见到了十九，十九带着他去见疯了的母妃，然后有些后悔的说，早知道如此就不该带你来。
那么十九当初的意思是，想让他看见完好的母妃，也就是，想让他高兴？十九为什么要这样对一个刚刚见面的人？
他说，你是唐珉。不是问句。十九认识他，十九见过他。
那么，十九是什么时候见到的他？
唐珉向前迈了一步，前面是台阶，险些摔倒。
十七扶住他，抬头望望天色，现在已经是酉时二刻。
“落曦宫，十七，快带我去落曦宫！”唐珉稳住身体，紧紧抓住十七的衣袖。十七皱了皱眉，那个地方他有印象，当今皇上将王爷从永德宫带出来的时候，他跟着唐珉一起去拜祭过那里，虽然淑妃早已香消玉殒数年。
为什么会在那里，十七没有工夫去想，唐珉脸上的急迫是他从没见到过的。
心里像是有一只鸟，急切的想要出来振翅飞走，唐珉被带着忽左忽右的快步前行，忽然扶着他的力量消失了，唐珉来不及回头，已经被人抱住。
温暖的怀抱，还有一股轻浅的药香。唐珉只是挣扎了一下就不再动，把头埋在那人肩窝里，两手紧紧攥住身后的衣衫。
十九，十九，我等了这么多年……
“小珉儿，你迟到了好久。”谢离轻轻在唐珉耳边笑着，他看着眼前消瘦的容颜，伸出手来，擦掉那双空洞的眼眸里渗出的泪水。
唐珉摇了摇头，攥住那只温热有力的手。
“十九，十九……”唐珉再也说不出别的，只有这样一遍一遍叫着名字，才能感到心安。
他终于见到了十九，却看不见他的脸，看不见他这么多年过去是否有变化，心里五味俱全，却没有当初想象中那么遗憾。
他等了这么多年。
“对不起……”谢离轻轻吻了吻唐珉的眼睛，将他横抱起来，翻身上了屋檐。“还记得我第一次就是这样带你走的，只不过这次会更彻底一点，带你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治好你的眼睛……”
“……好。”唐珉的话像是一声叹息，远远被风吹散了。
十七看着远去的两个人，慢慢在屋檐上坐下。他看着对面离园两个字，揉了揉眼睛，满掌的泪水。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曲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