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控[星际]》禾如青

3、再次会面

　　可能是第一次结果不尽如人意，周大校这次安排的会面倒不是在那么庄重紧张的场合了，不过私密性也是一样的好。

　　at训练中心在联盟军中可谓闻名遐迩，方悦早就听闻过AT那些令人咋舌的先进设置，虽然一度心生向往，但只是预科院学员的他是没资格使用的。

　　今天是他第一次到访这座复杂精巧的设施，尽管只是一个分部基地，却依旧配备了罕见昂贵的全隔间。

　　这种房间一般是给哨兵向导做脑内交流或融合训练用的，隔离性能优越，能最大限度减少光音波对哨兵的干扰。

　　早就等在房间内的吴之林倒不像上次那样冷漠地接待他，不过眼神依旧平静无波。

　　三十平米的房间内只有一张高脚小圆桌，两个极简风格的椅子，吴之林占据了其中一个，额前的碎发汗湿不少，有几缕虚虚地搭在细长的睫毛上，看起来像是刚刚结束某项训练。

　　有了之前的经验，方悦做好了心理建设才进去，却发现吴之林这次没有像上次那样出现巨大的“思维噪音”——由思维紊乱导致的思维躁动和外漏，这种波动常人感觉不到，但对能察觉到的向导特别是哨兵自己的向导伙伴，却是无法忍受的“噪音”。

　　方悦松了口气，礼貌道：“你好。”

　　出乎方悦意料，吴之林回应得很快，他站起身，点点头，示意方悦坐在一边。

　　方悦自然是从善如流，两人都坐定了，气氛又变得沉默而尴尬起来。方悦想要尬聊都找不到话头，觉得自己像是前任求复合一样，想说点好话，又不知从何说起。

　　方悦的交际能力和体能素质相差无几，他艰难地思索了一番，总算想起了自己该问的问题：“上次你说不需要向导，为什么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GGS协会不允许我再进入训练场了。”吴之林坦诚道：“你上次也发现，我的身体和思维都陷入了危险境地。”

　　“GGS是对的。”

　　方悦看到吴之林居然极淡地笑了下，冷硬的面部线条因此柔和不少，方悦呼吸一滞，心道这位帅气逼人的哨兵笑起来有点让人无法招架。

　　“你也是对的。你的感觉很敏锐。”

　　这句来自哨兵的夸奖让方悦内心小小的激动了一把，但面上还是绷住了。不过很快他就控制不住了，因为他听到吴之林直接问：“那你愿意试试当我的向导么？”

　　方悦愣了一瞬，被这和峰回路转的发展弄得措手不及。

　　这边他还打算和对方徐徐图之，结果两人连个像样的自我介绍都没有，那边哨兵就直接跳到最后一步了？

　　不过内心的欣喜实在骗不了人，方悦没有半分犹豫，几乎是忙不迭地点头：“那个，可以可以。不过……”

　　“怎么了？”

　　“我不是真正的向导，但我还保留了点能力。”

　　方悦认为有必要先把自己的特殊情况讲清楚，毕竟这位神色冷沉的哨兵一看就是要求严标准高的性格：“所以，我可能一时帮不了你太多。”

　　“没关系。”

　　简洁明了的回答让方悦从惊喜中冷静下来，就算只打过两次照面，方悦也能看出面前哨兵的实力不俗，选择自己只能算是权宜之计，万一到时候因为自己拖了后腿导致匹配考试不通过，他还是要回到原先无学可上的窘迫境地。

　　按理说这时候对面的人应该顺势介绍下自己的打算和情况，但望着略显疲惫的哨兵，也就不指望对方展开一段自我介绍了，以后有时间，他会慢慢了解。

　　相比普通的匹配模式，两人三言两语便达成了初步的匹配共识，几乎是火箭速度。

　　方悦摁住想要雀跃的心情，一旦他真的成为吴之林的向导，不但可以留在联盟军，还可以弥补7年前他的遗憾，重回向导一途。

　　不过眼前还有许多的问题尚待解决，第一件事，就是怎么重新登记向导身份，然后通过GGS的配对认定。

　　他作为一个能力尚在鉴定中的向导，应当是没有资格匹配哨兵的。

　　GGS一向是宁缺毋滥。浪费了七年的荏苒时光，方悦不觉得如今的他能通过向导能力认定，更别提难度更大的哨向匹配考核了。

　　想到此，方悦想到了外面等待的周寻大校。如果他有资格调阅联盟最高机密向导资料的话，那必定在GGS也是有相当话语权的。周大校在找他时，应该想好了处理方案。

　　正当方悦思索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信息，隔离房间里的空气兀地异样起来，如同被火燎燃，热气在不停地翻涌流动一样。

　　方悦刚一回神，就感觉周围温度上升不少，他下意识地朝吴之林看了一眼，眼前的景象让方悦吓了一跳，立刻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走到吴之林身旁。

　　咋一看去，吴之林的浅棕色眼眸里像含着泪，瞳孔都被折射得扭曲了。但俯下身仔细一看，就是瞳孔自身在变形！

　　“你刚刚在进行什么训练！？”

　　几乎是眨眼间，方悦就感受到思维噪音又在溢出扩散，吴之林的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脖颈上突起的筋脉显示他并不好受。

　　吴之林摆了摆头，试图摆脱莫名的无力感：“动态视力训练。”

　　视觉已经模糊的他听见焦急而急促的呼吸在耳畔响起，自己的新向导似乎有点紧张。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硬熬着，都会过去，他还有余力出声安抚自己的向导：“我没事。”

　　“不可能。”

　　方悦把手放在吴之林的眼皮上，能感到手下肌肉在小幅度地抽动。

　　哨兵的退化，大多都是从眼睛和视力开始，超出常人数百倍的强化视觉会在痛苦中慢慢退变成正常人的水平，甚至有的人会因退化的后遗症而致盲。

　　就在两人交谈的短短半分钟间，吴之林的眼睛又产生了变化，本就不深的眸色渐渐地变浅，扭曲停止了，变成了更要命的外扩。

　　吴之林猛地捏紧了拳头，几乎要倒到方悦的怀里，显然疼痛超出了他能忍受的范围。

　　冷静！

　　方悦告诫自己，这种状况只有向导才能处理。

　　而他自己就是对方新晋的向导。

　　方悦深吸一口气，拼命从脑海中挖掘已经遗忘的差不多的知识。

　　呼吸准备，思维整理，接触，探入，安抚，共振…

　　方悦几乎是凭着本能在行事，但进行得出奇地顺利，只在接触时遇到了一点麻烦，从未被向导进入的脑部防线自然而然做出了些微防御反击，但是混乱之下，这层防线已经自顾不暇。

　　方悦并不用进入吴之林的思维内部，他只需要借助吴之林身为哨兵对向导的信任本能，告诉因负担过重而慌乱无措的脑部防线，有向导的安抚就足够了。

　　这是向导第一个要掌握的技能。幸而方悦还可以办得到。

　　紧张的氛围慢慢缓和下来，吴之林的思维很快就平静许多。

　　方悦收回自己的注意力，如果他够专业，就应该继续帮助吴之林重构脑部防线，但现在的他做不到，也没法最大限度缓解吴之林的痛苦。

　　方悦不免有些黯然，不过很快就收拾好心情，仔细观察起吴之林的反应。

　　吴之林正要咬牙忍过这一阵，却发现疼痛和压迫感正在飞快地减少，涣散的视觉也在缓慢集中，他心中一动，隐约知道了这是谁的功劳。

　　果然，等视线从模糊恢复到清晰后，就见方悦满头大汗地站在他身前，舒了口气后又勾起嘴角：“初次试用，用户体验如何？”

　　“谢谢”

　　……

　　丛林图书馆是主星上为数不多的全纸质古老图书馆，如名所示，图书馆内没有肉眼可视的天花板，全是一棵棵参天大树。

　　地面上板根交错，头顶枝繁叶茂，树盖如云，让整个图书馆仿若一片静谧幽深的原始森林。

　　不过大部分树都是仿真树，里面只有少数观赏和调节空气用的变种真树。浩瀚如烟的纸质书就放在巧妙设计的凸起树皮上，书脊都被处理过，和树干颜色相适宜，赏心悦目。

　　模拟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照下来，被打散成斑驳的光点。方悦坐在架设在几处枝丫上的私人阅读空间里，感觉自己在再这样静坐下去，就要长到树里去了。

　　小巧的萤火虫台灯检测到方悦已经不再阅读，自动调暗了亮度，只剩明明暗暗的自然光，让方悦只想倒头就睡。

　　他已经连续十天都窝在这里，刚开始还好，环境安静隐蔽，加上图书馆那种特有的静谧气氛，让人感到舒适沉醉，但是时间久了，人就开始浮躁不已。

　　特别是方悦一边强迫自己适应纸质阅读方式，一边学习深奥复杂的向导知识，头疼难受的感觉渐渐接踵而至。

　　以前用自动阅读器，可以很轻松就帮他指摘重点和去掉无关紧要的内容，但是现在用厚重的纸书，方悦不得不自食其力，笨拙地在大块头里寻找自己所需的信息，学得头昏脑涨。

　　并且因为借阅秘密资料的时间有限制，他也只能逼着自己学下去。

　　之前因为没有相应的密级权限，方悦无法进入哨向资料库查询学习，以补充他那匮乏的向导知识，权衡一番后，他只能来这里学习，用的还是周大校的阅读卡。

　　纵然向导的学习能力比普通人强很多，但一口气啃下这么大的信息量，方悦还是有些力不从心，再加上之后要进行实践训练，他只希望自己不要先比哨兵崩溃才好。

　　现实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充裕，除了一个迫在眉睫必须通过的哨向匹配考试，吴之林的情况也非常不容乐观。

　　上次他竭尽全力，不过是应付了一个小小的突发状况，若是吴之林更严重点，恐怕他就束手无策了。

　　正想着，方悦腕上的通讯表闪烁了下，一个名字和距离浮在表盘上方。

　　这表示附近有位联系人正在靠近。

　　吴之林？他在附近？

　　方悦低头，透过树叶缝隙，果然看到吴之林正顺着树间的阶梯往这边走来。

　　仿佛有心灵感应，方悦低头瞬间，吴之林也抬头望过来，方悦只能依稀看个大概的身影，吴之林却能看得很清楚。方悦赶紧端正了坐姿，打开通讯表，嗯啊了几句，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吴之林已经到了树干旁，闻言回道：“来找你。”

　　看着吴之林对着树干顿了几秒，方悦刚想提醒有电梯板可以乘上来，就见吴之林把右手往眼前的树干一支，借力一跃，就已跳到上方一人高的树枝上。看姿态，居然要徒手攀爬上来。

　　方悦只好道：“你小心点。”

　　吴之林又往上翻了好几层，速度极快，视野里只能看到一个黑影在穿梭其中。听到方悦的话，吴之林停了一瞬，看向方悦，似乎是觉得这句担心的话没有必要。

　　“小心点树”方悦又补充道：“这种书树容易受损害，赔不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