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控[星际]》禾如青

2、奇怪哨兵

　　哨向的初步配对方式很单一，大多是在哨兵或向导学院里通过多次集体性质的脑部融合试验，粗略判断两者的适配性来确定，当然偶尔也会有哨向因为青梅竹马或者一见钟情而“ 私定终身”的情况，只要能通过考试，几种配对方式都会得到联盟的认可。

　　不过还有一种隐秘而缺乏实验认证的方式，那就是基因匹配。

　　基因匹配一直是备受争议的哨向匹配方式，最起码官方从不公开认可这种方式。

　　但联盟网上一直流传着各种小道消息，比如在联盟智控核心“ 混沌”的数据库里有专门的模块，用来记录哨向的基因数据，用以观察那些匹配成功的哨向在基因上有没有什么规律性可言。

　　据说科学家们一直在力争取消暗地里进行的对向导和哨兵的基因匹配，他们认为这种强调天生相配的模式宣扬血统论，严重违背了人生而平等观念，并且有触犯科学伦理之嫌。

　　不过科学家在哨向问题上，一向没什么话语权，因为他们自哨向出现两个世纪以来，连哨向为何天赋奇能的原因都没解释清楚。

　　这位大校看来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居然为这个哨兵采取这种不太可靠的方式。方悦想了想，接着问道:“这位哨兵，和您…”应该是有私人关系吧。

　　周大校也无意隐瞒，坦然道:“我是他伯父。”

　　怪不得。

　　其他的也没什么好问的，方悦快速整理了下心情，默默深吸一口气后，便示意周大校他准备好了。

　　周大校点了点头，侧身让开道:“你也知道，这种状况下我不能跟你进去，所以我得提醒你一句，他的情况不太好。”

　　方悦忍不住笑了一下，其实他自己的情况也不怎么好，这可关系到他能否重返向导，并且是个突如其来，让他毫无防备的机会。

　　任凭他自觉心理素质强大，此刻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若不是竭力绷着自己的身体，估计他的手指都会在发抖。

　　在周大校的身后，闭合无缝的无痕门缓缓滑开，方悦慢慢屏住呼吸，随即又发现，门后不过是个小隔间，狭小封闭，正中悬浮着一个乳白色的卵形器，其他再无他物。

　　方悦走进小间内，门在身后关上，中央的卵形器微微震动下，从休眠中启动。

　　卵形器光滑的表面上伸出一条探测臂，对准了方悦，方悦心领神会，站着未动，被上下扫描了几遍后，探测臂上的探头做了个类似点头的动作，发出轻轻的“滴”声，让出后面的自动门。

　　方悦往前走了两步，门便从中间分开了。

　　几乎是猝不及防地，一阵尖啸着的空气忽然扑面而来，如万箭当头！

　　顿时方悦浑身的毛孔都被迫打开了，他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两步，感觉腰后碰到了什么硬物，回头一看，那个卵形器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到了他身后，此时拦住了他后退的空间，上方的平滑表面上浮现出眼睛形状的绿色光点，圆圆的，还眨了两下，似乎在安慰方悦。

　　这么一分神，方悦镇定不少，重新看向屋内。

　　里面的房间相当大，却空荡荡的，估计所有的摆设都被隐到墙后，屋内只有一张银色的圆桌，和围着圆桌相对称的两组弧形黑色沙发。

　　面向门的那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身着哨兵的特制军服，一只雪虎枕在他的膝上，听到有人来，懒懒地抬头看了一眼方悦，尾巴小幅度地扫了扫，继而又趴下不动。

　　精神体？

　　那只雪虎的形态实在逼真，方悦居然还犹豫了下真假，后来才反应过来这是哨兵的精神体。

　　沙发上的男人一直没有动静，方悦刚才被一激，有点不太好受，但眼下也只能忍着，他主动道:“你好，我是方悦。”

　　男人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只是抬了抬眼，目光缓慢地移动着，放在了方悦身上。

　　方悦敏感地注意到，对方瞳孔干净无比，瞳纹似乎都消失不见，近乎透明，这对于哨兵来说，可是个不好的征兆。

　　就像衰老一样，哨兵的能力退化，最先从双眼开始。

　　“吴之林。”

　　两人沉默半晌，男人突然开口道，声音低哑，没有起伏。

　　方悦还在迟疑该说什么打破寂静，一时没有答话，愣了一下才道:“奥，那个，吴先生，我是周大校找来的…”

　　“抱歉，我不需要。”

　　“什么？”

　　吴之林眸色清透，显得眼神格外冰冷:“我不需要向导。”

　　……向导的基本本能告诉方悦，这个哨兵在抗拒他，不止体现在言语上，这个哨兵肯定从内心在排斥他，说不定还厌恶他。

　　虽然不觉得自己现在是个合格的向导，但方悦的自尊心瞬间还是受到了强烈的伤害。

　　从来没有听说过哨兵会这样不友好甚至敌意的对待向导，这根本是与哨兵亲近向导的本能反应相斥的，难道是因为自己太过差劲，被毫不留情的嫌弃了？

　　方悦深吸了口气，试探问道:“你的意思是不需要我？”

　　吴之林没有要回应的意思，这明显的轻视让方悦颇为生气，他听到自己用不太冷静的口吻问出从进门时就想问的问题:“那你为什么在尖叫？”

　　闻言吴之林眯了下眼，身体紧绷，瞳孔收缩，清透的眼神骤然聚拢，盯着方悦不放，像是瞄准猎物的猎人。

　　被盯住的方悦控制住声音不要发抖，又重复道:“如果你不需要我的话，那你的思维为什么在向我尖叫救命？”

　　这是方悦从那些开门就扑向自己的空气中，不费吹灰之力就读取出来的信息。

　　坐直了身体，吴之林重新审视着来人。方悦还想说些什么，看到对方的动作，抿了抿嘴，没有说出口，同时身体不自觉地往后倾斜，做出些微戒备的姿态。

　　这个动作根本没有必要，全然不知道自己的气势对方悦有多大压迫力的吴之林心想，他其实没有多少情绪上的波动，不过是有些在意方悦刚才表现出来的洞察力，一点也不像伯父说的是一个半退化的向导。

　　吴之林以前见过许多向导，最近尤其多，但是那些人中，没有一个像方悦一样立刻发现这件事:他的思维防线，已经摇摇欲坠了，甚至在发出“噪音”。

　　吴之林的沉默让方悦在防备中又感到更加不快，他淡色的薄唇紧抿，圆润的双眸带了点怒气，挺巧的鼻子两翼起伏不定，呼吸又急又快。

　　吴之林先是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对方的脸色，不久又回神，发觉自己的注意力再次不受控制地游移了。

　　“你现在的状态很糟糕，也许对你来说我并不合适。”

　　方悦看吴之林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便劝解道:“如果你继续想当哨兵，最好尽快找一名向导。不过这些话估计已经有人告诉过你了。”

　　吴之林依旧一言不发，方悦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打扰了，再见。”

　　方悦礼貌道别，离开前他的目光在安睡的雪虎身上停留少顷，这只雪虎身形矫健漂亮，不带一丝杂毛，格外引人注目，但它当下在非战状态下长时间的出现，对它的主人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意味。

　　直到方悦走出房门，吴之林都未再说一个字，显而易见，哨兵和向导的初次会面以失败告终了。

　　………

　　预科院的学员宿舍内。

　　虚拟屏上的网页在飞快地翻页，快得让人根本看不清，直到网页正中闪烁着网页滚动过快的警告时，方悦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在盯着屏幕下方发呆，面部识别系统把这当成了自动翻页的指令，一直在往下滑动。

　　方悦重新把目光移到屏幕内容上，发现搜索内容早已偏离到几个星系之外了。

　　“排列有效信息。”方悦也没心情回头看起，直接下了口头指令。

　　立刻屏幕上的内容被割裂成九个分屏，简洁明了，方悦匆匆浏览一遍，又补充指令道:“排除项:体能要求。”

　　瞬间，所有的内容都被清空了。

　　………

　　方悦扶额:果然，没有一个军院不注重申请者的体力素质。

　　“咖啡凉了，需要给您换一杯么？”

　　故作扭捏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虽然关心的语气和真人无异，但其中夹杂的电子噪音还是暴露了这是机器发音的事实。

　　方悦吓了一跳，转身看去，一个漂浮物正停留在桌边，宽扁的圆环中间空套着一个粉红色的机械吉祥物，像是一只发胖的猫，身后有两只折叠细小的机械臂，像两把长剑交叉背在身后。这是他的私人机械宠物兼微型管家，方心。

　　方心刚启封不久，方悦还不太习惯和这个性格有些跳脱的智能宠物相处。

　　“不用了”方悦摇头道，方心在黑底方正的脸部屏幕上做了个好吧的表情，又飘去客厅看无声电视了，电视墙上，人和智能人的虐恋情深正演到最高潮。

　　方悦盯着空白一片的屏幕发了会呆，又转头去看挂在墙上的军校制服，白底蓝边，金穗在在晃动中闪着微光，方悦一直很珍惜这套衣服。

　　看来，如果自己想继续效力联盟军队，要么找个黑客篡改自己的体能报告，要么去联防部试试文职人员的岗位，做个编编写写的系统管理员。

　　至于周大校那边…

　　“我很抱歉，我根本不合适。”

　　“…您没看到，排斥情绪相当高。”

　　“我知道…情况已经很危险了…”

　　“是的，我知道可以通过这条路继续当军人。”

　　“周大校，有一点我希望您能明白，这件事主动权不在我，而在他。”

　　方悦想起最后告别时，周大校说他会劝说吴之林接受方悦，但实际上，方悦对能继续已经不抱希望了，这三天那边并未再联系他，方悦默认这事已经告一段落了。

　　毕竟对方很轻易就能找到大把向导来一一匹配，哪怕大海捞针，应该也能有个结果。

　　回来后方悦查了下，发现这位大校全名周寻，居然是联盟议会军事统筹组的副组长，称得上是军队的高层首长了，就算是GGS协会也要卖他几分薄面，怪不得他可以用GGS的名义给方悦发信。

　　已经对着屏幕一上午了，方悦的眼睛酸涩，正准备关掉电脑去休息会，突然一封提示跳了出来。

　　GGS的特有标识——彼此依偎的钢盾与铁剑，在屏幕右下角跳跃旋转，同时接受到信息的方心从电视厅冲了过来，兴奋地绕着方悦转了几圈，才报告道:“先生，是周寻大校的讯息。”

　　概是事情有了转机。

　　难道向导的大门重新向自己打开了？

　　方悦得承认，打开信息的时候，自己是抑制不住的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