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芙蕖照澄江》碧海朝笙

5、五

　　邵靖澄将莲杀抱上岸的那一刻，便力竭般地瘫倒在地。莲杀将他安置在附近的小镇里，疯了一样地去给他请大夫。

　　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但寒气入体难免会留下病根。莲杀为了能让邵靖澄快点好起来，孤身一人闯入雪狼聚集的山谷，为他取来一颗对身体大有裨益的雪狼心，回去的时候几乎没了半条命。

　　莲杀一直觉得邵靖澄很傻，为了她这样一个满手杀孽的人离家出走，还不顾性命地跳进冰河去救她。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跑遍了北疆去为邵靖澄寻找治病的灵丹妙药，将自身安危弃之不顾。

　　她总觉得邵靖澄为他付出十分，她便也要还他十分，少一分一毫都会于心不安。所以他将性命交给她一次，她便同样也要用自己的命来还。

　　莲杀是天杀楼的杀手，天杀楼的楼主青荷夫人是她那冷血无情的母亲。她母亲年轻时没少干坏事，仇家几乎遍布江湖，包括邵府。她虽然不知道青荷夫人究竟与邵府有什么陈年往事，但却清楚这段往事并不是什么好事，她娘似乎很恨邵家的人。她找人劈开江面赶邵靖澄离开其实也是在救他。

　　邵靖澄在莲杀好吃好喝的悉心调理下逐渐恢复过来。然而此人在“好了伤疤忘了疼”方面着实很有天赋。醒来后没多久便又开始满嘴油腔滑调地东拉西扯，十句话里能有半句正经。

　　莲杀告诉他：“我叫莲杀。”她的名字虽然不至于人尽皆知，但毕竟也是个另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她本以为邵靖澄会很惊讶，却不料他只是反复默念了几遍，然后悠悠叹道：“这名字，锋锐有余柔美不足，和美人儿你一点也不般配。‘千叶红芙蕖，照灼绿水边’。你不如叫芙蕖好听些。”

　　莲杀早已对邵靖澄这种吟风弄月的陈词滥调见怪不怪，继续说道：“我是天杀楼的第一杀手。”

　　邵靖澄闻言眼睛一亮：“杀手？杀手不应该都是些凶神恶煞么？怎么还有你这样的美人儿啊！”

　　莲杀很不能理解邵靖澄究竟在想些什么，讷讷问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邵靖澄撑起虚弱的身子，清浅一笑让人如沐春风，眼睛微微眯起，沾染些许桃色，俯仰之间自带风流。好像又回到了最之前的那些日子，嘴上三分调笑，三分赖皮，还有几分虚情假意，缓缓说道：“便就是死在美人儿你的怀里，我此生亦足矣。”

　　莲杀不动声色地和他对视着，努力从对方眼中寻找出些不同的神色来。可是那双眼却好像酒池肉林，看得稍久一点便会醉陷进去。

　　“邵靖澄——”莲杀沉下声来，语调有些微不可查的波动：“等你好了，就跟我回天杀楼。我娘要是不杀你，我就嫁给你。你敢不敢？”

　　邵靖澄刚要随口答一句“有何不敢”，却猛然间反应过来莲杀的言外之意，一时之间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记了。

　　他该惊讶还是惊喜？他不远万里追逐的姑娘竟也喜欢自己？

　　他缓缓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敢！我有什么不敢的！有你这句话，叫我去赴汤蹈火也值得了！”

　　“我娘恨邵家的人，在得知他的身份后差点就没杀了他。我娘将他关了起来，为了防止我对他动情，还给我下了清心蛊。你也知道，种下清心蛊的人一旦动情，便就只有三个月的活头了。起初会气力不济，后则神志不清，等到黑纹从心口彻底蔓延至指尖，便会百虫噬心而死。我背叛了我娘，和他一起逃回邵府，然后他娶了我。”芙蕖微笑着注视胥离，努力从胥离的眉眼中找寻一些邵靖澄的影子，可是看了一会儿便放弃了。

　　胥离疑惑道：“表哥他这么爱你，后来又怎么会——”

　　“不，他并不爱我。他对我和对之前他认识的女人并无任何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