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三章 重逢 ...
-
言筝有些莫名其妙的挂了电话。
“怎么了言言？”食堂里，小竹子正一勺一勺舀着南瓜粥，见言筝挂断电话后表情不对，开口问道。
“健身房那边说，有个人想报和我同一个教练、同一时间段训练的课，问问我介不介意从一对一变成一对二，说要是同意，那个人愿意弥补我一半的费用。”
言筝自己都觉得不信，这不相当于变相给她退钱吗……会有这种好事？
可是健身房的人再三保证，一定不会影响到她的训练，而且那个人的空余时间也是恰好和她一致了，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是挺奇怪的，不过总是能省一半的钱，先和他们说好条件，如果到时候不行就拒绝。”小竹子边说边拿纸巾擦擦嘴，放下碗后又感觉自己没吃饱，起身去买了一碗荷包蛋拉面。
言筝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先应下了。
她看看自己面前的水果拼盘，颇为幽怨的叉起一块菠萝麻木嚼着，小竹子饭量比牛都大，可偏偏越吃越瘦，而她这么刻意的节制，也没有瘦多少，真是同人不同瘦啊……言筝可怜巴巴地吃着水果，想自己瘦下来后一定要好好吃饭。
对面，小竹子已经端着一碗热气腾腾、油香满溢的面回来了，言筝对比下她的一盘水果，默默拿出手机刷朋友圈，想借此屏蔽一下对面源源不断的面香味，和小竹子吸溜吸溜的吃面声。
……真他妹的香啊。
‘老铁们今晚约起来！’
打开朋友圈第一条，就是这句话，下面配图有两张，第一张是这个女生的自拍，再后面的一张是一群青涩高中生的合影，少年少女们穿着蓝白色的校服，在夏日午后的塑胶操场上高高跳起，投下一片阴影。
她不由划过这一张张青涩稚嫩的脸，是她高一时候拍的，左起第三个人就是她，而她的右手边牵着的人……
食堂里的嘈杂打饭声似乎渐渐远去，言筝的思绪随着照片里纯粹的笑脸回到了那个午后。
那个夏天太热了，动一动就是一身汗，体育课在下午五点多钟，是那股子热浪正好过去的时间里，太阳悬靠在半空山岭之上，篮球场上，他们班和隔壁班打球赛……
第一次期中考试，言筝没考好，解散之后一个人蹲到操场的沙坑那儿玩儿沙子，不远处是打球胜利后一浪一浪的欢呼喝彩声，夹杂在闷热里，让她心情更低落几分。
“喂！”有个张扬明朗的声音喊她。
她没理。
不一会一阵跑步声，一个男孩子在她身边蹲下，带起的一阵热风里，裹挟着他打篮球出的一身汗味。
言筝吸吸鼻子，有些嫌弃地把身子往旁边转转，然而冷不防地，后颈处一下被贴上了一个特别冰的东西，狠狠激了她一个冷颤。
“耿一舟你要死啊！”气得言筝直接跳起来。
“刚才为了等您老给我送水，我可是快渴死了，结果等了半天没人来，得自己拿水不说，现在好心来安慰某些人，还不领情，哎……这世道呀！”
空气里蔓延着暑气，言筝抬头看去，光影交错下，是他轮廓好看的剪影，男孩子得意嚣张又故作姿态的样子，和手里拿着的两瓶冰水，在她眼里突然美好又让人心动。
“胡说什么……那么多女生排队给你送水，我就不信能渴死你！”言筝故意撑着强硬，可言语里的欢喜却慢慢往外溢着，因为考试带来的郁闷，似乎被一扫而空了。
“她们排她们的，关我什么事。”男生满不在乎，末了又斜她一眼：“就一次考试，又不是高考，下次考好不就行了，女生，就是麻烦，一点小事就哭哭啼啼的，一天天的给我丢脸！”
“喂——耿一舟，言筝，你们俩过来拍照。”不等言筝说什么，就有人喊他们了，今天篮球赛，一贯积极的许莉莉带来了相机，现在又想合个影。
“什么丢脸，快给我唱歌赔罪！”言筝已经满血复活，一边往过走一边和耿一舟拌嘴，末了，十分恶趣味道。
“不唱！”他很有骨气的拒绝。
很好说话的耿一舟，在唱歌这一点上是少有的执着。
但在言筝一下子停下脚步，委屈巴巴看着他的时候，还是不甘不愿地妥协，他清清嗓子，声音醇厚低沉……五音不全的在午后不断拉长的身影里开口：
“你不放下我，我不放下你，我想确定每日挽着同样的手臂……”
“耿一舟，你的粤语真的有够烂的，都教给你多少次了！”
耿一舟：“……”
“不过比起粤语，你根本是自己编了个曲吧，哈哈哈……”
“警告你啊，别得寸进尺！”
“好嘛好嘛我错了……”
……
渐变温和的光线拉长了他们的身影，少年少女拌着嘴远去，还有那愈来愈长的两道影子上，女孩子悄悄地挽上了旁边人的手臂，刚要松开，就被身边的男孩子一把按住。
“行啦你俩，别腻歪了，就等你们了……”
耳边似乎还有同学们调侃的笑声。
这张照片，就是那时候拍的。
“言言你看什么呢？”小竹子放下筷子，打了一个饱嗝，一脸餍足的问。
听到对面的声音，言筝才回神，她慢慢收起笑容，眼底闪过一丝怅然，眼前的环境和来往的人，无一不再提醒着她，已经过去好多年了。
“言言？”对面小竹子瞪着眼睛又叫了她一次。
“哦，我刷朋友圈来着。”言筝收了手机，问：”你一会去哪儿？”突然接触到以前人的消息，她现在连唯一能吃的水果都不想再吃了。
“我吃撑了，要去操场遛遛圈儿。”小竹子挺着肚子，有点后悔把一碗面全吃光。
“我去图书馆，那就先走了。”
言筝挥挥手先走一步，她打算去自习室完成她最后一张设计稿，希望这次能让老师稍微满意一些吧，言筝没有底气的想。
在业内，她的老师是泰斗级别的存在，对于学生自然特别严格，至于那次葛希媛朝她炫耀的设计师，恐怕见了这位，也得恭敬叫声前辈吧。
还有半年后的巴黎时尚珠宝设计大赛，她也必须开始准备了，这场比赛她原本就打算参加，而且必须夺得第一名，这样才能为她进入时尚界打响名头，至于和葛希媛的赌约只能说是顺带，但是这个比赛真的不简单。
外面冷风萧瑟，夜晚的空气冰凉如水，言筝一出食堂就被冻得一个哆嗦，她赶紧把领口拉高，埋头呵气取暖，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快步往图书馆走去。
手机嗡嗡震个不停，兴许是哪个微信群，忘记被她设置成消息免打扰了，言筝冷得不想伸手，任由它震着，然而就像是故意和她作对一样，手机铃声响了。
她不得已只好从口袋抽拿出手机，看都没看来电显示的接通：“喂？”她听见自己的牙齿在咯咯哒哒打架。
“喂，言筝你在哪儿呢。”听筒那边是一个尖锐的女声，混杂在嘈杂的背景音里，有些耳熟，但是一时间又不太确定。
言筝把手机从耳边拿开——黑暗中，手机屏幕发出亮光，上面显示许莉莉三个字，正是刚刚发那条朋友圈的主人。
是她？言筝明显有些意外，虽然知道要聚会，可是没有想到，他们会把她算在内，毕竟高一之后，她和他们就都不再联系了，言筝很快在脑子里过一遍，又把听筒接到耳边。
而且……那个人，他怕是还在大洋彼岸，沉醉在他物理实验的研究中吧，又怎么会回来呢。
“在图书馆，怎么了吗？”说话的时候，言筝刚进图书馆大门，总算是稍微暖和了些。
“先别学习了，出来聚聚吧，就咱们高一时候玩儿的好的几个人。”许莉莉那边有人扯着嗓子喊她，许莉莉声音远了一下，赶紧答应一声‘就来’，又急匆匆的和言筝说：“也是给他接风了，十分钟后有人去N大校门口接你，不见不散啊，我这边还有事儿，等会儿见面再说，挂了啊……”
风风火火说完，直接留给言筝一串忙音。
言筝有些傻眼，她有答应许莉莉去吗？而且，她说的他，是谁？
沉寂已久的心弦，却在想到这个问题之后，隐秘而清晰的拨动了一下……言筝呆站在图书馆的门口，忘了下一步动作。
所以，这个他……会是他吗？
接下来，不肖她动脑子，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了，言筝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身朝着校门口走去，什么设计稿，准备比赛……全部被她忘了个光。
校门口车水马龙，黑车司机穿着厚厚的夹克，不断向着出校门的同学们招揽生意。鸡蛋灌饼、肉夹馍的摊子前时不时停留几个人，一阵刺啦的油溅声后，香味很快隐没在冷风中，人们带着热乎乎的吃食离去。
小旅馆门前闪着大胆艳俗的各色彩灯，年轻的小情侣们手挽着手奔赴其中，欢快甜蜜的经过言筝身边。
校门口，言筝傻乎乎的站在那里，突然有些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脑子里因为想到那个可能的人，变得一团浆糊。
一个黑车司机一直在她耳边叨叨叨，眼见言筝迟迟没有拒绝，就更大胆了几分，说着说着就要伸手拉她。
“我不去。”言筝皱眉后退，一直退回校门以内的地方，对这司机想要动手的行为十分的不舒服。
“阿妹啊，我这价钱绝对公道……”那个司机满口大黄牙，隔了老远都闻得到他一口恶臭的口气，他见言筝后退，还上前跟进几步。
“谢谢，她不需要。”一个穿着长款深棕色风衣的男生轻易隔绝掉黑车司机的游说，高高的身影挡在言筝面前。
小吃摊的柔黄色灯光打在他们眼前，言筝有些愣愣看着面前高她一头的身影，耳边是隐在夜色里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真实感在他转身之际愈渐浓烈，她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如今的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明媚张扬，有勇气主动牵男孩子手的言筝了……早就不是了。
她插在口袋里的手，微微颤抖。
“走吧，我来接你。”他的声音近在她耳边。
黑车司机不甘心的走了，言筝下意识抬头，橘黄的灯光下，她微微仰视——那人脸上，眉眼间少年特有的桀骜与张扬，似乎已经被更加朝气却温和的东西替代，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他却依然完美……
她忽然有种转身就跑的冲动，多少次她曾幻想他们的重逢，却没有一次是这样的……在她最不堪的时候——她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他。
耿一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由分说地拉她的胳膊，“大家都在等了。”
直到她坐上副驾驶时，整个脑袋都是懵的，言筝迟迟不知道该说什么，几次张嘴，可却连最基本的寒暄都做不到，记忆里一直健谈的耿一舟，也罕见的没有开口，她不敢侧头去看看他的表情，是对她变成这样感到震惊和失望吗……她咬紧了下唇，脸飞速地烧红起来。
……这次，是因为自卑，自卑到骨子里的自卑，这是她这么多年，离他最近，却也最远的一次。
耿一舟突然按开了车里的广播，电台里，陈小春独特而不张扬的声线里，那两句歌词再次刻在他们心上：
‘……你不放下我我不放下你
我想确定每日挽着同样的手臂……’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