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唁夏》一只存锅

18、好人

　　十八．好人
　　夏困是个一点也不愉快的过程，可是孙决现在宁愿自己犯困犯的大脑一片浑噩。
　　偶尔吹来的风恰好把体温控制在微微出汗的区间，孙决把手贴在金属的栏杆上，凉意刺进皮肤，燥热的心跳的疯狂，怂恿着眼泪溢出眼眶。
　　没有人会被一件事情打败，生活总是积存了很多刚好在你忍受范围内的事，最后，扔下一个炸弹彻底引爆。
　　今天真是糟糕透了。
　　对于身后的脚步声她抱有希望，同时心怀拒绝。
　　所以便没有回头。
　　人在软弱的时候，不可避免的需要一个怀抱。但是更多人也会质疑这个怀抱——是不是真的能给自己带来转机。
　　每一个人的独一无二都体现在矛盾上，孙决更是个不完全统一的人，当表面的理性和心深处的感性碰撞之时，激化的矛盾会让她无所适从。
　　“我手机借你。”白唁道。
　　她不太擅长走软妹风，就算走，也绝不会在这些人面前。
　　“不用。”孙决摇摇头，“谢谢。”
　　她在心里嘲笑自己的弱小，竟然为这么一点东西就魂不守舍地凭栏而眺，整得跟要跳楼似的。
　　“没事的，会回来的。”
　　“是啊。”孙决的声音很淡。什么事情过不去呢，只要生活还在继续，所有的事，你认为过得去的过不去的都会过去。
　　“回去吧。”白唁走近了，孙决赶紧别过脸，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潋滟的眼。
　　孙决自知不是一个长相优秀的人，美人流泪我见犹怜，她哭起来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惨状她不用镜子都能知道有多难看。
　　白唁也是女孩子，女孩子对同性的感情变化总是敏感——不然也拍不出这么多正房和小三斗智斗勇的电视剧，孙决眼角的泪光折射出炫目的暖阳，让她鬼使神差地想起那一日沈心的话。
　　“只有她哭的时候，可以当真。”
　　很好。
　　白唁吸了口气，斟酌了一下遣词，觉得应该没问题才缓缓开口：“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白唁真的不是一个好的安慰者。
　　孙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
　　只要泪水不流下来，她就可以把它们硬生生憋回去，这是多年来不知不觉养成的本领，毕竟，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哭了也不会有人心疼，最后只是浪费餐巾纸，和，留下一个难看至极的自己。
　　白唁看见刚才还泫然欲泣的人此刻居然浅浅地勾起了笑，她背光而立，眼里愈发没有光彩，只沉吟着，最后还是淡淡地道：“你是一个好人。”
　　……
　　白唁从小没少给别人发好人卡，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被别人发一张。
　　“仅此而已？”她有点难以置信。
　　“怎么了？”孙决纳闷地歪了歪脑袋。好人，对她而言已经是一个相当不错的评价，在这个自私的吃人的社会，好人着实不多了。
　　想到这，她的精神也好了一点，自己身边还是有好人的。
　　面对孙决无辜的反问，白唁哑口无言。
　　她不是没有应对之策，只是无论哪句话，用在此时的环境里好像都不合适。
　　“你也该回去了。”孙决见白唁不说话，便自顾自走过她身侧，错身之时还偷偷抬起手来擦了擦眼睛。
　　白唁觉得很无力，这不应该是自己的战斗水平。也许是楚连太完美了，把自己都宠坏了，她这么想到，那家伙真不愧是自己的初恋。
　　“唁，你怎么在这！”更有缘的是，就在白唁想着楚连时，对方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走廊另一端，“可找到你了！”
　　“楚连…”白唁轻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孙决霍然回头。
　　“嗞嗞”的声音陡然在脑海中放大，把这一声打成了无数碎片。
　　“乱七八糟。”孙决嘟哝着，这一天怎么还不结束。
　　上神似乎听见了她的祷告，孙决的脚步忽然变得很快，快的远远超过了指针的每一次晃动。
　　三条人影都在灿烂的斜阳里变得鲜艳，生动的要滴下多余的颜料来。
　　书签烧尽，仅余下一缕薄烟，缠在沈心指间，慢慢升腾而去。
　　“早啊。”沈心从书里抬起头，笑着和孙决打招呼。
　　“早。”孙决困得眼睛都睁不开，随手放下了书包，接着便摸出一只白色的手机往桌肚里一塞，人顺势趴倒，很快进入了清晨在家里被闹钟打断的梦乡。
　　“中午十四班和十六班的篮球，去不去看？”沈心摇她。
　　“不去。”孙决把脸埋进臂弯，“白唁喊我去她们班玩儿。”
　　“喔~”沈心应了一声。
　　她写完一道题，把作业本合起来插进书立。
　　不比孙决的强迫症，她的书立随意而凌乱，大大小小厚薄不一的本子随性排列着，沈心的手擦过一本大红色的软皮笔记本，她愣了一下，嘟囔起来：“这本语文笔记本多久没用了都…”
　　话虽如此，她也没有把这本本子抽出来的想法，桌上已经够乱了，不需要再添一份装饰。
　　两个星期后就是期末考了，自己得更努力才是。沈心望了一眼睡得正酣的孙决，这次，肯定能超过这个瞌睡虫。
　　孙决一直都是到考试前两天才反应过来天啦噜要考试了的那种人，学习工作，都是记忆的加倍使用，不幸的，她记性很差。
　　一个成天睡不醒的人，你能指望她把什么东西背下来吗？更多时候，老师上课讲的内容她都能在下课前就忘得一干二净。
　　但这并不是任何人轻视她的理由，事实上，任何人都比孙决自己要重视她的威胁性。
　　因为孙决有特殊的考试技巧。
　　换而言之，她考试的时候是另一个人。
　　一个能够把自己仅有的知识进行最大化的人，她的大脑在咖啡因的作用下飞速运转，多余的小宇宙都会为之闭合，只留下一部疯狂的思考机器。
　　当然，面对像生物这样完全没有经过实用主义洗礼的科目，孙决进了考场也是两眼一抹黑，只有往上填瑞士糖的份。
　　“你觉得，白唁是一个好人？”孙决听见沈心在自己耳边问道。
　　“……”是梦吗？
　　“她不是好人。”这种一锤定音的话确实是白羊座的风格，可沈心的声音渐渐变了，成了另一个熟悉的声线。
　　“白唁不是一个好人。”
　　孙决怎么也想不起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