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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手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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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手机
孙决的手机被强行上缴了。
本来嘛,每一个在知识中遨游的学期,拥有一部手机就是件大逆不道的事情,更何况现在临近期末。
家长出完气后诸如“反正不是高考”的安慰都是屁话,不过是给自己小时候做不到然后强加给下一代的心理添上一个委婉的收尾。
不过这一点无可厚非。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哪有白吃白住还考个倒数送给自己恩人的道理?更别提有些可怜的父母不过是自己走的太苦,满心希望自家独苗苗将来能活的痛快一些。
这里就必须来个但是了。但是学习这种事吧,就和许多其他有偷懒余地的事情一样,主要还是看自己。
没了手机的孙决就像一条离开了海水的海豚,基本的生存都成了问题,跳圈顶球这种高要求的行为更是彻底地被大脑抹去。
孙决到校向来晚——没少被堵在门口查岗的班主任拉出去批斗只是她死猪不怕开水烫罢了,交完作业刚刚坐定的沈心匆匆忙忙咽下嘴里的包子,抬头便看见一个幽灵似的人晃晃荡荡踩着早自习的铃声飘过来。
“你怎么了?”沈心忍不住问。
孙决把书包往椅背上一绑,拿出两本带回家掩人耳目的作业簿,朝沈心扔了个眼神算是回答,同时整个人已经郁郁寡欢地趴下了。
沈心没去过戒毒所,但她估计瘾君子们发作的时候也就这样了。
动作各有不同,但眼里透出的,千篇一律的都是绝望。
孙决没趴多久又撑了起来,她看上去很消沉,内心却是一汪岩浆,咕嘟咕嘟冒着泡,烧的她十分难耐。
一上午孙决都半死不活地撑在她的乱书堆里写什么东西。
不热情的人大多矫情,不爱学习的人大多玻璃心,因为他们都爱乱想。
就如杨绛先生说的一样。
孙决奋笔疾书写个不停,空白越来越少,字越写越狂,眼看就要收不住位于边缘的撇那,她猛的点了个句号,然后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吃饭。”她偏过脸,淡淡地说。
下课铃响。
两人走的沉默,沈心觉得自己身旁好像飘着一个孤高的吟游诗人。
时不时皱个眉长吁短叹一回,又或者突然伸出手拍遍栏杆一脸惆怅,诗人憋不出诗的时候大约也这德性。
唯一不变的,就是身为一个吃货最后的尊严,无论什么情况下,都富有食欲。
吃完饭的孙决不买零食,不翻漫画书,不听午间新闻,捧着一大杯水坐在位子上狂喝。
“这是…魔怔了?”张小瑾瞄着桌上那一叠写的密密麻麻的稿纸,很有拿去当作文的冲动。
“她失恋都不带这样的。”沈心没好气道。
“我已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了。”孙决忽然开口,“我的灵魂,已经去了遥远的彼方!”
“是你的手机去了遥远的彼方吧?”沈心一针见血。
孙决顿时栽向了桌面。
脑袋和木头相磕发出“砰”一声闷响。
这一天是灰色的,从人到物到空气,都显得黑白。
孙决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快停止流动了。
手机是社交障碍者自立殿堂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沟通外界的唯一桥梁。
同时,也是一个每天在早起和应试教育中挣扎的放任自流的人的小船。
这世界永远不缺无所事事的人,他们或富有或贫穷,一根手指就能把九宫格敲得飞快,发表大串大串的不用负责的文字。
“都会过去的。”孙决这般写道。
活人不能给那啥憋死。
“你今天不去图书馆么?”沈心问张小瑾。
“没有错题了。”张小瑾答道。
沈心忍不住瞥了孙决一眼,幽幽道:“你可以故意做错哇。”
张小瑾微微睁大眼:“为啥?我还想早点结束呢。”
沈心顿时惊为天人,她正要赞叹一句发小的心如磐石,却听见张小瑾又说道:“比起该死的数学,我更想去看许开正打篮球的。”
她双手捂住胸口,憧憬之色溢于言表。
沈心默默闭上了嘴。
“你真的不出去走走?”无法和热恋中的人交流的沈心转身去拉孙决。
孙决软的和棉花一样,受到外力后顺势摊在了沈心背上。
“不想动啊…”孙决道。
“你上次手机被没收绕着校园走了一下午。”沈心凉凉道。
孙决伸出条手臂来勾着同桌的肩膀,半眯着眼道:“啊~劫数啊~这是躲不过的千年一回的天劫~”
她似乎来了点精神,微微提高了音量:“而我,本世纪仅存的决斗者、天之骄子!必然会代表全人类接受地球命数中的天罚!”
……
沈心望着身前的人,语气无奈而悲壮:“我求求你,快把这家伙带走吧。”
?孙决用力抬起脑袋,只看到一件雪白的校服。
这人还挺高。
“嗯。”那人应了一声。
!!就在白唁一把抓住孙决的胳膊往自己身旁带的时候,猛然醒悟的她一个鲤鱼打挺弹了起来,然后跟不上身体反应的大脑迅速做出了一个本能的指令。
“…”几人目瞪口呆地望着夺门而逃的孙决,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
“你看,我和她之间真的是纯洁的。”沈心道。
白唁沉默了一会儿。
“我去追。”她说,末了又问了一句,“她平常就这样?”
“不不不。”沈心摇头,这仿佛砧板上逃出去的鱼一样的家伙怎么可能是平日里面瘫脸的孙决,“她手机没了,有点…错乱。”
白唁了然地点点头,她抬脚,目光在两人间转了转,然后三两步跑了出去。
“我怎么觉得她好像对我们有点误会…”张小瑾道。
沈心皱眉:“今天是谁写的?”
“‘命’都是念决写的。”张小瑾道,“‘运’是瑾然写的。”
“这孩子…”沈心叹气,“玩真大。”
“喂喂,你这样就出戏了啊。”张小瑾不满道。
“好吧。”沈心拍了拍自己的脸,她变戏法似的从一本红色笔记本里抽出一张书签,卡纸触到空气的瞬间就开始了无声无息地燃烧。
“我选择跳过。”书签烧的飞快,转眼一半便已化作袅袅白烟散尽。沈心抖了抖指间的灰烬,“你没意见吧?”
“无所谓啦。”张小瑾摊手,“反正我们说好了明天去体育馆。”
“…瞧你那样。”沈心嫌弃,“早知道就不急着烧了。”
她晃了晃还剩小半的书签,白纸上并无图案,只一行字迹遒劲洒脱,尚能猜出原来的内容。
上题:
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