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止浮生》无名清茶

8、第八章

　　“阿梁最近不对劲，很不对劲！”梁爸坐在院子里，一边抽烟一边说道。
　　“怎么了？”李叔拾捣着渔网问，“我看着挺正常啊。”
　　“这小子最近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天天往后山跑。今天一大早背了书包就出门了，你见他哪个暑假碰过笔，碰过书，碰过包啊？”
　　李叔放下手中的渔网，沉思了片刻。“这小子，总不会是交朋友了吧？”
　　梁爸微愣，两个中年老男人面面相觑，各有所思。

　　阿梁交朋友了？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用他的原话说，“小爷十三年没一个朋友，哪懂友谊是个锤子？”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阿梁真的很想交朋友。哪怕对方是座雪山，阿梁都能愿意等到雪崩的时候。
　　阿梁到岩穴的时候，少年已经到了。阿梁真是纳了闷了，这个人早上究竟起得是有多早。
　　少年盘腿坐在岩穴外面，眼神里浸着满眼的蔚蓝，就像一尊雕塑一样。旁边放着小松子树，应该是他一大早搬出来晒太阳的。
　　阿梁走了过去，盘腿坐在他旁边。又从包里拿出两个大肉包和两块鱼饼，分成了两份。
　　“来，给你。”阿梁把其中一份递了过去。
　　少年微微转头，看看了鱼饼，最终还是接了过来，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道，“谢谢。”
　　阿梁朗声一笑，“别客气。”说完，啃起手中的大肉包。

　　此等和谐的场面，放在几天前，阿梁是万万想不到的。
　　那次雨天在岩穴相遇之后，阿梁得空就往那里跑。果不其然，少年每次都在。他似乎特别喜欢在岩穴口看海，阿梁每次来，他都是同一个姿势坐在那里，从来没有变过。要不是他每天的穿着不同，阿梁甚至怀疑这厮从早到晚都在这里待着，动都不会动一下。
　　起初，两个人在这里待一整天也不会搭话。阿梁贴了几次冷屁股，才不想自找没趣，少年更加是个不会开口的主。两个人各干各的，倒也相安无事。
　　直到几天后，阿梁发现少年总是先他一步到，就莫名燃起了一股胜负欲。第二天一早，饭也没吃，抓了两块鱼饼就往后山跑。也不怪梁爸怀疑，阿梁什么时候这么有干劲过。
　　可惜天不遂人愿，阿梁到时，少年早就气定神闲地坐在岩穴口。阿梁悻悻地走过去盘腿坐下，忍不住咬了两大口鱼饼泄愤，低头腹诽道，“怕不会是什么千年老妖，起得可真够早。”在阿梁那毫无理由的逻辑里，只有他爸和李叔那么大年纪的人才会起那么早。
　　再抬头时，一块鱼饼已经被消灭得干干净净。阿梁的眼神忽然和少年对上了。
　　他在看他。
　　阿梁下意识地擦了擦嘴。没脏啊，阿梁心想。
　　他看着少年的眼神忽然从他的脸上转到手上的鱼饼，直愣愣地盯着。阿梁再怎么缺心眼也明白了。
　　“你要吗？”阿梁把剩下的一块鱼饼递了过去。
　　少年看都没看阿梁一眼，倒是对着鱼饼愣了两秒，随即接了过去。
　　“谢谢。”少年的声音干净、空灵，阿梁忽然想到了书本上说的森林鸟鸣、泉水叮咚。
　　阿梁晃过神来笑着说，“不客气。”
　　这是少年与阿梁的第一次对话。

　　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想要征服一座雪山，就得必备两块鱼饼！自从上次鱼饼一事之后，阿梁又试验了几次。少年大概真的对鱼饼情有独钟，每次阿梁分他一半，他总是毫不犹豫地就收下了。久而久之，阿梁每次都会给他带两块。
　　清晨的海风温润潮湿，吹得人愈发昏昏欲睡。阿梁啃完了肉包，直接仰头躺下。
　　少年还在慢条斯理地嚼着鱼饼。阿梁转头看他，这太过斯文的吃相让人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居然还好这口。
　　“你叫什么啊？”阿梁问。
　　少年不答。大海就像是有股魔力，紧紧抓住了少年的眼球，他连头都不扭一下。
　　这要是搁前几天，阿梁肯定不会再自找没趣。不过这次阿梁却并不在意，他转过头，枕着胳膊，仰头看天。
　　“我叫阿梁。”阿梁突然说道。
　　又过了一会儿，“你是城里来的吧？我看你穿得跟个小少爷似的，不会是下乡体验生活来了吧？”阿梁开始一个人有一茬没一茬地说着。
　　“我李叔爹说，我们这小渔村以前也是风光过的，出过高考状元呢！好多人都来我们这参观，还去海边挖沙子带走，你说傻不傻？”阿梁接着道，“你走的时候要不要带点？那可是滋润状元郎的土壤呢！”
　　“我看你挺喜欢那棵松子树的，要不就你来养吧？反正我也不大会种树，搁我手上，估计早晚得暴毙。”
　　……
　　“你说……”阿梁絮叨的声音突然小了下来，“咱俩这样……算朋友吗……”
　　阿梁看着蔚蓝的天，它就像是大海的镜面一样，一样的辽阔，一样得让人觉得渺小。
　　许久，阿梁才接着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少年刚刚吃完手里的鱼饼，这才稍稍转头看向了海边。村里的人已经开始出船了。阿梁听见了出船的汽笛声。
　　少年看了几眼忽然又转过身来，倒头躺在了阿梁旁边。
　　阿梁一愣，绷不住“噗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