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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 ...

  •   如果能用永不湮灭的笔迹,记录这个故事,那该有多好。可它不管怎样,都会随岁月流逝殆尽,我回忆往事,不眠不休,疲倦不已。
      三月的江南,春光耀目,令我想起九月的燕地,满城的红叶,其实不管我看到什么,都回想起九月的北山。
      江南的春,弥漫着无法解释的骚动,满街飘荡着复合的味道,妓院里的胭脂,走卒的汗,路边摊包子,药店里中药,一切的味道,令人眩晕,我就此趴在马背上睡觉,任马儿带我游走。
      “小长!”
      有人这么叫我,令我惊蛰般醒来,抬眼四望,我在满是绿草的荒野里。而那个叫我的人,青衫浮动,令我的眼睛湿了个透。
      “丁棘,回来了么?……”不是故意,我没发出太大的声音,大概以为这是个梦,所以不愿把自己吵醒?挣扎着拉转马头,靠近那个人,右手擦了擦颊边的水珠。
      这个人也是青衫,也叫我小长,却不是丁棘,同样是我的青梅竹马,她丁棘的妹妹。她一身男装,可这身平淡青衫,却若此惹了我的眼,我恼怒的调转马头。
      “你逃什么?”她追赶。
      “笑话,我逃什么?我只是在走我的路。”
      “哼,长棍,别说这种话,我只不过是来要些东西,何必躲我。”
      我没有回头,只是握住了剑柄。
      “我只是要回我哥哥的剑。”
      我的手又放松了。“那不能给你。”我低头看着这把挂在我腰间半年的剑,失神了一瞬。
      “不给?那是我哥哥的,你想据为己有?哼,你以为你不给,你以为我不会抢回来么?”她横眉怒目,令我想起15年前,她向我要一颗青梅,我没给,惹恼了5岁的她,让她涕泪横流的情景。
      手抚摸着剑柄,我知道,再回不到从前,我也在没有办法令她再哭一次了。
      “其实我……这剑……你哥哥……”我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叹了一口气 “你不必抢,给你。”我把剑从腰间解下来,扔给了她,这本来就该给她的,不是么?可出手的一霎那,却明明有痛,来自肺腑,会痛么?
      不再看他,我催马行进,也不知道这路是不是蔓延到前方。
      “别走,告诉我,我哥哥他是怎么死的!”
      我奋力催马,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马儿撒开四蹄,欢快奔跃,起伏的节奏提示着我,生命的鲜活。
      她没有追上,是她的马不够快?我想不出。

      到下一个市镇的时候,天已入夜,星辰满天,马儿累了,我找了个小客栈。
      小二引我上了2楼,初春时节,淡淡的寒意仍然纠缠,客房里冷清难耐。
      “点盏灯,再来一斤酒。”
      门吱吱呀呀的关上了,我坐在凳子上,把窗子打开,看着满天的星星,把揣在怀里的笛子拿出来把玩,我打算什么时候学一学。
      小二把灯端进房间,灯光明灭,而我则嗅到了这小店劣酒的味道。
      “谢谢。”
      “应该的,客官慢用。”门又吱吱呀呀的关上了。
      独酌无相亲。
      几近昏厥的痛感,倾轧着全身的肤骨,我痛得倒在了桌子上。
      拳怎么也握不起来,无力呻吟,更没有力气哭,这倒显得我象个男子汉。到底还有多久,才能过去?我用这个问题提点自己,昏厥却猛烈的反噬,我在没有力气挣扎,向它投降。

      ……
      六个月前。九月的燕地。
      “小长!”
      我回头,看见了那一色泛青的儒衫,假风之力,在风中飘荡。在人群中,像随时都会飞升的仙人。我笑了,他又找到我了。
      “你可真会乱跑。”他一步一步靠近我,笑容温和,头发未经细梳,几缕垂落,眼睛明亮,唇红齿白,看着他靠近,所有的快乐都靠近了。
      “乱跑?到底是谁乱跑?”我看着他,感觉秋风里的凉意一点点消融。
      “难道是我?”他笑,笑纹温柔的延长。那时我们很近,令我我想去拥抱他,他却轻轻推了一下我的肩膀,像天下所有的好兄弟见面都要做的那个动作一样,无比亲近。
      于是我也笑了,放弃了去抱他的想法,转过身和他肩并肩走着,用余光看他的神情,依旧是那种笑容,二十年如一日的温柔着,此时让我有些迷醉。
      只是,我没想到他带我到了这个地方。
      浓香缭绕的妓院客房里,我,和他依旧肩并肩,一边喝酒一边看着挂在墙上的春宫。
      “你带我来这里不会是光看这幅春宫吧?”我蹙着眉头,看他喝着酒。
      “不是,是来□□。”他坏笑着也为我到了一杯。
      “噢,这样?那我给你让个地方。”
      “你啊!”他见我没喝,自己将酒端了过去,喝了下去。“那不如叙旧,如何?”
      “那大可以找个酒楼……”
      “可这里的气氛更好!”
      “你是指这个?”我指指墙上的春宫,挫败地问他。
      “还有这里的床!”他笑得带些甜味,加上这里不太正常的香味,我几乎晕倒。
      “和你真是纠缠不清。现在是不是该说到底是哪个短命鬼要死掉了!”我尝了尝他品如珍馐的酒,发现那实在拙劣。
      “这么久不见,你还是没改了喜欢煞风景的毛病?”他摇摇头,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这次和以往有什么不同?”我觉得他在兜圈子。
      “有什么不同?能有什么不同呢?” 他笑笑说到。从15岁之后,他来找我都是为了一件事情——杀人。
      我看着他,大声的叹了口气。
      其实我一直觉得他不会有杀不了的人。既然我杀了每一个我必须杀的,那他就更应该毫无问题。可总他来找我,说,帮个忙,就当搭把手吧。我就只能这么叹息着去帮他了。哎,谁知道呢?或许他真的需要,毕竟那一身的青衫,总让我觉得他好像马上就要飞升,毕竟那一脸的笑容,总是带着那么温柔的谦和,又怎么能让人相信他能轻易把剑送入别人的身体,就像将竹筷插进饭中呢?所以在我们两个杀过人之后,我总以为,那个刚刚凝眉和我在血腥里出入的人,根本是个幻影。
      他端着杯子,也看着我。
      “难道你就没有杀过一两个你觉得特别的人?”
      “没有。”谁都一样,血之于我,不过是用来换取金钱的货品,毫无热度,我的指肚磨蹭着酒杯的边缘,瓷器柔滑冰冷。
      “谁把你教得这么冷血无情的?真是乖僻的家伙。该用怎么形容你呢?哎,……简直就是该死吧!” 他又喝了一杯,说道“我和你说,我有。”说时翘起嘴角,眼睑半合,却掩不住流动的眸光。。
      “真是有情有义。”我用他刚好可以听见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
      “呵呵。”他只是笑,或者也只能笑。“我醉了,要来享受这大床了!”言语中他砸向了床。
      “要不要叫个姑娘来陪你?鸨儿!”
      “嘘,喊什么?这床虽大,也只够住你我两个,三个人就太挤,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丁棘!”我哭笑不得,“多谢你的盛情,我还不至于流落街头,这床就留给你和哪个姑娘好了。”我转身欲走。
      他扑了过来,把我拦住了“陪我睡睡吧!”是因为喝多了酒,语调才这么沉缓么?眼神也同样因此而迷离恍惚么?
      他就那样的挂在我身上了,一时间,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唯有叹息。
      “这么简单就能成全你,我倒是没想到!”和他说这话时,我们两个人已经并派躺在床上了,他醉的沉沉睡去,我却那么清醒。
      他翻了一下身,把脸转向我,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带着浓浓的鼻音也不知嘟囔了些什么,仍然睡得香甜,呼吸之间都是酒味,熏得我也有些醉了,我闭上眼睛,睡意袭来,这是我们这辈子最近的时刻了吧?我在这个念头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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