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绕枝来》花知否

57、行刺

　　第五十七章行刺
　　“这海棠糕其实很容易做的，李师傅不过教了我一次，我就已经记熟了。”乐绫一边揉面团，一边和身边的人说道，“老伯你可算是有口福了，我做的海棠糕，虽然比不上李师傅做的，但味道也是很不错的。”
　　“如今正是宫宴时分，你身为御膳房的宫女，不在厨房帮忙，还在这里做海棠糕给我品尝，就不怕上面怪罪吗？”赵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一时间连说话都年轻了几分。
　　“不是老伯您说，看我吃面，肚子都有些饿了吗？”乐绫一边揉面，一边随口道，“至于我为什么不用去厨房帮忙，是因为我手艺还不够好，李师傅怕我出错，就让我留在这里打杂啦。”
　　赵贯倒没有多说些什么，只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她和面，往事便一叠一叠地在他眼前翻过，影影绰绰。这么多年来，他踏着无数人的尸骨行走在万民拥戴的路上，将权力牢牢握在手心里，不容任何人觊觎，但此时此刻，他竟然也像是个慈祥的老者一般，站在一旁静默不语。
　　那人，也是很喜欢吃海棠糕的。
　　当年从低谷爬起，从身无分文到如今执掌天下大权，一手扶持当今皇帝登位，整顿朝纲，安邦定国，一切都是那么肆意畅快，然而时光倏忽而过，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已经垂垂老矣，而曾经和自己作对的人，也都湮没在了历史的车轮里，再也寻不见踪迹。
　　赵贯就那么静静望着她，记忆渐渐与现实重合，那人的一颦一笑似乎都近在眼前。
　　无论是相貌还是神态，亦或者是说话的方式，眼前的小姑娘都和当年的那人如出一辙，可那人分明已经过世了几十年，万万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眼前了，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转世一说吗？
　　如果面前这个小姑娘真的是她的转世，而有生之年，还能够被自己遇见，这说明了什么？
　　是不是上天要给他一次补偿的机会？
　　想到这里，赵贯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沙哑了起来，目光闪动：“小姑娘。”
　　乐绫反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叫自己，连忙放下手中的面团回过头来：“在呢。”
　　“你是否很喜欢厨艺？”
　　乐绫认真思考了片刻，道：“其实也还好，谈不上喜欢与不喜欢，只是……”
　　只是在宫里闷着太无聊，想找点事情做罢了。
　　赵贯道：“我府上有世间最珍稀的食材，也有着五湖四海厨艺卓绝的名厨，你若是愿意来我府中做事，我便去同陛下商议一番，跟他要个宫女，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啥？乐绫呆了一下，有点没反应过来。这大伯也真是有些奇怪，不过第一次见面，就把她这个人给要了，怎么这么大脸呢。
　　不过她倒是很好奇，如果有人向谢钧要自己，谢钧会是什么反应？
　　“老伯，我连你是什么人都还不知道呢，怎么能跟你回府呢。更何况，人都说忠心为主，我身为宫中的宫女，怎么能说走就走呢？”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乐绫心中却是另外一个算盘，再怎么说，自己跟谢钧也是过命的交情了，这无缘无故来个人就要把她给要走，她怎么可能同意？更何况，她还要央求谢钧将她送回乐家村呢。
　　赵贯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些唐突了，但他也并没有要点破自己身份的意思，宫宴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他却好像并不着急，兀自慢悠悠道：“既然阿乐姑娘不愿意跟我回府，那老伯以后经常来御膳房看你如何？”
　　乐绫道：“那可不行。”
　　“为什么？”赵贯疑惑道。
　　乐绫神神秘秘道：“这御膳房是何等重地，你擅自闯入，我没有去举报你，还给你做海棠糕吃，已经是犯了大罪了，若是还有下次，只怕我这脑袋就要保不住了。”
　　对方不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惧怕，想说什么就说些什么，赵贯不由得笑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发自内心地感觉到了愉悦，这几十年来，他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
　　乐绫瞪大了眼睛，问道：“为什么？”
　　“谁敢砍你的脑袋，我便砍他的脑袋。”
　　听了这话，乐绫一时间失了言语，竟隐约猜到了面前这人的身份，普天之下敢说出这句话来的人，除了当朝丞相赵贯，应该也不会有别人了。
　　想到这里，乐绫抬起眼皮来，试探性地问道：“如若这个人，是当今陛下呢？”
　　赵贯似乎没有料到她会问的这么直接，有些讪讪地摸了摸胡子，没有说话。
　　看到他这个反应，乐绫顿时只觉得天崩地裂，差点就要给他跪下了，一开始她就觉得这个人古怪，只是听说这宫宴就是丞相要举办的，觉得他此时此刻断然不会出现在御膳房这种地方，才放松了警惕，可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是赵贯。
　　就在这时，她忽然想起，那日在太清殿里曾经听过丞相的声音，只是那个时候她太过于紧张，只顾着去躲避，没有留意他的声音，此刻两相对比之下，只确定这个人就是丞相赵贯无疑了。
　　乐绫望着他那微微泛白的鬓角，眼前忽然间掠过谢钧的影子，这两人斗了大半辈子，说到底也都是再平凡不过的人罢了。
　　乐绫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随即装作一副什么也不懂的样子，目光如海般平静，慢慢偏过头去，继续揉面，只是动作却有些微不可闻的颤抖。
　　言奎在门外已经站了有半柱香的时间了，听着里面熟悉的声音，只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就将她千刀万剐，只是如今里面有两个人，自己势单力薄，如果没有弄清楚具体形势就贸然下手的话，很可能无法得手。
　　血海深仇就横在眼前，此时此刻，言奎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冷而紧，像是浸透了冰水的绳索，勒的人喘不过气来，他好不容易找到这里，好不容易才有这个机会，决不能轻易放过。
　　“什么人在那里！”
　　李行舟回来取东西的时候，见门上趴了个太监，一时觉得蹊跷，便唤了一声，言奎一听到有人过来了，顿时大惊失色，想要先躲起来，却已经来不及了，索性拔出匕首就直接冲了进去，决定和乐绫来个鱼死网破。
　　乐绫听见后面的声音，连忙转过身来，刚一转过来就看到了言奎的脸，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出现在这里，惊叫了一声，吓得朝后退了好几步，可那言奎却根本不给她喘气的机会，眼神凶狠如狼，两眼充血，匕首剑光一闪，直接就朝她刺了过去——
　　“晚宜——！”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乐绫面前忽然挡上了一个人，伴随着一声慌张的呼唤，鲜血就那么喷了言奎一脸。
　　一切就发生在转瞬之间，乐绫来不及去想为何会在这里听见母亲的名字，赵贯便已经砰然倒地，鲜血就那么缓缓地流开了，周围安静的只能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那一刀下手极狠，本就是直直朝着乐绫来的，此时此刻插在赵贯的背上，那一瞬间，乐绫几乎忘记了思考，脑子里面一片混乱，连句话也说不出来。
　　言奎见自己捅错了人，正要追着乐绫再补上一刀，身后却忽然涌来了一群人，那些人看上去是宫中的禁卫军，见自己已经来不及再去杀乐绫了，言奎迅速跳上了桌子，踩在她揉好的面团之上，越过窗户跳了出去。
　　乐绫呆呆盯着地上迤逦的鲜血，只觉得脑子里都是一团浆糊，她注视着那位倒在地上权势煊赫的当朝丞相，抖着唇问道：“老伯，你……你为什么要替我挡这一刀？”
　　“我们不过是初次见面……”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娘的名字……”
　　赵贯侧躺在地上，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了，却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抬起了眼眸来，那里面多了些很多意味不明的东西，甚至是在一瞬之间爆发出了巨大的光彩。
　　“你……你娘？”
　　乐绫还没来得及说话，赵贯便抓住了她的手，目光闪烁，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你……你是哪一年生的？”
　　“我是乙亥年三月十八日生的……”
　　赵贯愕然睁大了眼睛，巨大的欢喜盈满了胸膛，他似乎有些想笑，但他还没来得及笑出来，喉间便渐渐涌上了一股腥甜，尽管如此，他却还是固执地拉着她的手，“你……你……”
　　没等他说完这句话，目光便已经渐渐涣散了，须臾之后，他便倒在了原地，失去了意识。

---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不下去了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