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绕枝来》花知否

56、故人

　　第五十六章故人
　　言奎一身衣服破烂无比，眼底血丝盘旋的阴霾却让人不寒而栗，他原本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享受着这世间最好的生活，一夜之间，至亲之人离世，从家境优渥的大少爷变成身无分文的乞丐，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好像又看见了回家那天的场景，父亲白布裹尸，言府被抄，就此破败。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那个叫乐绫的女人所赐，今生今世，他一定要将这个女人找出来，然后将她挫骨扬灰。
　　他低下头来，看着自己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盘缠买的那把锋利匕首，咬牙切齿。
　　只是天下之大，要去哪里找她？
　　言奎看着那本他们逃脱前留下的那本无字书，皱着眉，这些日子他始终不明白这本无字书究竟有什么用处，又为何会出现在关着天子密使的柴房里，只是冥冥之中，总觉得这本书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眉头紧锁，将那本书再次翻开，一页又一页，生怕自己错过什么关键信息。
　　待翻到第五页的时候，白光一现，言奎吓得瞪大了眼睛。
　　片刻之后。
　　对面摊铺的老板突然惊掉了下巴，指着对面，声音哆哆嗦嗦：“那……那里刚刚坐着的那个乞丐去哪儿了？我怎么看见他突然消失了。”
　　“老陈头，你眼花了吧。”一旁的人笑道，“哪有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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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宴在即，所有人都尽心尽力的准备着一切事宜，至于丞相为什么要举办这场宫宴，没有人知道原因，但几乎所有人都能料想到，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发生。
　　皇家独享的明黄琉璃瓦、金丝楠木柱，大殿的一切都是那么富丽堂皇，整个大熙最为顶尖的舞蹈尽汇于此，所有朝臣称赞不已的极品菜肴就摆在面前，空气里弥漫着令所有人为之疯狂的权欲的味道。就连宴请宾客的牙筷玉牒上，都镶着淡蓝色晕彩的月光石和淡水珍珠，如此排场，用奢靡形容已是小气。
　　上座的年轻帝王，远远看不见样貌，只是在这样奢靡的场景之下独自饮酒，身影显得有些孤独，让人闻之唏嘘。
　　这宫宴本来就是丞相要求的，只是这位丞相此时竟然没有出席，不过没有人敢出声说半个不字。这位丞相大人，既非皇室子弟，也无举国财力，以丞相之名，行帝王之实。雷霆手段令人闻风丧胆，满朝上下无人敢有异议。
　　而这位丞相，此时此刻，竟在去往御膳房的路上。
　　赵恪之无端跟他作对，不听自己的使唤了，有些事情又不便交给外人来办，只能自己亲自嘱托李行舟了，左右以他如今的权势，在宫中来去自如，也无人敢阻拦于他。
　　碗里冒着热腾腾的气，香气四溢，乐绫深深吸了一口气。
　　真香啊。
　　她如今的身份，没有进殿赴宴的资格，只是她如今也没有想去的心情了，此次宫宴办下来，李行舟要几乎忙得手脚都不能停，却还抽了时间给她做了一碗阳春面。
　　乐绫坐在杌子上吃着面，那热气朝她脸上扑了过来，又香又热，原本平静的心情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怅然若失了起来。
　　前路该要如何。
　　以前的自己，以为嫁给叶衡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也就罢了，如今，叶衡已经不再是属于她的了，她该要怎么办呢？她已经被卷入了权力的漩涡里，似乎也没有那么容易抽身离去了。如今谢钧身边正需要一个人去支持他，而自己……好像对谢钧也并非是毫无感情，甚至……
　　乐绫将手中的面放了下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支着下巴，透过窗户看向了天边的云。
　　赵贯走进去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样一幕，原本还觉得这个小宫女着实是有些没有规矩，却在看到她的相貌时，忽然心神大乱，险些有些没站稳。
　　面前的人，无论是容貌，还是她此时此刻的动作神态，都像极了一个人，一个他朝思暮念了几十年的人。
　　赵贯纵横官场几十年，却在此时此刻，第一次大失体态，站在门口，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很多事情，就像空中飞旋的纸片，一片片朝他飞来，他就那么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想要走近，却又害怕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幻影，只要他一打扰，就会回到现实，回到他不愿面对的现实。
　　乐绫正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此刻忽然感觉到身侧有异样，以为是李行舟师傅回来了，便转过了头去，可是她看到的却不是李行舟，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中年人，那人衣着华贵，浑身上下都带着久居高位的压迫感，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眼底却有很多她看不明白的东西。
　　乐绫呆了一下，便立刻站了起来，想要质问来者何人，可意识到自己现在正穿着宫女的衣服，眼前这个看上去非富即贵的人，不是自己能够惹得起的。只是看着来人的身形，乐绫隐约想起了上次宴席时远远看到的丞相的身影，看上去有些相仿。可丞相这样权势煊赫的人又怎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呢？想到这里，乐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于是便试探性地问道：“您是……”
　　赵贯听她开了口，便又是一怔，大概是没有意识到这个人是现实里存在的人，过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喃喃道：“我是……”
　　他是谁呢？
　　是大熙万人之上的相国，还是当年国子监那个身份卑微的监生？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自己也说不上自己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此时，赵贯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层层皱纹之下却是不容忽视的威严，“你又是谁？”
　　“奴婢是御膳房的宫女。”
　　赵贯走近，低着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乐绫顿了顿，编道，“大家都唤我阿乐。”
　　“阿乐……”赵贯念着这个名字，皱起了眉来，看着面前那人的容貌，一时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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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奎呆呆坐在地上，张大了嘴看着周围的环境，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地方，空气中隐约能闻见一股奇异的香气，周围很安静，一切都是那么富丽堂皇，殿中陈设也都是他从未见过的珍宝，几乎要晃花了人的眼睛。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皇宫。
　　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方才还在闹市，现在就出现在了这里，一切都快的让他来不及适应，但这一刻，他却忽然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为什么乐绫和那个所谓的天子密使会那么快消失在言府，无论父亲找了多久也找不到他们两人的踪迹。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便隐约能猜到，这两人一定就隐藏在附近，只要他去找，就一定能找到这两个人，为父亲报仇，为言府报仇。
　　那个叫乐绫的姑娘，原本还觉得她有趣，没有想到她竟然和所谓的天子密使是一伙的，他们就像两条毒蛇，将言府吞噬干净，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个仇如果不报，他就是死也没有面目见父亲。
　　正在细想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脚步声，言奎愣了一下，迅速躲在了柱子后面，然后他便看见一个太监打扮的人走了进来，七宝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大殿中多了一个人，兀自朝前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哼着小曲。
　　他是特地回来给陛下取披风的，原本以为殿中并不是很冷，没想到这时分竟然有些降了温，他便回殿中取披风，好给陛下披上，以免龙体受了风寒。
　　言奎躲在柱子后面，见七宝越过了自己的视线，便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一直走到七宝的身后。
　　就在那七宝听到脚步声的时候，言奎已经直接伸手砍在了他的脖子上，七宝瞪大了眼睛，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便直接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言奎朝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进来之后，才将那被自己打晕的人慢慢拖到了角落里，扒下了他身上的衣服，换在了自己的身上，这身衣服他已经穿了数月都没有换，浑身上下几乎都发臭了，此时此刻能穿上一件干净的衣裳，哪怕是太监服，他也认了。更何况穿着这身衣服，才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地上昏迷不醒的七宝被扒光了衣服，看上去着实有些不雅，言奎看了他好一会儿，将自己脱下来那臭烘烘的衣服套在了他的身上，又将自己准备多时的匕首揣在了袖子里，这才站了起来。
　　只是想必皇宫和言府一样，众人在一起处事已经多年，突然多了个新面孔难免会惹人注意，而且这宫中宦官所着的服饰，形制与外廷官员服制几乎没有区别，一样都是按照品级高低来着衣，他虽然从未到过皇宫，但这些事情还是清楚的，而他现在穿着的这身衣服，明显品级还不低。
　　若是被人发现这个高品级的宦官被打晕了，自己的行动也会受到制约，想到这里，言奎将他又朝里拖了拖，藏在了檀木书柜的后面，这才扶了扶帽子，起身走出了大殿。
　　刚一走出大殿，侧边便有人上前朝他行礼：“七宝大人。”
　　言奎连忙侧过了脸，点了点头，正欲躲开的时候，那小太监又道：“陛下传奴才过来同七宝大人说，听说丞相大人还未前去赴宴，有人看见他朝御膳房的方向去了，禁军统领赵大人今日称病，宫中防卫多有松散，让您速去御膳房将乐姑娘带回太清宫好生安置。”
　　这一段话下来，言奎的脸色几乎全都变了。
　　陛下、乐姑娘、丞相大人。
　　如果他的预判没有错的话，这个乐姑娘，应该就是他要找的乐绫，而丞相大人，也正是抄他全家的那位丞相大人。他没有看向说话的人，只是点了点头，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身后那传话的人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咦，刚才怎么没发现，七宝大人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
　　怕是又偷吃了不少御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