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绕枝来》花知否

39、我知道

　　第三十九章我知道
　　乐绫黑着脸坐在言奎身边，看着饭桌上那一个个陌生的面孔，一句话也不说。
　　桌上每一个人都衣着华贵，一看就是买都很难买到的极品料子，桌上的菜如流水般送了上来，比起自己之前在宫中看到的那些菜肴也毫不逊色，这些人都是平城高官或是富商家中的儿子，看交谈也是比较熟络了。
　　看来这位少爷也不是第一次举办这种所谓的宴会，叫来狐朋狗友们围成一桌，一人身边坐着一个姑娘，男人们谈论着朝堂时政，姑娘们就在一旁斟酒夹菜，吃吃喝喝，好不热闹。

　　“言兄，怎么不见令尊啊？以往这个时候他不都会过来喝几杯的吗？”
　　“别提了。”言奎有些不悦道，“他现在正被某个不速之客搞的焦头烂额，哪有闲心来管我这个儿子？”
　　话刚落音，乐绫便竖起了耳朵听了起来，这不速之客，想必说的就是谢钧了。
　　果然有人问了：“什么不速之客？竟敢招惹咱们言太守？”

　　言奎倒也不好在众人面前提及那人的身份，只含含糊糊道：“不过是个招摇撞骗江湖骗子罢了，已经关起来了，大家喝酒，不必拘束。”
　　听到被关起来了，乐绫心中便是一个咯噔，然而她也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只装作一副没有听懂的样子。
　　桌上的男人讨论了一下最近最火热的考生撞死在贡院门口事件，又谈了南边附属国最近不太安分的话题，终于把目光聚集在了乐绫的身上，之所以这么多人都注意到了她，是因为这桌子上的姑娘都在给自己身边的男人斟酒夹菜，只有她，正在被男人夹菜。

　　言奎几乎要把桌子上所有的菜都朝她碗里夹了，可乐绫就是连一口都不吃，终于有好事之人问道：“言兄，真是难得啊，很少见你对女人这么温柔。”
　　“这位姑娘看上去倒是娇甜可爱，没想到性格竟然如此冷若冰霜，实在是妙。”
　　“是啊，这位姑娘是什么来头？如此有趣，竟让我们的言兄改了性子？”
　　言奎温柔地看了乐绫一眼，眼神几乎能滴出水来，然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叫你大爷。”乐绫一句话也不想和这个人多说，冷巴巴道。
　　言奎立刻向众人介绍道：“这位大爷，是本少爷最新看上的丫头，暂时还不是我的人，不过很快就是了，大家就勉勉强强叫她一声嫂子吧。”
　　“嫂子好。”
　　“嫂子好！”

　　头一次被这么强行绑架，乐绫气得眉毛都要竖起来了，一张脸几乎要黑成了煤炭，要不是为了打听谢钧的下落，她才不要呆在这里任人羞辱呢。
　　想到谢钧现在还下落不明，乐绫也懒得与他们在这里周旋，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冷着脸道：“大爷还有事要忙，告辞。”
　　言奎站起来问道：“你去哪儿？”
　　“不胜酒力。”

　　你根本没喝……言奎忍住这句话没有说，而是道：“那我送你回去吧。”
　　乐绫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冷冰冰道：“既然言少爷说要给我时间考虑考虑，那便让乐绫一个人在你家院子里转转吧，将来要住一辈子的地方，总要看看有多大不是么？”
　　桌子上一众女眷们都被她这句话给惊到了，言奎也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一时怔了怔，却倒也不觉得她扫兴，只觉得她比其他人都要有意思，一时笑道：“自然可以，夜里风大，我让小兰她们跟着你一起转转。”
　　“太守府护卫如云，还怕我跑了不成？”

　　不等他同意，乐绫直接转身就朝门外走去，走到一半突然折返了回来，当着所有人的面用筷子夹了两个牛肉饼
　　，用手帕包了起来，然后准备扬长而去。
　　门外的护卫正要阻拦，却听言奎笑着搁了酒杯道：“由她去吧。”
　　护卫们便不敢再阻拦了，直接退了开来，乐绫心中松了一口气，却没有丝毫懈怠，整个背挺得笔直，就那么走了出去，发现确实没有人跟着自己，才终于放下心来。
　　“言少可真是好兴致啊，对这位姑娘如此纵容，就不怕到时候无法掌控？”
　　“天气冷了，就当是养了只小野猫玩玩吧。”言奎抿了一口酒，笑道，“来来来，继续喝酒。”
　　复又道：“去把梅香姑娘叫来。”
　　****

　　樊有志原本正在看书，门口忽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他揉了揉眼睛，有些疑惑地看了过去。
　　这个时辰了，又谁会无缘无故来找自己？
　　却还是整理了一下衣裳，起身去开了门，一看见来人，樊有志的面色顿时就变了，几乎可以用惊慌来形容：“你……你来做什么？”

　　来人正是叶衡，原本应该在房中看书的他，此刻面色如土，几乎可以用慌乱来形容，他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无端给自己下药，帮别人来陷害自己，一度恨之入骨的人，咬了咬牙，直接跪了下去。
　　扑通一声，几乎能听见骨头砸在地面的声音，那样清脆而又坚定。

　　樊有志登时便愣在了原地，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只喃喃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是做什么？！”
　　“求你帮忙，带我去见言奎。”叶衡也不多说别的废话，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心中虽然慌乱不已，但是眼神却是一片坚定，似乎什么也无法改变他此刻的想法。
　　乐绫自从去了原先那家客栈就一直杳无音信，自己出去找了很长时间都没有人看见她，直到回来的途中听人说起，他才知道乐绫是被那姓言的人给掳走了，顿时便恨自己一开始为什么没有跟乐绫一起去，只是现在再后悔也为时已晚，乐绫已经被言奎给掳走了，而那言奎也一定是恼羞成怒，指不定会怎么欺负乐绫。
　　想到这里，叶衡便更觉得心里头焦急万分，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为今之计，只有先去言府和言奎对峙，无论怎么样也要把乐绫救出来。
　　哪怕，不参加乡试也罢！

　　樊有志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一时间手足无措，他本来就对他有些愧疚，现在对方求到自己面前来了，更是觉得不知道说些什么。之前本来就是半推半就，也不是故意想要这么陷害他的，只是觉得大家都觉得捉弄他很有意思，以为没什么大事，谁知道事情会发生到现在这个地步。
　　过了好半晌，樊有志终于叹了一口气，道：“行吧，我听说言少爷今夜宴请了不少人，我让厉兄带你去看看，只是带你去归带你去，言少爷肯不肯见你就是他的事情了。”

　　****
　　乐绫一路走回了刚才自己出来的院子，找到了自己的包袱，那群人倒还算是有良心，没把她的包袱给扔了，乐绫在包袱里挑挑拣拣拿了一些东西，那个叫做小兰的丫鬟原本想要跟着自己，却被她抬出言奎劝了回去。
　　一路上，乐绫都装作在逛园子的样子，左看看右看看，这言府虽然只是个太守府，但是格局严谨，园林的景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虽然比不上皇宫，但看着确实舒心，仔细想想，能以女眷的身份居住在这样好的地方，每日过着被人伺候的舒服日子，也确实是一件很诱惑的事情，难怪有那么多姑娘钻破了头也要投向这位言少爷的怀抱。

　　那言奎虽然人不太正经，但是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也言出必行，说不管自己，就真的不管自己了。原本这一路上乐绫还在装样子，可是逛了好几圈之后发现，确实没人跟着自己，除了一不小心碰到了正要前往花厅的梅香姑娘之外，一路上都没遇见什么人。
　　那梅香姑娘身着烧花棉的襦裙，被下人们簇拥着朝前走去，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倒没注意到一旁鬼鬼祟祟的乐绫。
　　乐绫此刻倒是没兴趣同她打什么招呼，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谢钧被关在何处，方才在宴席上听见言奎说谢钧被关起来了，可是这太守府这么大，她也不知道谢钧被关在哪里了，这种事情还不能随随便便抓个人就问，一不小心就成了共犯一起抓起来了，到时候两个人都走不了，得不偿失。

　　她可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就被抓起来，叶大哥还等着她报平安呢，把谢钧救出来之后，自己还得另外想办法脱身才是。想到这里，乐绫忽然觉得自己也是挺累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犯太岁，最近招惹了这么多麻烦事，看来回去之后要多多烧香拜佛了。
　　一路经过了后厨房，乐绫一边走一边思索谢钧究竟被关在哪里的时候，目光忽然瞟向了一旁那扇门，心上咯噔一跳，一种预感悄悄升起。

　　那扇门离后厨房并不远，以地面之平坦来看，应该经常有人踏足，想必是柴房之类的地方，可是这种经常有人进进出出的地方，门上居然上了一把锁，而且那把锁看起来很是有些大。
　　乐绫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是话本还是看了不少的，那些话本里面，犯了事的人通常都会被关在柴房，看来这言太守也不能免俗啊……
　　想到这里，乐绫顿时便觉得思路通了，谢钧一定是被关在这里面了，谢天谢地，终于让自己给找到了。
　　看了四周一眼，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便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踱步过去。
　　走到柴房门口，反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
　　里面却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乐绫皱了皱眉，以为自己判断出错了，便透过门缝看了进去，视线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正以为自己判断失误的时候，里面突然传来一句男声，有些喑哑，却清艳华贵：“太守大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过来费心试探。”
　　那句话其实很普通，不过就是一句讽刺的话罢了，她听过谢钧说过很多很多话，却忽然觉得这句话是那么的好听，乐绫站在柴房门口，身上的广袖流仙裙迎着夜风飘扬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飘逸而又清丽。
　　乐绫忽然轻轻笑了起来，嘴角咧开了一个细小的弧度，彼时的她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心安，只是有些高兴自己这么快就找到了他。

　　确认了里头关着的人就是谢钧了，乐绫忽然好像也不急着要跟他相认，而是转过身来，背对着门坐了下来，长长的披帛落在了起来，更显得仙气四溢，只是没有看客，稍显寂寥。
　　乐绫偏过身来，将刚才从宴席上顺出来的牛肉饼用手帕包了好几层，然后从下面的门缝里塞了进去，也不说话。
　　柴房内，谢钧已经饿得有些发晕了，此时此刻见门缝下面递进来一个东西，那香气顿时灌入了鼻尖，让他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他很想要冲过去将那帕子打开，但是潜意识里总觉得这莫名其妙送进来的食物不是毒药就是迷药，哪怕是饿死，也绝不能误食。
　　于是谢钧冷笑了一声，坐在原地，没有去拿。

　　过了片刻，见里头的人没什么反应，门缝下面忽然出现了一点黄颜色的小角，依稀能看出来是一张纸，直到那张纸被全部塞进来的时候，谢钧才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是他之前见过的，那张写着自己名字的符纸。
　　那一瞬间，天地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四周寂静无比，却绝对不是沉重和压迫的寂静，而是希冀和甜蜜的沉默。
　　除了夜风的声音，似乎隐约还能听见外面那人缓慢的呼吸声，那一刻，谢钧的眸子里忽然升起了万千璀璨星光，直接起身触上了那扇门，问道：“是你吗？你怎么来了？”
　　“怎么，只许你来太守府逛逛，不许我来了？”乐绫语气轻快，像是和老友聊天似的那般轻松，但只是这么平常的一句话，却在谢钧心中掀起万千波澜，透过漆黑一片的门板，谢钧用惊喜的眼神“看”着乐绫，虽然他根本就看不见她现在的样子，可是他就是能够想象到乐绫此时此刻的模样，一定是背坐在门后面，托着下巴，一脸得逞后的欣喜，月光在她身上洒下点点银辉，整个人看起来又软又白。
　　“快趁热吃吧，一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了。”乐绫忍不住催促道。

　　谢钧这才捡起地上的东西，打开层层包裹的手帕，露出了里面的牛肉饼，香气顿时四散开来，包围了整个房间，乐绫透过门缝都闻见了这香气，忍不住在心里碎碎念道，为了出来找你，我都还没吃呢……
　　饿了一天的谢钧直接三口作两口吃掉了牛肉饼，只觉得比宫中御厨做的饼还要好吃，边吃边问道：“太守府戒备森严，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我啊……”乐绫原本想说自己是被掳来的，可是又觉得说出来之后平白让他担心，还帮不上什么忙，便扯了个谎道，“太守府的公子今晚宴请宾客，我混在舞姬的队伍里进来的，这就是言少爷赏给我们的食物。”
　　“你还会跳舞？”谢钧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相信。
　　乐绫有些心虚，却还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会，我跳的可好看了。”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这件广袖流仙裙，又想到今日在镜中看到的自己，乐绫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在说给对方听。
　　“你不知道……我今天打扮的可好看了，可惜……”

　　乐绫接下来原本想说，可惜你看不见，可是这句话一从自己脑中冒出来，乐绫便立刻收住了这句话。有些惊讶地坐在原地，捧着自己的脸，思绪凌乱。
　　为什么她第一想法是谢钧看不到很可惜，而不是叶大哥？难道谢钧在自己心里比叶大哥还要重要了吗？这怎么可能……
　　乐绫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就在她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门板后边忽然传来了谢钧的回答，那语调清朗而又平和，却是头一次那么温柔，温柔到不知今夕何夕，也让她忘记了此刻正身陷囹圄。
　　“你不用打扮，我也知道你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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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耶，今天超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