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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山一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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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收拾妥当聚集起来。
陈缘排队把空竹筐安置在车上,肩膀被拍了一下。扭头看去,是那打虎青年,这会包袱都背上了。
“越女,可否再言山中之事?”
“李公子真要去打虎?”
“安有假,吾——”
“小公子何地人氏啊,来过下岭西?”
“小公子生得甚好,年几许?”
不知道九华怎么跟大伙说的,放好了东西的乡亲们见着他便围了上来,带着不加掩饰的好奇强势加入了对话。
陈缘赶紧退到一边,假装整理起衣服不与他对视,默默扬起嘴角。
太好了,婶子们使劲聊,省的她想问点东西又怕露馅,瞻前顾后地说不明白。多聊点,好叫她能继续完善这个世界的拼图。
因为牛车上叠堆的竹筐空了大半,加上这一趟的收获还不错,所以回程路上连人带牛脚步都轻快不少。
回去走的还是那座座座山,这长度足够让人把身家都交代一遍了。
走了半程,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陈缘把一路听来的信息理了理。打虎青年今年二十五,未婚配,父母亡后投奔远房叔叔(应该就是上一任统治者),跟着打过几年仗有点官职。
后来似乎是因为夺权,他叔叔一家被手下联合起来杀了,他逃出去后为了报仇投奔了如今“卫国”老大,就叫他卫王吧。
卫王叫“葛术”,大概只是历史长河中没什么水花的小人物。但听描述,这人有能力有野心,手下能人异士众多,虽收下他,但只给了个管事判案的文官。
他没兴趣,所以报仇后就辞官去游历了。这地方是他母族出身地,听说猛兽多,武艺高强之人也多,所以来看看。
看他说话做事的感觉倒不像个坏人,如果没撒谎的话。
陈缘打量着人群里口干舌燥已经开始不耐烦的年轻人,总觉得他应该没那种演技。
如果真如他所说,如今的混乱主要因为上一届领导班子不行,能力不足还内部割裂。这位新卫王倒是有点希望,上来就把货币统一了,以后生产生活都会方便许多,未来也许能稳定些。如果他不乱搞,保领地里的普通人一两代的安稳生活应该还是可以的。
只是野心就意味着战争,不知这血腥洪流下的越飞光们,何时才能解脱。
又走了许久,陈缘连听闲话的心情都没了。
劳动了一天就吃了早饭,这会体会到了什么叫饿得前胸贴后背,是肚子里像被抽了真空似的发紧。任黄昏的山涧如何秀美也无心观赏,只麻木地抬腿又落下。
似乎是察觉了大家的疲惫,九华牵着牛停在溪边休整。
陈缘喝了点水,洗把脸清醒了些,看向身边的越飞光。
小孩脸红红的,出了好些汗,碎发随着擦拭都粘在脸侧。
“累了吧,脚疼吗?”陈缘伸手替他把头发理到耳后。
他正低头捧水啜饮,闻言慢慢笑起来:“无事,不疼。”
想了想,陈缘让他原地歇会,自己起身去前面找领队。
“九华姊,飞光脚伤了,能叫他车上坐否?”虽然看他脸色倒还行,但毕竟脚还没好又营养不良,也是怕孩子累出个好歹来。
九华远远一瞥:“拜汝为师倒是她好造化。”
她起身,健步跨上溪石:“诶——皆听之!越飞光脚伤,叫她上车坐,若还有行路难的这就说!”
越飞光惊愕中被众人的目光看得脸通红,匆忙低了头,又偷偷抬眼望向前面。
人群随即熙攘了一阵,末了队尾站起两个上了年纪的婆婆来,九华一并点了头。
本以为还有什么规矩费用,没想到如此简单,陈缘回到队尾,对车上的小孩得意一笑。
牛铃的叮当中,她们穿过山林,穿过田野,在暮色将至时回到了下岭西。
去村长家分了东西,陈缘背起竹筐,两人又跋涉了一会儿才终于到了山下。
推开木门,陈缘长舒了口气,越飞光也默默松了肩膀。
虽然这里并不是谁的家,但……
“终于到家了。”
歇了会,陈缘也懒得整什么花样,就把剩下的菜和黍子煮成一大锅咸粥,每个人都热乎乎的喝了个肚滚溜圆。
这次进城收获颇丰,接下来除了日常上山,练箭,和琢磨陷阱,还要抓紧实验鞣皮和火药。毕竟一个关系着粮食,一个关系着安全。
吃过饭,陈缘让揉眼睛的小孩先去睡,自己趁激情还在,就着灶火将竹鼠皮切开分装方便实验。
分完却发现家里容器不够了,拼拼凑凑就剩4个陶盆陶罐,还差两个。
想起之前种花时拣的破陶罐是沿着墙根放的,前院用完了屋后可能还有,陈缘提着竹筐往屋后绕去。
屋后其实也有一块空地,但比较窄,算不上院子,堆了一些石块和木材。
天色暗,看不清,陈缘走上前查找陶器,没留神一脚踢在不知道什么凸起上,脚趾的剧痛瞬间让人眼冒金星。
低头一看,火气一下子从脚趾冲到头顶。
一块破石板为什么放路中间啊!
她立刻扣着石板边缘把它狠狠掀起来扔到一边。
随着石板“砰!”的一声拍起地面薄土,原处竟赫然露出个一人多宽的地洞,里面黑得人心慌。
陈缘火气立马就冷却了,大晚上的……
不愿多想,她立即把石板又拖回去盖上,庆幸还好刚刚没扔远。
这会感觉石板也没那么稳固了,她又搬起石头,把上面沉甸甸地堆满,然后拎起竹筐迅速逃离。
在心脏的砰砰乱跳中一溜小跑回到房间插好门,越飞光已经睡了,她小心把菜刀和木剑放在床头合衣躺下。
听着小孩熟睡的鼻息,陈缘逐渐冷静下来。
家里有遮盖的洞,该不会是地窖吧?要是地窖可太好了,明天一定去探探。
恐惧变成了期待,困倦很快将意识吞没。
*
带着对宝库的期盼,陈缘一大早就神清气爽地起来了。再次感叹越阳的身体素质,昨天走了那么多路,今天居然没事。
没有扰醒越飞光,她独自来到后院,哼哧哼哧地搬开昨天的障碍物。
掀开石板,没猜错,的确是地窖。
洞口是石头嵌的,下面垂直大概三四米,像口井一样圆柱形,内壁有凸起的石头和木桩,方便人落脚。
通了一会风,陈缘忽然想起堂屋里那根奇长的麻绳,应该就是用在这的,于是取来固定好顺进洞里。
顺利下到底部,发现通道虽然窄,但下面挖的很宽敞。
四周放了许多竹架子,上面看着都是打猎的东西和各式各样的皮毛,角落两个木箱存着布料。
至于吃的,粮食有但不多,就两筐,但菜干肉干,甚至是草药都有许多。
发了,这下发了!
短期生存物资不愁,她可以多花点时间搞火药了。
就说猎户家怎么能什么都没有,原来存货在地窖里。
唯有一个疑点,地窖里仍未找到金属器具,其他都有了但缺金属显得这事更奇怪了。
但这点疑虑很快就被抛之脑后。
陈缘取了一背篓小米和肉菜干从洞口吊了上去,心情极佳,今天又是好好吃饭的一天。
不久小孩也起来了,到底是损耗大,看着不是很有精神。
“快来,今天有好吃的。”
陈缘今天熬了不明肉类充足的咸粥,不仅瓦罐小火煮出了米花,还加了咸菜末和葱花调味,一掀盖子喷香。
“师傅,怎会有肉香?”
陈缘也没瞒着,“地窖里的,吃吧。”
越飞光快步在她身边坐下,笑着接过碗便埋头苦吃,一勺接一勺吃得眼睛都亮了。
陈缘先吃完了,问:“今天没什么活要干吧?”
“是,没什么。”
“那你就歇着吧,可以叫妹妹出来晒晒太阳,或者拿那个小弓练练射箭,我今天要去趟村里。”
“可…吾尚未学?”
“一会给你演示,先玩玩,熟悉了才好学嘛。”
“喏。”
用过饭,越飞光去收拾洗刷,陈缘取了弓来,打量了一圈院里的物件,还是柴堆做靶最合适,不光保命中,还能物尽其用,毕竟箭也只是削尖的木棍而已。
刚把一根柴射进柴堆,忽然听见有人在门口吆喝。
“越女,有事相求!”
来人提着剑,脚步匆匆难掩兴奋,是那打虎的上门来了。
希望他没看到自己射箭,他叫什么来着?李?李什么?
陈缘思索着拉开门,随即眼前一亮。
这小哥今天绑了个低马尾,额前黑色碎发被山风拂在白皙清秀的脸上。
穿着短下摆的浅灰色衣裳,皮制的护臂护腿显得利落挺拔,手里提了把青铜色的古朴宽剑,一副少年游侠的样子,像她小时候看的武侠剧男主角。
原本只想在门口说两句打发走,但眼睛被款待了,便愉快地招呼人进来。
越飞光见状默默打了碗水来,然后躲在陈缘身侧偷偷打量他。
李叔齐放下剑,接过道了声谢。
“李公子何事啊?”
“是想问与你,此山中虎居何处?何时可见?其状如何?”
“少时偶遇过,如今印象不多了,只记得极大,爪牙尖利能撕人,十分凶悍。”
李叔齐热切地往前凑了凑:“何处遇之,可否带吾前去?若得虎,愿重金以谢!”
“呃……”
胡说八道一时爽,圆起来就难了,何况她也不想进深山。
这人在外游历许久,听过猛兽的传闻,而且还打过仗,他为什么意识不到这事的危险程度?
陈缘摆弄着手里的弓灵机一动:“不瞒公子,吾右臂前日受伤,方才试过还是使不上力,这些日子无法上山了。”
李叔齐有些失望,视线忽然转向后面的越飞光:“闻童子称汝为师,不若由她带路?放心,吾必护其周全。”
小孩立刻瞪大了眼睛看向她。
陈缘没了说笑的心情。
拿自己的命冒险还能说句勇。拿别人,还是小孩的命,去为无聊的事冒险,就是奸,蠢,毒了。
把弓递给越飞光,陈缘取了根箭看向姓李的,忽然感觉十分腻歪。
既然好言难劝该死鬼,那就自己去吧,运气好还能帮忙探探路。
她又勾起嘴角:“乡里乡亲皆知,她拜师吾不久,今日才要教她弓箭,怎知山中事。”说着在地上草草画了几笔:“吾二人虽无力相助,但此山中树木刻有吾家族狩猎之标记,李公子可依此图自行去寻。”
李叔齐看了看两人,又看看地上的图案,欲言又止,沉吟片刻:“既如此,多谢,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