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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滥竽奇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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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走了一会,陈缘回看远处的店铺,终于放心问:“飞光,方圆钱怎么回事?”
小孩摇了摇头,只道没听过,更不知价值几何。
回到摊位,两人靠墙收拾了块干净地等着回家。陈缘没坐一会就困了,于是伏在膝盖上闭了眼。
很快,周遭的人声便逐渐模糊远去,唯有远处阵阵噪音刺激着神经。
她不耐烦抬头地望向对面乐手,从早上一直吹到现在,该夸句耐力惊人,但吹的什么东西啊!
一开始欣赏不来怀疑是审美有落差,现在明白了,是真难听,都觉得难听——对面酒肆的人都拎着酒跑她们这边喝了。
多亏了他们抱怨不停,陈缘很容易就从各种口音里拼出了事情全貌。
吹那玩意的正是酒肆老板,此人一心想做乐师,从前还弹过琴,击过磬,最近迷上了这个。
虽然他演奏水平低,但酿酒水平高,人也不错,平日里总是向客人询问建议,就算被当面辱骂也不会灰心翻脸,反而会行礼甚至赠酒感谢指点。
尽管如此,这么久了依然没什么进步,一众酒客拿他也没什么办法。
这时又一个年轻人满脸烦躁地提着半坛酒过来了。
陈缘忍不住勾起嘴角,低声对旁边发呆的越飞光道:“诶,我们之前说的滥竽充数记得不?”
“记得。”小孩乖乖地靠着她,也低声回答。
“它是一个吹奏竽的故事,啊,竽就是一种乐器,像对面吹得那个,很多管子的那种。”
陈缘向对面努努下巴,给小孩讲起寓言故事来。
越飞光听完想了一会,垂头丧气道:“是言假话迟早被拆穿否?”
“差不多吧,大概就是如果不会装会,不懂装懂,早晚被发现,就踢屁股滚蛋~”陈缘折了根草茎在脚边划拉城门上的字,一边漫不经心扯了几句。
旁边的年轻人像是被酒呛住了,咳个不停,引得二人看了他一眼。
陈缘扯了半天想起了正事:“对了,刚才那老板说的方圆钱,你说九华姊能知道是啥吗?”
“不知,吾去问?”
“汝尚不知新钱?”那年轻人突然插了一句。
“嗯?不知……”陈缘一怔,抬头看他。
“换新朝自然铸新币。”他翻手取了两枚铜钱放在菜筐上。
陈缘凑近看了看,大概龙眼大小的方孔圆钱,最普通的古钱样式,上面铸有两个阳文,完全不认识。
她对越飞光使了使眼色,希望他能意会。
不负她望,小孩看到她挤眉弄眼后便怯怯地探头问道:“敢问公子,今是何朝?”
“哈,何言公子,一介武夫耳。年前已改号‘卫’了,山民不知春秋也。”
年轻人笑了两声又饮起酒来。
魏?哪个魏?陈缘心里一咯噔,不会是魏蜀吴那个魏吧……
“公子,可知卫之外还有何国啊?”她胡乱问了一句。
“之外?”那人愣了一下,“所问何处?”
“呃,南边?”
“雍西南中平国,方割三十二县,怕是易楚矣,东南赵氏兄弟势正盛,嗯,若论国,据传待其瓜分青州,或改号‘东山’。”他得意笑笑,“此事正当问。”
“多谢公子,那有无国号‘蜀’,‘吴’,或者‘汉’的?”陈缘对三国没什么了解,记得点什么索性一起问了。
年轻人稍加思索,斩钉截铁道:“并无,此三国从何闻之?”
这答案让她稍微松了口气,不是三国,好事。什么中平、东山的完全没听过,应该也不是春秋战国。史上这种乱打仗圈地盘的时期应该不少,没参照也不知道是哪一段。青州这词倒耳熟,不知道是不是她想的那个。
“见笑,乡里闲谈听的传话,难得见山外人忍不住问问真假。”
那人闻言却瞪起眼来:“汝何以知吾自山外来?”
陈缘感觉到小孩默默靠紧了自己,悄悄捏了捏他的手作安抚,心里翻了个白眼。
不是吧小兄弟,这也太明显了……
这人没有残缺,面白清秀,一看就是富养出来的。可衣袍寻常,还穿着厚底靴,腰上挂着水囊和剑,虽然剑用布缠了,也能认出来,离得老远陈缘就注意到了。
就说连她这个来了没几天的都能看出来,本地人怕不是更一览无余。
她挂上张笑脸:“只是猜的,公子这般面如玉还配剑的人物,城里不曾见,外面不太平,一路走来想必剑术极高啊?”
年轻人闻言放平了眉毛露出丝笑意:“别无长技,唯武艺尚可。”
见马屁拍着了,陈缘不禁好奇地多问了一句:“听闻有功夫能使人身轻如燕,可飞檐走壁,不知是真是假?”
青年打量她一二:“汝为何人?”
好经典的话,但陈缘还是第一次现实里听到。
其实她一直觉得这问题很奇怪,如果要问这是什么花,那必然要回答花的种类,比如菊花。但是什么人要怎么答……
什么人?地球人,智人,远东人,女人,21世纪莫名其妙穿越人?
但对方有剑且很强壮,而她旁边的小朋友很紧张。所以她只好中规中矩地报了家门:“大青山猎户,越阳。”
“吾名李叔齐。”男子笑了笑,竟然露出一对梨涡,“原是猎户,难怪通武,吾母家亦猎户,愿与汝言。”
陈缘被他晃了一下,这一笑简直判若两人,也太清爽了,少年气爆棚。
“那功夫吾亦有闻,需特殊根骨苦练童子功,若通此艺便可日行千里,无处不至。然吾自幼操戈,无缘得习,实盼一见。”
李叔齐说着露出神往之情。
越飞光听得入迷,不知不觉也露出同样的神情,发觉陈缘在看他,立马红着脸低下头去,遂被摸头。
见李叔齐态度友善,陈缘就顺杆爬满足更多好奇心:“李公子所见武艺高强者有多强,呃,比如,能打虎否?”
“打虎?”他先是楞了一下,而后眼睛一转,忽然兴奋道:“吾之武艺尚可,然打虎不曾想,愿一试,或可扬名!”
“啊?”此话一出轮到陈缘傻眼了:“这……只是山民随口一说,公子可别当真啊。”
“吾于战场曾以一敌十。”
李叔齐骄傲地拍拍胸口,只收获了旁边小孩的仰慕。
战场一打十听起来确实很猛,但十人也是人,跟猛兽还是不同,陈缘存疑:“那…您,您力能扛鼎吗?”
“哎,越女,既欲打虎,何必抗鼎。”李叔齐摆摆手。
陈缘没反应过来,越女是叫我呢?不是,谁让你扛鼎了?
“李公子,我,吾是想问,汝要凭何打虎啊?据吾所知,这猛虎之掌可断树,一跃五六米,呃,二三丈?牙尖爪利,生撕个人很轻松的!”
“无妨,我平日亦挥石锁练体,最善快剑。”他依旧不以为意,“虎凶名虽广却难见,汝知之甚详,想必曾猎之,快与吾说说。”
“吾哪有那能耐,只是远远见过罢了。”陈缘汗颜。
“于大青山?”
“……嗯。”在动物园。
“善!吾今日便与汝等共赴大青山,猎虎!”
李叔齐说罢猛地起身,向附近行人酒客作揖,朗声笑道:“诸位!今日有缘相会于此,吾乃雍北剑客李叔齐,将赴青山猎虎,待归定设虎宴于城中,请诸君共鉴!”
“好!”“好儿郎!”“壮士!”“甚英勇!”……
周围叫好声此起彼伏地响起,被喝彩的主角笑着回礼,又提摆坐下。
这啥啊……等等,不是?
陈缘瞠目结舌。
旁边突然伸出只小手,是越飞光抓起方才的铜钱递过来,她回过神顺势接过:“哦对,多谢李公子。”
“不必,留之,新钱流转时可比对,吾于他处见有趁此时以假换真者。”
“以假换真?怎会如此,以何物造假?这铜从何来?”
“问得好,说来亦奇,是伙盗墓贼掘得铜矿,然昔时铜铁律苛,不敢大量铸器,故未为人察,待到新币发时才伺机私铸。因其铸法不良,与真币相差甚大,遂换山民之物,积少成多方案发。”
陈缘啧啧称奇。
这伙人也真够奇思妙想的,有铜矿打点兵器最差也能做山大王,想赚钱可以偷偷卖到远处,再狂野一点多攒攒可以直接招兵买马打天下。选择搞□□都不知道优化一下,真是浪费矿啊。
不对,怎么跑题了,她赶紧把话题转回去:“李公子,吾来城里是与乡亲同行,回村之事不能做主,要不您去问问我们管事的?”
“善,可否为吾引荐?”
越飞光看到陈缘眼色,站起来对他点点头,两人一道寻远处的九华去了。
很快小孩就一个人回来了,说那李公子付了钱,九华姊同意。
又一会儿,九华竟亲自过来了,陈缘连忙起身相迎。
只见她步履虽急但面上带笑:“日仄而归,该装车了。方才那外乡人言,汝使其来问吾,善矣,吾观汝似吉娘多些,懂事。”
陈缘呵呵一笑,没说话。
九华又凑近了些,轻声道:“届时那外乡人花销汝可分得,至于几成,待明日寻吾详谈,切记不可外传。”
“诶,记得,多谢九华姊。”
陈缘目送她离开,惊讶又叹服。
这大姐连旅游收入都能想到,而且还主动给拉人头的分成,有这样的村领导,怪不得下岭西村风气不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