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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褫衣廷杖 ...

  •   华灯初上的前街,那一栋金碧辉煌而又处处透着脂粉气息的建筑矗立在酒楼之间,格外显眼。
      走进那华丽装修的门庭,恍惚如来到了另一个世界。放眼望去,尽是些涂脂抹粉、身段婀娜的女子,她们衣着华丽,姿态诱人,像花儿一样簇拥着,美丽的面孔令人目不暇接。
      从厅堂一角的小台阶上,传来微微的抚琴声。王春华又挽起高贵的发髻,插着华丽的碧玉簪,她心无旁骛,细长的手指在琴弦上划过,或勾、抹;或擘、挑,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周遭一切纷杂仿佛静寂无声,只是闲云青烟。
      有个微醉的男人注意到了这边,远远把视线投向王春华的脸,只是远远一瞥,便再也停滞不动了,连手中的酒洒出去了也浑然不觉。
      王春华低头抚琴,并未抬眼,当她有所察觉的时候,那客官的一双脚已经站在了她面前。她微微抬眼一瞥,却并未理会,又垂下眼去,将一切心事倾诉与指尖。而那客官似乎也不打算打扰她,就这样静静聆听下去。
      美,真美,令人窒息的美。男人痴痴望着王春华的侧脸——就在刚刚他已经揉了好几回眼睛,以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在天香楼,若不是身旁的鸨母笑着跟他确定了这件事,他还以为来到了仙境。纵是国色天香的“天香楼”,何时有过这样气质绝伦的女子?
      琴弦余音渐渐淡去,男人恍惚回过神来,连忙为她用力鼓了几声掌。王春华抬起头,对视的那一刻,她看见他眼底的痴迷,或是贪婪。
      一旁的鸨母使了个眼色道:“春华,咱们魏老爷最爱听《风入松》,快给他弹上一曲吧。”
      王春华听命,正欲开始,却听那客人摇头道:“不,我平日里最爱听《风入松》,可刚刚听见姑娘弹起《思归引》与《别鹤怨》,竟觉得别有一番滋味,从未有一支曲子像这样触动我。我来这天香楼也有十余年了,你是第一个让我对这天香楼另眼相看的姑娘。”
      “魏老爷实在过奖,小女不敢当。”王春华回应以恭谦的微笑。
      鸨母连忙道:“瞧瞧,魏老爷对你都喜欢成这样了,你怎么还这么冷淡?”
      客人却笑了:“我就欢喜她这样的。这是她的气质。可惜这儿人多声杂,不能尽情享受乐曲。姑娘如不介意,随我去房间,为我单独奏上一曲如何?”
      鸨母忙贴上了热情洋溢的笑,“咱们魏老爷可真是好眼光,春华这姑娘,是今天第一天来这儿,不是我自卖自夸,这姑娘是少见的才貌双全的女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跟魏老爷真是绝配,今晚你们一定得好好聊聊,呵呵呵……”
      人声、乐声交织不绝于耳,鸨母如花似的笑脸、客人痴迷而贪恋的目光在眼前不断折叠摇晃。王春华静静抚着琴身,静静望着面前的一切,眼底没有惊慌,没有不安,有的只是视死如归的平静。
      在踏入这扇门的那一刻,她就没有想过抗拒,只要能彻底甩脱莲儿的控制,只要能甩脱莲儿,一切在所不惜。何况为了生存她也早就没有别的选择。
      欢笑声,丝竹声,酒觞碰撞声,声声入耳。
      宫中。
      “你还有脸来见朕?”
      皇上坐在高高的大殿上,一看见下面的人那张脸,就有股莫名的火气从肚子里往上冒,声音也不自主提高了几度,回荡在大殿里,震得人心惶惶。
      李敬亭拖着遍体鳞伤的身子站在面前,虽然对皇上的愤怒早有预料,可他也不是傻子,总觉得皇上的愤怒似乎话里有话,不像是单单是冲着这场败仗而来。更何况,皇上的身后竟站着一人——杨启光,那双眼就如深井一般深不见底,直盯着李敬亭,全然不像他平时的样子。一时间,李敬亭的心拎了起来,事先准备好的各种台词,通通卡壳了。
      见了李敬亭浑身负伤的样子,皇上丝毫不觉怜悯,只是越发心生厌恶,“你们中了这样大的埋伏,为何你先前没有一丝预知和防范?军中出了通敌卖国的内贼,这样大的事情,为何你不曾觉察出一丝苗头?”
      “罪臣……”
      “到底是你福大命大,两万大军悉数阵亡,你却能够独活下来,这其中的巧合你如何解释?”还没等李敬亭说出那些苍白无力的解释,皇上连珠炮似的发问就堵住了李敬亭的嘴。
      身后的杨启光不言语,嘴角似有怪异的笑,看得李敬亭脊背发毛。
      李敬亭忙恐慌地解释道:“臣自知罪无可恕,万死难辞其咎,但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包庇通敌卖国之事啊!此事万分蹊跷,还望陛下明察……”
      皇上不耐烦地打断:“朕自会派人查明,无需你多言,不论你在这场败仗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想必也是知道,你现在就该拿人头来谢罪吧!”
      “臣非贪生怕死之徒,只是想死个清白,若能给臣一些时日,臣定当配合调查,揪出那通敌贼人,也不枉为陛下尽最后一份心……”
      “够了,”皇上又不耐烦地挥挥手,“若非念你祖上是开国功臣,你现在早已身首异处了,朕连这番话都不想跟你说。这一回,先饶了你这条命,查收全部家产,贬为庶人!”
      一听这话,李敬亭心稍稍放宽了些,他不想死,并非因为他是贪生怕死之徒,只是他比谁都想了解清楚这通敌卖国的真相,活着,至少有希望看到真相大白的那一日。
      可是接下来杨启光的话又无异于在那刚刚燃起的希望之上浇了一盆凉水。
      杨启光皱着眉头道:“父皇,您听见了吗,李将军刚刚说的那番话——‘若能给臣一些时日,臣定当配合调查,揪出那通敌贼人’,言下之意可不就是,您若现在斩了他,不就无法揪出那通敌贼人了嘛?不就是在质疑父皇的侦破能力吗?这难道不是明目张胆的威胁和藐视吗?!”
      杨启光说这话的时候眼底闪出的那一丝狡诈,闪得李敬亭心底一阵凉。
      听了这话,皇上的面孔立马阴了下来,“李敬亭啊李敬亭,看来你这些年,是在铜州做惯了将军啊。”
      李敬亭脊背一身冷汗,忙磕下头去,颤抖着道:“罪臣万万不敢,只是想配合调查,让真相早日水落石出罢了……”
      杨启光冷笑道:“无意识间的话语,才最能透露人心。正如那无意识间的梦呓,才最能透露心底所想。”
      李敬亭哪里知道杨启光的“梦呓”指的是什么,只有皇帝心中最是有数。这“梦呓”深深地刺激着他敏感脆弱的神经,天知道,他无时不刻在惶恐有人谋反,而今,这个谋反者就站在他面前,居然还在质疑他的侦破能力,藐视他的皇权。
      杨启光斜睨了一眼跪在地上冷汗如雨下的李敬亭,心中只觉好笑,原来这个对手比他想象得要容易对付得多。
      皇上几乎是在用尽全力克制住想要当场杀了李敬亭的冲动——现在杀李敬亭还为时过早,之前就已经与杨启光商量好了,要先处置,再暗中监视,那样才能抓到李敬亭谋反的把柄,那时候才可杀他一个痛快。皇上捏住龙椅的把手,深深吸了一口气,尽力使面色看起来平心静气。
      “看来,你是早就把自己默诩为皇帝了。”皇上尽力使自己的音调也平和一些。
      “臣绝无半点……”李敬亭哑着嗓子还想做最后的辩解。
      “四十大板!拖下去!”
      一声令下,侍卫们应声冲上前来。杨启光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冷笑,道:“父皇,仅仅四十大板,也许达到了惩戒,却达不到示威的作用。他方才的话语,可是在公然藐视父皇的能力,仅仅这一点惩戒,恐怕难以让人信服。”
      皇上转头望着杨启光,似在等待他的出谋划策。
      杨启光轻描淡写道:“拉去大殿外,褫衣廷杖四十,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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