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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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一边看着马元涛在实验器材前面忙碌，一边看着周围的壮观景象，神色凝重。是啊，这样的场面对于他来说，可真是奇观了。在划定的隔离区之外是来自银城市人民法院的一些庭长和助理人员，大概也是对这实验感兴趣的吧，其实他们比其它人更有机会看到这千载难逢的试验，当然是想尽法子来观看。在他们旁边站着的是法院的警察，已经为了这次实验特意聘请的协警。紧挨其后的则是来自五湖四海的记者，他们对于实验的成功的期望远没有对新闻播发带来轰动效应那么热衷，因此一点也不守纪律，摩拳擦掌希望能够更向前靠近一点以期能够得到更为切近的新闻材料。
那个人看着这些人，忽然想到了《刑场上的婚礼》，又想到了“托体同山阿”的诗句，这些人不远千里赶到这里，难道是来为自己送行的吗？他不禁意的发笑，令旁边的赵光明感到奇怪。
“有什么好笑的。要是不成功我们都得死了！”
那个人没去看他，自顾自地说：“你看到那些记者后面的人。”
那个人说的记者后面的人是来自于各国的主管科技的官员和专家，“这些人难道也不相信马元涛的实验是肯定会成功的吗？”他想。
再之后的观看者就散乱了，什么样的人都有。那些人吵吵嚷嚷地在位置上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又坐下。很明显这些人都是带着自己的目的来的，那些拿着报纸跑来跑去的人一看就是一个投机家，他们就是那些利用这次机会进行□□的商人；那些拿着电话高声大喊，“这些器材，如果你们出价十五万美元，我认为可以搞下来。”一听这些话，就知道这就是那些伪专家，他们关心实验器材更甚于实验本身。到处都是这些“热情而亢奋”的人们，他们，也真是他们推动了这场实验变成了一个名利场，谁都可能在其中得到一些好处。可是，真正希望获得知识，了解科学的人们却由于种种原因最终都只能坐在体育场的最远处，就像法国大革命时期的“高山派”，其实也只有他们才是真正科学的传播者，生产者和推动者。
实验还没有真正的开始，四面八方赶来的人还在不断地向银城市聚集。体育场外的宽大荧幕前也已经围满了人群。
韩震威焦急地站在法官旁边，两个民警抓着他的手。其实在他心里，他早已与他的同伴们呆在一起了。他看着那些模拟镜头向生长的植物一样在实验器材周围升腾起来，把马元涛、赵光明和那个人围在中间。通过稀疏的空格，他紧紧地盯着马元涛的一举一动。他见马元涛把一些特殊的能源片放进起重器，一个硕大的圆球里仿佛是哪吒出世一样变成了三个。由美国科学家提供的机械臂把长出的两个小圆球夹在其中，轻轻地把他们套在赵光明和那个人身上。
看着一切就绪，最后连马元涛自己也转进了那个大圆球中，他对着机械臂上的一个传感话筒对外面的人喊道：“我们实验就绪，准备行动，很高兴大家能够见证这次伟大的实验。”
那个人在圆球中镇定自若地观看着外界的一切，世界无论对他是怎么样的，现在都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了。机械臂再一次地把两个小圆球夹起来放到大圆球之中，三个球又合为一体了。这个像膜一样的球里，忽然加速，有一层乳状的液体在环形的膜里翻滚，越来越快，几乎失去了引力，就像漂浮在膜的中间一样。
韩震威已经看不到什么了，里面的一切似乎在动又似乎是静止的。可是他分明能够感觉到一些什么，因为他与那个人的心是相通的，他发现他从来没有这样的确定过。那种感同身受的滋味就像是自己在圆球里享受旅程一样。
他感觉自己在慢慢地升腾，一种从来没有的浑身被拉长的感觉仿佛自己处于失重状态。他知道这种感觉就像是穿越时间机器的前兆，可是这样的感觉没过几分钟。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了一种魔幻般的境地里，四周充斥着像雾像风又像电的迷离状态，而逐渐抬升的身体却像是被压缩的海绵一样，越来越扁平，似坍缩，似虚空，似拥挤，似人们做的那个梦，在穿越一个又一个的圆晕，永远没有尽头。这种感觉已经好久没有过了，曾经在看拉美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的小说时就有过这种感觉。那个小说描写的场境不是这样的吗，主人公永远处在一片梦幻般的雾里边，这个世界仿佛是虚空的，但又好像是实在的，人在其中就像是一张纸，平面的，没有了生气。他意识到，这是跃迁开始的前兆，他知道那个人与马元涛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接下来应该是雷电轰击了吧，他看到机械臂外围的原子能箱里的电力在一点点地上升，就像贲张的血液一样。圆球之内的景色里，赵光明从球里慢慢地被挤出来，一道电光“哧”地射向赵光明挤出的那个凹陷处。
韩震威觉到了自己最后连一张纸都不是了，他就像是水印一样，渐渐地消褪了，人仿佛失去了依附。这时他分明地看到一道红光由远处当胸袭来，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简直要把人窒息了。
他想到了马元涛曾经写过的那段话：“彼岸世界对于我们而言不是靠感觉能够得到，也不是靠知性认识所能捕捉，而是需要理性的荣光才能获知。在浪漫者心里彼岸世界是激情的、五彩缤纷的；在悲伤者心里彼岸世界就像是灰色的童话……这种美妙需要理性，而理性需要我们集中大量知识积淀的自然升华。”
那种感觉就像现在身处的环境，他明显的意识到那个人的经历。就在心有戚戚的同时，那道红光突然变成了白色的，那样的刺眼，那样的寒冷，就像是一道喷泉突然间失去了出水力，冲在前面的水腾空之后，扭曲了水柱的方向，然后水柱变得越来越细。原本还能映照周围景色的水柱，忽而就转化为白光，消失在空气中。韩震威轻轻地舒了口气，他们应该去了他们那个世界了吧。
可是那道白光没有散去，从无形中又幻化出了新的透明的场，这种场只有感觉。他相信在这么多人中也只有他韩震威一个人感觉得到，那道透明之光已经如炸弹一样在体育场中间沉沉地落下，又像一朵蘑菇云四散开来。
“大家快跑！”他本能地朝旁边的人喊，而自己则径直向炸弹轰击点冲过去。
韩震威听到了那个人的求助，“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赵光明不能跟着我们走，你必须把他拉下。虽然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起了作用，可是他在我们走的时候根本没有用。我以为实验的条件应该一样的，可是现在看来根本不需要。”
韩震威看到自己已经融进了那道透明的光墙里了，他能看到他们的影子，可是那影子实在太多，不知道究竟何者是真象。
可是要在如此短促的时间里找出真的赵光明却并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那飘动的衣服连着衣服，影子像是绵延的水波一样。
“你快点。没有时间了，你只要看到蓝色的就把它拉下去就可以了。”那个人的声音在喊。韩震威小时候玩过许多反应灵敏的游戏，但今天真得不知从何下手。他慢慢地合上眼，感觉到一片蓝色在自己的头顶盘旋，他顺势一把抓住他。
一道闪电腾空而起，世界仿佛一下子变得异常地寂寞。
韩震威还没来得及看周围的世界，就觉得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腿。原来是那个人。
“你怎么还在这里，他们呢？”韩震威问。
“我已经没有力气跟上他们了！”
“难道这个机器只能带两个人吗？可是赵光明不过是一个助手啊！”
“是的，他留在这个世界只有死，与其这样，勿宁到另一个世界去，所以当我准备走的时候，他夺走了我身上的磁力件。”
“我来帮你，快点。我把那个家伙的磁力件抢回来。”
“没用的，我已经不行了。磁力件本身与人是合二为一的，这就是这个实验的冒险之处，不过我很奇怪赵光明怎么会知道这一点。当一个人的磁力件如果没夺，而又经过跃迁实验之后，他的生命素质就要遭到破坏。”
“那我们现在离开这个实验区好吗？我能把你带出这个地方。”韩震威斩钉截铁地对那个人说。
“你还记得以前我们说过的那个关于齿轮的故事吗？上帝不做无谓之事，宇宙从来都有自己的秩序。任何人也破坏不得，既然我已经做了，不成功也是正常的。”
天空中的透明之光已经完全化为乌有，周围又恢复了平静，人们又聚集过来。体育场周围只剩下了韩震威和那个人。
明天的报纸上肯定会播发相关的实验成功的消息，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多的实验器材统统消失了，岂不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唯一的结论只能是这个实验成功了。而赵光明因为不小心去了另外的世界，现在只剩下两个谁也搞不清到底哪个是真的当事人。无论是法律程序还是法律主体等各方面都没有有力的证据证明他们具有犯罪的嫌疑。四周的人们或者心满意足，或者什么也没有得到，或者黯然神伤的离开了这个地方。法官们见已经没有什么进一步追究下去的必要了。他们走上前来，“看来你们是对的。可是主要的嫌疑人赵光明却跑了，本来就不该把他交给你们啊！”
“都是因为这个赵光明，他才会受伤的，我们根本没料到他会突然采取行动的。”韩震威说，“如此说来。作为当事人都已经死亡，这样的案件应该自然终止。”
“不用说了，其实我终究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那个人说。
“不过说实在的，这件事从法律上来讲的确没有什么先例，这是司法的盲点。”
“我给你说过的，宇宙的秩序是不容许改变的。因此，对于我来说只有离开这个世界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那个人气喘吁吁地说，“还记得你在图书馆里的记录吗？当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竟然发现这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可是这一切竟然都不是属于我的。”
“……”
“其实那一天我比你早了半个多小时，也许这就是我跟你的唯一的区别，虽然我看了很多书，可是却不是经常去图书馆。我不喜欢那种安静。”那个人的眼里充满着希望，看着远方，仿佛那里就是信念的所在，“我总觉得安静的地方看似自由，实质上充满着约束，所以我宁可选择一个人，孤独者无须安慰，所以我宁静。”
两个人都陷入了某种宁静之中。
风起了，云散了，世界一下子沉静了。
这一天，韩震威回到故乡，心情异常的沉重，那故乡的景色在儿时的梦里是那样的亲切，现在看到却仿佛一下子变得迷离了。那种近乡情怯的复杂心理，如五味瓶在心中展开：父母亲是否还健在啊？那个谜一样的谒语还在人们心中留传吗？他们可是已经释怀于自己的不意行为啊？
如果有一个拉普拉斯超人从我离开的时候开始，就把我所做的一切都记录下来的话，这将是一个多么有趣的圆环。以为做了很多事，到头来好像什么也没有做。看来没有人们观照的月亮，它是不存在的，因为有人关心的月亮他一直就在我们身边。韩震威心里翻来覆去的想。越是走近，越觉得脚步沉重。
那条通向故乡的道路，在脚下不断地延伸，但愿明天会有更好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