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浅灯深》语盈

13、谢翊

　　时间:宣帝十四年六月初三

　　地点:某个穷乡僻壤的小客栈

　　午后的阳光很是缱绻，慵慵的懒意，让人有些昏昏欲睡。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带着朦胧的目光，偏头看了涂山珏一眼。但见那厮此刻一改以往张扬的风格，着了件天青色衣袍，就这样安静的坐着，倒是颇有些陌上少年的如玉风姿。

　　涂山珏目光也有些迷离，迎着我的视线对我笑了笑，顿时万籁俱寂，我有些呼吸不畅，脑中一瞬空白，仅余了四个字——“祸国殃民”。

　　所幸此时客栈中基本没什么人，店小二也是懒怠，自去柜台后歇了。故而，涂山公子这一笑并没有引起掷果盈车的轰动效应。

　　我正欲说些什么打发一下这无聊的光阴，涂山珏的眸子却突然清明了，他凑到我耳边，低声道:“她出来了。”

　　我闻言朝楼梯处看去，但见一个蓝衫女子，头带白纱斗笠，手执长剑，此时正款款下楼。似是察觉到我和涂山珏的目光，她突然朝我们的方向看来。有些心虚，我冲她笑了笑，拉了涂山珏起身，拦了她的去路，正纠结着盘算着怎么开口，要不要要不要来句“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什么的，涂山珏已然一甩折扇，笑得格外斯文败类，“姑娘留步。”

　　“你们想做什么？”女子蹙眉，一脸防备，随时准备拔剑出鞘，朝我和涂山珏捅上两下。

　　涂山珏不动声色的将我护在身后，颇是正经的语气，“受人所托，赠姑娘一份大礼。”

　　她闻言依旧一脸防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所图为何？”

　　我自涂山珏身后探出头道:“我们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可以帮你找到谢翊。你一直在找他不是么？许卿若。”

　　卿若蓦然瞪大眸子，咬唇，“你认得我可是纵然如此，我又凭什么要信你”

　　“凭谢翊，你不想见他吗？”

　　提及谢翊，我脑海中便挺自然地浮现出那张笑得欠揍的俊脸。

　　丰子夷说，帮一人找到另一个人，那个一人是许卿若，另一个人就是谢翊。

　　在来找许卿若之前，夙未说不妨先去找谢翊，我虽不知夙未此举何故，但想定是有其道理，所以便没有反对。不得不说谢翊那小子诚然会享受，在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沟沟里僻了处宅子，又是养花又是种草的点缀。就是本人看上去病殃殃的，动不动就会驾鹤西去的样子，可架不住人家心态好，笑得春风满面的。据说，喜伤心，我想，估计那小子如今这般可能是喜太过了，以致心脏无法承受。

　　看到我，谢翊一副见鬼的表情，“阿……你……你还活着？”

　　我:“……”

　　你大白天见过鬼啊！

　　夙未闻言，温声道，“谢公子恐是认错了人。”

　　谢翊讪笑，“是啊是啊，认错人了，话说姑娘同我一个故人长得却是颇为相似。”

　　我:“……”

　　此刻我的内心是崩溃的。我想，我真是把鲛人一族的脸丢出四海八荒了，亏我照镜子的时候还颇为自恋的觉得自己并不辜负鲛人一族美貌的标签，结果……结果合着我长了张大众脸啊！是以，一个两个见了我都说似曾相识。

　　“谢翊。”我打量着那个懒懒靠在玉床上的人，“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许卿若的”

　　谢翊脸上的笑滞了滞。我继续说，“有人托我帮她找你。”

　　“姑娘如何称呼”谢翊突然开口。

　　“洛凝。”

　　谢翊微怔，看了看夙未，“你们是鲛人”

　　“你怎么知道”我大惊。

　　谢翊笑了笑，一脸神秘，“想知道”

　　我点头。

　　他说，“天机不可泄露。”

　　我:“……”

　　谢翊突然面相夙未，“听说鲛人一族有种秘药，名曰解忧，服下它的人可以忘掉一段记忆。我想用这方暖玉床同阁下换解忧，不知阁下许否？”

　　我有些不解，“我们要你的床做什么？”

　　谢翊笑，“姑娘有所不知，这暖玉床是方至宝，可延人寿数。其实，在下再三年前就该死了的，若非是它，断断是活不到如今的。”

　　“即使它有续命之效，然而，我和夙未是鲛人，现在还用不到它。况且，如果你把它给了我们，你怎么办啊？”

　　“在下已然油尽灯枯，大限也不过是这几日了，暖玉床于我，没什么用处了”谢翊意有所指，“便是姑娘用不到，可是，我想你旁边的那位公子必是有用的。”

　　“诚然。”夙未突然开口，“一粒解忧可以抹去三年的记忆，不知阁下要多少？”

　　“……两颗。”

　　“好。”

　　皎雪，暖玉床。我不知道夙未要这两种东西有何用，除非他要死了，否则这两种东西充其量只能当摆设用。等等，夙未最近身体似乎不大好，会不会……瞬间，我的肝心脾肺肾都不好了，于是就怒喜思悲恐了，我看向夙未，“你……你不会是得了什么病，要死了吧？”

　　“是啊。”夙未面无表情，说得格外认真。

　　我眼前黑了黑，心头一阵难受，泪不觉流了满面，“怎么……怎么……怎么会……”

　　夙未看了我的反应，唇角轻勾，语气带了丝笑意，轻轻替我拭去眼泪，还顺手敲了敲我的额头，“阿凝，你还是那么天真，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呢？”

　　我茫然的抬了泪濛濛的眼睛看他，“你……什么意思”

　　不知我是不是听错了，夙未声音里竟带了丝宠溺，“阿凝觉得呢？”

　　“你骗我！”我恍然，有些愤懑，“你就算要骗我，也不能自己咒自己啊！”

　　“哦，那下次骗你时换个话题。”

　　“这还差不多。”不过怎么有点不对劲呢？“对了，你要皎雪和暖玉床有什么用啊？”

　　夙未沉吟，“其实，我喜欢收藏些奇珍异宝。”

　　我:“……”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个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