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遗事》李庸和

36、殄文

　　我抱起箱子和阿素一起下楼时，迎面上来一个生气的女胖子，我记得她，她是平行臻的房东。
　　胖房东数落我们撞坏她的门，这上面的阳台看来也是她家的地盘，她说听见奇怪的声音上来一看究竟，不出所料，真是要被气死了!
　　我们不好意思地道歉，阿素塞了一些红票子到房东手中，钱果然好使，房东立马眉开眼笑，她还问我今晚不去上班吗？
　　我装成第六臻应承她：“要去，马上就去了，我新交的女朋友闹性子追着我打，哄好了她，我才好安心去上班，否则她该拆了我家的门。”
　　阿素顺势故意做出蔑视男人的模样，炮语连珠地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爱我不该为我花钱吗，不该为我买昂贵的化妆品吗？你不该砸钱宠我吗？无论你错没错，在老娘面前你都是错的！要懂得认错！你还是不是男人了？”
　　胖房东看阿素的眼神颇为鄙夷，并说了几句风凉话，不得了啊，偏不看看自己的德行，付出是相互的！

　　等胖房东走后，阿素忽然提起她前世遇见的男人，发消息让她嫁过去后伺候对方全家，说他是独生子，爸妈养大他不容易；一天到晚“我妈说”挂在嘴边，我妈说屁股大好生养，我看你屁股勉强及格；必须要生个儿子传宗接代，我家虽然没有钱，但我家四代单传；本来很多男人就娶不到老婆，居然还那么多女人搞同性恋，真是浪费资源又恶心；你以后跟了我，不要穿那么骚，大街上那些穿着暴露的女人就是欠……
　　我听后，忍不住撸起袖子，咬牙抱不平道:“你上辈子嫁给这种人了？你眼瞎啊！”
　　“可能吗？这只是遇见的同事，一开始追我就发这些自以为是的话，我从没理过他，那人像是叫不醒的泰迪犬。”阿素微微低头，脸庞灰暗，神情有一点落寞，她真诚地道，“我上辈子，上上辈子，很多辈子……都没结过婚。”
　　我惊讶了，如此一个尤物竟然没有结过婚！
　　阿素低落的神态不像是在说谎，我逐渐靠近她，试探问:“真的假的？那你是没扯结婚证就跟人同居了？你心真大，哎，不对，你那么多辈子没结婚你怎么知道？每辈子都没结婚，听起来真扯。”

　　阿素微微别过头，平静地说道:“在很遥远的过去，我遇到过一个人，那一世也算轰轰烈烈了，我也不知道每辈子怎么都没结婚，可能不愿将就吧，于是就单身一辈子了，一个人也挺好的，至少没人给我添堵，反正我每次都活得不久，我上次二十五岁就出车祸被烧死了，那场车祸……让我刚开始做鬼的时候，很怕火，后来就克服了。”
　　“哦。”我虽然心疼她，但是心里有个小角落仍然不舒服，想起她曾经或许和别人有刻骨铭心的感情，那种强烈的嫉妒感仿佛如一股熊熊烈火在心间燃烧。
　　我不敢确定这人是不是我。
　　这一刻，我也不想去过问她那一世是和谁在一起了，更多的是对她的心疼。
　　阿素下楼的脚步停了下来，她微微捏住我的衣角：“这次，你怎么不问话了，比如我那一世跟谁在一起。”
　　箱子有点歪，我将它抱稳，期盼地说道:“我问了你就告诉我吗？我要听真话的那种，那个人……是不是我？”
　　我在问之前，不知哪来的自信觉得她上辈子的对象是自己，可能是她对我纠缠不清，让我有了莫名的底气。
　　可是答案让我心碎，阿素把两双手搭在我肩上，她认真地看着我，眼神有点复杂，便深吸一口气说:“我不想骗你，这个人不是你，但我现在好像很依赖你，怎么办？我很迷茫。”
　　我顺势把箱子放下，一把将阿素抱到怀里，抱得很紧，我轻拍着她的后背，叹息道:“迷茫什么？我这种有精神洁癖的处男都能接受你的全部，这证明我真的爱上你了，你难道不想跟我在一起吗？”
　　阿素的脸严严实实地埋在我胸膛前，她勒紧了我的身体，声音有点闷：“想，我们回到第一世界吧，回去以后，一切就好了。”
　　彼此的气氛升温，我情不自禁地把她按在墙上亲吻，还顺着她的细脖往下吻，吻得她动情。
　　等我瞥见幼楹坐在箱子上看热闹，就离开了阿素。
　　阿素和刚认识的时候比好像有一点不一样了，以前她多多少少会抗拒我，现在我明显感受到她在享受亲热，但是一到禁忌之地，她就会阻止我继续动她。

　　我们回到酒店，我对于幼楹要干掉我的事耿耿于怀，命只有一条，可不能瞎开玩笑。
　　我在小苏耳边吹了吹风，暗暗告诉她，幼楹险些了结我的事。
　　小苏当即瞪圆眼睛，她凶神恶煞地把幼楹从我后背上提走，马上拉进了厕所去训话。
　　厕所里娓娓传来飘飘渺渺的鬼语，阿素有意侧耳偷听，她忽然笑了，压低声音与我说，小苏给幼楹下达了一道死命令，决计不能动我，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阿素觉得能化敌为友自然还是化敌为友，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我们上路后会很轻松的。她悄悄地问我学不学殄文，为了能偷听小苏和幼楹之间的秘密对话，我一下子答应了。
　　我从阿素那边儿听来的翻译也无法确定真假，我自己听还能有个底。
　　可是我们几个日日形影不离，如何能悄悄偷学殄文？我把这话告诉了阿素，她神秘地微笑起来，将手掩在嘴边说，在梦里学啊。
　　我满脑子疑问，她垂眼片刻，问我还记不记得梦见过幼楹的事。
　　我试探着说，梦的场景是坟场那边？有个男人垂头丧气，背上背着红衣女孩？
　　是的！她肯定地点头说。
　　原来我做噩梦的那一次是阿素搞得鬼，她能通过勾玉入梦。
　　我昨晚梦见自己被困在满是鲜血的房子里，这梦我则以为是她干的，她却皱着眉头告诉我，与她无关。
　　我最近被眼前的谜团困住，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形成了梦里被困在血房子里的场景。阿素是这么跟我解说的。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她拿这话教育我不要想太多，免得越来越猥琐。
　　我敲了敲她光滑的额头，嘀咕道:“谁身处我的位置，谁都得戚戚。”
　　等小苏训完话带着幼楹出来，我和阿素自觉停止讨论学殄文的话。小苏把头枕在我腿上，可怜兮兮地望着我，我懂她的意思，小苏就是怕我因为幼楹而迁怒她，我摸了摸她的长发，用动作安抚她。
　　小苏这才安心了。
　　红衣小鬼不悦地横我一眼，虽然她没有眼白，我还是能感觉到她的白眼，她在鄙夷我，好像是在用眼神说大男人告小孩的状要不要脸？
　　得，就她有脸。
　　她杀我的时候，她最有脸。
　　幼楹仿佛在置气，扁着个嘴，只蹲在大纸箱里像老鼠一样啃蜡烛，没再趴到我背上来了，我巴不得她气一辈子不来，这小鬼也是有趣。
　　我以为幼楹不会再趴到我背上来了，哪知睡前她故意在我后背啃蜡烛，跟了我那么多天，她一定知道我睡觉听不得声音，存心来折磨我。
　　她啃的蜡烛屑断断续续地往我后衣里面掉，我干脆脱光了衣服让它掉。
　　幼楹这个小鬼头没脸没皮，很可能不知道害羞的定义，我上厕所的时候她也偷看过。
　　她要不是鬼，我早收拾她了！就一活脱脱的熊孩儿。
　　阿素还等着教我学殄文呢，我心急如焚，越急越睡不着觉，耳边的咔嚓声格外醒目，就好像锯子割木头一样，闹心！
　　我灵机一动，爬到床尾从被子下面钻到了她们中间去，没想到两个人的防御本能过激，一人一脚踹到了我的眼睛上，将我踹得哎哟痛叫，四脚朝天。
　　“嘻嘻……嘻嘻……”幼楹欢乐地拍手，笑得清脆高兴。
　　小苏责备了幼楹一声，幼楹的嘻嘻声才减小。
　　她们匆忙地来扶我，脸上的关心半假半真，平时她们的演技炉火纯青，今天我竟看出了一丝假意，难道她们不想我上床？故意借机踹我？
　　如果是这样，她们对我那种争风吃醋的感情或许……我一胡思乱想就会冒冷汗。
　　两双芊芊玉手在我眼前挥舞，二人急切地问我怎么了？
　　我笑了笑说，地上冷，最近降温冷得睡不着，我想睡一次床，出来后就没睡过床，真想念床的味道。
　　小苏向来会察言观色，她比阿素积极，拉着我就上床，我的那点疑虑逐渐消散。阿素和小苏都默许我睡中间，我在心里猥琐发笑，也有一点憋屈，只能看不能吃，不憋屈吗？
　　我在床上睡觉之后，幼楹果然没再刻意发出声音。我忘了自己没穿衣服，眼下赤膊睡在花丛中，要是晋宇在的话，就会说一句艳福不浅，左拥右抱。
　　我惆怅地叹气，小苏接着也叹了一口气，我们四目相对，仿佛通过彼此的眼神传递心绪，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已明白对方心中的叹息。
　　我的后背忽然有了不一样的触感，一具曼妙的身体贴着我，我有点心浮气躁。
　　小苏比较满意我侧身对着她，实则我在享受阿素的投背送贴。
　　幼楹在床头上方的天花板上半卡着，好奇地低头观察我们三个，她偶尔啃掉的蜡烛屑还是砸在我脸上。
　　我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梦见一座空荡无人的教学楼矗立在眼前，我踟蹰着上楼，顺便大喊阿素的名字，一道骚气冲天的声音说，臻，我在这儿呢~
　　我四处找人，每一间教室似乎都有阿素传来的声音，可是踢开门却没有人，听着她诱惑的嗓音，我找得满头大汗。
　　我终于找到她的时候，自己惊呆了，她穿着黑色的教师制服，戴眼镜穿丝袜，惬意地坐在讲台桌上荡着细腿，她的身姿性感得令人直咽口水，举止有一点随性，又有一点知性。
　　我色眼迷离地盯着她，她合上书丢在最前排的桌子上，拿起一根超细的鞭子往黑板上敲，清了清嗓子说:“请臻……林臻同学尽快归位！殄文文学即将开课。”
　　我舔着嘴上前，嘿嘿笑道：“你我在梦里玩角色扮演呢？趁现在没人，咱们要不来爱一次？反正梦里也没有什么破不破身，来么？”
　　“啪！”
　　阿素一鞭子打在了我的脸侧，痛得我赶紧捂脸，她拉长了脸说道:“学不学了你？！一天到晚都在用下半身思考！我现在就是你的老师，你得听我的话，不然我懒得教。”
　　我举手投降，揉着脸上座位，不禁低声嘟哝，奇怪，梦里怎么会感到痛？
　　阿素说是她特意搞的，就怕我不好好学习浪费了她的辛苦，如果我不认真学，她的鞭子会毫不客气地挥过来。
　　我的心思都在角色扮演上，她既然有入梦的能力，能玩床上游戏的话就像中了彩票一般，我满心满眼都是色，色得头昏脑涨。
　　我做出标准的举手动作：“素老师，这个字太复杂，臻哥我看不懂，这个字好像跟另一个字很像，该怎样区分它们呢？”
　　“什么字？”她身姿曼妙地望向了我。
　　我指着自己本子上的字，苦恼道:“俺就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字，你下来看看吧，我没法说。”
　　等阿素下来讲解的时候，我慢慢地将她按在桌子上逗弄，她没有真正地推我，由此，我急不可耐地想和她亲热一下。
　　“嘭！”我居然被她一脚踹飞了，硬生生地撞在墙壁上，就差没吐血了。
　　阿素冷脸教训我，她让我别再毛手毛脚玩，如果我不想学的话，她就退出去了。
　　我认命地学殄文，没再开小差想其余的龌龊心思，她教学的能力一流，我这种学生在班级里是典型的老鼠屎，专拖全班平均分的后退，不是不想学，是我确实学了不容易懂。
　　但是阿素的讲解一目了然，总是会举简单的例子让我懂，由浅到深，循序渐进，以有趣的方式教学，让我真正有了兴趣，兴趣一来便也学习得渐入佳境。
　　我在阿素这处学殄文还算容易，一晚上就学了许多基本字体，第二日早起没有想象中的发困，而是精神满满的，真是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