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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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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离开出租房之后,小苏严肃地对我说:“臻哥,第九臻绝不是去环游世界了,阿素会的旁门左道全是邪术,我不知道她把第九臻的尸体藏哪儿去了,昨晚的第九臻极有可能是个尸体傀儡,你还记得她脖子上的那块勾玉吗?那块邪玉神通广大得很,想要第九臻的尸体消失,轻而易举。”
我没心思再跟小苏讨论不实际没证据的问题,只敷衍应声说:“嗯!阿素只要不杀我就行了。”
小苏气得狂拧我的耳朵,昨晚白跑一趟,加上一无所获,我没给小苏什么好脸色,直接挥开了她的手。
我怕阿素多心,只想尽快回酒店,小苏偏要去风水市场买驱邪的材料,她购置了许多朱砂和符纸,用的全是我腰包里的钱。我借机讽刺她:“你讨厌阿素,还用人家的钱。”
小苏撇撇嘴,她不屑道:“这钱算什么?阿素的钱,反正也不是什么正常渠道来的。”
我要是跟她拌嘴,她就会说得没完没了,还要哭兮兮地骂我只会帮着别人欺负她,所以我识趣不与她多说。
她肩上挎起一个灰色的布袋,十分违和,里面装的都是她玩驱邪的东西。她兴致勃勃地查看灰布袋里的宝贝,突然抬头问我,你现在看得见影子吗?
我摇摇头,老实说看不见。
小苏撺掇我去问别人,可否看得见我的影子,我不知道她的用意是什么,就和颜悦色地去问了几个路人,他们纷纷表明看得见我的影子,但是对于我的问题,他们的目光自然有点像在看智障。
小苏一本正经道:“臻哥,现在你相信是那个害人鬼在蒙蔽你的视觉了吧。”
这么说,不无道理,但我依旧保持中立。
小苏问我想不想恢复视觉,我回应她两个字,废话!
她立即打了一辆出租车,神神秘秘带我去附近的一个农场里,农场开了荒的地皮不算大,周围颇为静谧,蓝天白云风景宜人,绿草如茵植被清新。
我问她要做什么,她不多话,开始跟我卖关子。
我们穿过一个茂盛的树林,放眼望去,草坪上的黄牛三三两两低头吃食,小苏瞅了一眼周围,她贼兮兮地说了一句没人,就拉着我一起走近黄牛那边。
“你想偷牛?”我戏谑道。
“不是!”
“那你到底要干吗呢?”
“憋说话,吻我。”她也玩笑起来。
我没理会小苏的玩笑话,她掏出一个非常卡哇伊的小竹筒,取了塞子之后,她把小竹筒放在牛眼睛下面静静地等待。
黄牛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咀嚼着嘴里的清香绿草,时不时用尾巴抽一抽自己的牛屁股,完全不搭理小苏。
“你什么时候买的竹筒?”我好奇。
“市场上啊,憋说话……”我以为她又要来一句吻我的时候,她郑重其事道,“我现在要集中精神让这头牛掉眼泪,对了,我可以暂时让牛听懂你说的话,你说一个感人的故事,叫它哭,就用牛眼泪这个偏方治你的视觉。”
牛眼泪三个字划过我的耳畔,有一些悚然。我忽然想起,乡间传言抹了牛眼泪在眼睛上,能看见阿飘。
我咽着口水,呵呵笑道:“你真是牛批,我以为你是搞通灵的,现在看来你是搞世界语言的。”
“快讲催人泪下的故事,时间不多,我只能坚持一会儿。”小苏不苟言笑,她定神与那头老黄牛对视,拿小竹筒的手不动,另一只手舞得像巴啦啦小魔仙似的,仔细一看,她的指尖上竟然闪动着淡白的微光。
小苏扭着手腕的姿势确实是小魔仙变身的动作,她时常在家入迷地看巴啦啦小魔仙,每次里面的小魔仙变身,她就兴奋地站起来,模仿得津津有味。
我见一次就想打她一次,只不过憋在了心里没表现出来,只怪她的动作太丧心病狂。
小苏颦起秀气的眉,催促我快讲故事,我抓耳挠腮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郁闷地埋怨她:“你不提前早说,这一时半会儿我上哪儿给你整个催人泪下的故事?”
小苏直骂我蠢笨,她只管叫我静心想,还说她的茅山术坚持不久,只能施一次,因为她道行不够,过了这个村儿没了那个店。
我听了就有些焦急,我问小苏能坚持多久,她咂了砸肉嘟嘟的小嘴,开始数倒计时。她说,估摸着还有七八分钟。
这下我更慌了,七八分钟能讲什么故事?自创的也没那么快吧?我屏声敛气,强迫自己安静下来,我的眼珠子左右转动,不停地在脑海里搜索悲伤的故事。
我首先讲了一个看过的老故事——《老牛》,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告诉面前的那头老黄牛,它上辈子是农民身边的一头牛,然后才引进下文。
讲到农民和老牛被生死分开的那一刹,我格外抑扬顿挫,声情并茂。
等我把故事讲完,小苏着急地说还剩三分钟了。而面前的老黄牛则是喷了一股长长的热浪鼻息,粗声粗气地说道,农民,是你吗?
我亲耳听到老黄牛说话,实在有点震惊,震惊过后是焦灼,老黄牛可没掉出一滴眼泪,它臭烘烘又沾满草沫子的嘴角邪魅地一翘,似乎在嘲笑我。
小苏毫不客气地揪我肩膀,她说快没时间了!
我稍转头去瞧,小苏的脸色格外苍白,她的额头上已满是一颗颗的小水珠,水珠凝聚在一起滑过她憔悴的脸庞。
我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低声喃喃道:“我的女朋友出车祸被烧死了,但是我不记得,那两年的记忆消失的荡然无存,我师父说,一个人受到外部刺激或者脑部受到碰撞后,会遗忘一些自己不愿意记得的事情或者逃避的事情或人或物……我想……我应该很爱她……”
我的声音越来越低,红眼的时候,我微微抬头瞟几眼那头黄牛,它已经停止了吃草,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我,我继续半真半假地讲故事,讲着讲着,我被自己编的半假故事弄得悲伤不已。
老黄牛眼里凝聚起晶莹剔透的泪水,它泫然欲泣,我继续渲染我的悲伤,又格外愧疚地说,我爱阿素,可是我不记得她了。
此时,小苏缓缓转头,那张脸上的神情让人分不出喜怒哀乐,但是她的眼圈微微泛红,却没像以前一样有泪就拼命地掉,她仰头眨着眼睛,断断续续地问:“哥……林臻……是吗?是这样吗?”
老黄牛看见小苏的伤情模样,它的眼泪莫名滴了下来,隐隐约约听它对小苏说了一句,你喜欢他。
小苏微微一怔,她的表情拿捏得恰到好处,她垂着头,侧脸落寞,灰心道:“或许吧。”
老黄牛似乎还想说什么话,但一出口,变成了粗粗的哞哞声,然后我就知道小苏的茅山术用尽了。
还好牛眼泪收集成功了,小苏静静地塞上盖子,她低头,擦过我的肩膀,径直走向那条泥泞的乡间小路。
我一脸和悦地跟上去,笑嘻嘻调侃她:“你演得比我好多了,等一切尘埃落定,你不妨去学个表演进攻演艺圈。”
小苏缓缓顿住了脚步,她低低呢喃了一句话,声音太小我没听清。
我伸手去抢小竹筒,被小苏躲开了,她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有气无力道:“臻哥,我最怕疼了,你看我为了你,都快成弱鸡了,你没有表示吗?”
我殷勤地蹲在小苏面前,在自己的肩侧拍了拍:“来吧,哥背你。”
小苏笑吟吟地趴到我背上来,她亲昵地搂着我的脖子,用嫩滑的脸蛋蹭了蹭我的耳朵,她肉麻道:“林臻,我会等到你的,我会守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特别是那个害人鬼。”
我无所适从,只干干笑了几声。
这处农场比郊区还要郊区,幸好外面有公交车站牌,我们百无聊赖地站在路边等车,小苏打开那支浅黄色的小竹筒,她要给我抹牛眼泪之前,我立马捏住了她的手腕。
我紧张道:“抹牛眼泪有没有啥副作用?比如,看得见阿飘?”
小苏苍白一笑,她摇摇头:“不会的,你还不相信我吗?这个仅能抵消你中的魔障,还不倒那个层次。”
由此我放心让小苏给我抹牛眼泪,这牛眼泪还有点儿辣眼睛,抹完之后,她叫我闭上眼睛不许动,她还要施一下法。
她施法施了起码有十分钟,等我睁开眼时,惊喜发现真能看见周围的影子了,无论是树影还是人影。
不远处有个穿着朴素的农民肩挎背篓,手拿锄头,不慌不忙路过,他脚下有货真价实的影子。
我没高兴多久,只见小苏的身影晃了晃,有些摇摇欲坠,她的脸色透白如薄纸,白得过分,更显得她骨瘦形销了。
“你……怎么了?”我连忙扶住小苏,她顺势靠到我怀里来,虚弱道:“哥,我想睡一觉,睡一觉就会恢复精力了,别担心。”
她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
我主动蹲下来背起小苏,她趴在我背上逐渐昏睡,还有点儿打鼾。
一辆陈旧的公交车缓缓停下,我没有零钱,就投了一张十元,我坐到最后面去把小苏放下,她睡得很死,脸色比刚才红润了一些。
我以为按照她的架势要睡个大半天,还没下车,她居然就活力四射地醒来了。她撑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那张脸气色透红,柳眉下,一双眼炯炯有神。
我有些错愕,忍不住地问,你这就恢复了?
小苏腼腆地笑了笑,她说,是啊,睡觉最能养神了。
旋即,我耳畔边传来一声急促的嘻声,只有一个嘻,收得极快。车上人多我不怕,再说后面已经没有位置了,我立即左右扭头看,什么都没有。
我又告诉小苏,我听见有人在我的耳边笑。小苏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叫我靠过去休息。
她依然表示:“是你太累的原因,幻听是大部分的都市人都有的情况,现代人的精神压力大,耳鸣幻听不是奇事。”
我忍不住嗤鼻,自嘲道:“老子是乡下人,不是都市人。”
“管你哪里人,来休息一下就对了!”小苏边说边把我的头按到她肩膀上靠着。
我一闭上眼睛就会不停地思考,这种思考是我无法控制的,我倒不想因思虑过重而引起身体的损失,可一些疑问不由自主会浮现在我眼前,例如阿素那晚去找第九臻是为了什么?为何第九臻在昨晚仓促就辞职搬家?第九臻说是去环游世界,这个答案的确不容易叫人怀疑,可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蹊跷感。
小苏和阿素之间,兴许真的有一个人在误导我,或者她们两个人都在误导我,可这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呢?我只能静观其变,走一步算一步。
我在公交车上并没有睡得过瘾,很快就到了市内,小苏扭扭捏捏不想回酒店,她怂恿我趁机离开阿素,我的主意任何人都影响不了。
我和小苏的脏衣服上明显有一股子味儿,于是就带她去繁华的商场买衣服,我只想买几件能穿的宽松套装即可,样式质料什么的,我一向懒得挑,再说现在已是晌午,阿素在酒店指不定怎么着急。
小苏就不同了,她不慌不忙东挑西挑,一家一家地换着看,她挑剔得让我直叹气,我坐在外面的凳子上偷偷拿出纸片人看,上面的字没有变过,只是多了几个感叹号。
由此可见,阿素很担心啊。
这张纸片人质量不错,怎么揉都皱不了,总之一摊开后,纸片就复原的平整,毫无褶皱。
我端详着纸片人,疑心它的质地,这不像是纸的触感,也不像是布的触感,摸起来尤为奇怪,能软能硬。
我眼瞧小苏从店里头走出来,急忙把纸片人塞进香囊里藏起来。
不知小苏是在磨时间,还是真的不满意那些店里的衣服,对她只有两个字,磨叽。
挑衣服的时间已过了晌午,小苏又欢欢喜喜地拉着我去吃小龙虾,饭桌上,我试图用手机联系阿素,想给她报个平安信。
很不幸,电话和短信完全瘫痪,手机上的显示没有信号,或许这是个平行世界不假,否则手机怎么全无信号?
小苏今天吃龙虾吃得像蜗牛一样,我现在算是判定了,她丫的就是在墨迹时间,我不好说她,就把爪子伸进盘里一起剥虾吃。
我匆忙地帮她吃小龙虾,顺便缩减时间。
我才吃了三个龙虾而已,小苏就露出一副我抢了她绝世珍宝的模样,我再要去拿那油亮麻辣的小龙虾,手伸到一半时,就被小苏给打了下来。
她连忙把盘子扯到自己面前去,又前倾着身体,环着手臂,做出防备之态:“我都不够吃了,你还吃,你不是说小龙虾有寄生虫你不吃吗?那你现在是在啪啪打脸吗?”
我皱眉,埋怨她:“这几斤还不够你吃啊?我是不想吃,你吃得那么慢,还要买衣服,按照你的乌龟进程,恐怕明天才能回酒店吧。”
小苏慢慢直起身体,她纳闷儿地看着我,嘟哝道:“你就是想回去见阿素是不是?” 她又低声说,“你见好了,我也该看看阿素要怎么自圆其说。”
接下来,小苏吃龙虾的速度风卷云残,她吃得满嘴流油,也满手是油,就她这吃相,跟围栏里的猪真没啥区别。
我的食欲慢慢上涨,单是看她,就觉得桌上一般般的食物是八珍玉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