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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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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阿椹带着小闻就一起翘了课赶来陪我。
拆纱布的过程里我一直抓着阿椹的手,他以为我是在害怕所以也紧紧地抓着我。而实际上我只是想要握着他的手而已。
全部拆完以后我看见对面的医生微微蹙了眉,而站在阿椹旁边的小闻更是用双手捂住了嘴。阿椹握着我的手又加了点力。
我问医生讨来了镜子,阿椹本想阻止我,却被我一把挡开。
镜子里的脸和之前一样,庸庸懒懒的双眼皮,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只是左边脸颊上多了一条从耳根开始蔓延的凹凸不平的伤疤。
更以前的容貌相比,这的确有些丑,但不至于让我接受不了。
倒是一旁的那两个人,一个眉头全部扭在了一起,一个一副吓得要哭出来的样子。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接过医生口中说是能缓和伤疤的配药单子,我顺便问了他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出院。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见我凭借着拐杖已经能走得很好,便答应让我今天下午就出院。
走出办公室,我对阿椹说你替我办下出院手续吧,我想回家。
然后阿椹和小闻两个人的脸就一起刷白了起来。
看着他们局促的样子样子,我心中有个讽刺的声音笑着说:“看来那个原本属于我和阿椹的家里已经有了另外的住人。”
阿椹还是顺从地替我办了出院手续。
看着他替我理东西时忙碌的背影,我平静地叫住了他。
“我回家只是想打包一下剩下的行李,我已经和顾毓非说好去酒吧宿舍住了。”
刚说完阿椹他突然飞快地转过身一脸怒气地指着我开口就骂我混蛋,我被他骂了便也不好开口再说什么。
实际上大家心里面都明白。
“是兄弟就别再跟我提搬家的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把你当亲弟弟!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没道理让你一个人生活!”
阿椹的眼睛红得像只兔子,我却只能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我们就这样对峙地看了彼此好久,然后阿椹认输似的叹了口气,走到坐在床边蹲下来抱住了我。我在他的拥抱里偷偷地红了眼眶。
“我知道你介意我和小闻……我的确很喜欢他,但我不能因为他就不管你。如果不是我和小闻,你不会变成这样。就当赎罪也好,阿杨,让我照顾你。”
我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反手抱住他。阿椹,我不要你把照顾我当作是一种义务。这样的照顾对我来说太残忍了,而你却不知道。
阿椹的背后,取药回来的小闻看着病房里的我们一脸尴尬。
在医院里住了两个多月,外面的阳光对我来说稍稍有一些刺眼。
出院之后的那几天阿椹和小闻以重新熟悉生活为由带着我在B城各个娱乐场所逛了老大一圈。阿椹更是不知道从谁那里借来了一辆面包车,说是本来想借桑塔那,想想我那事就还是借了两小面包,土气是土气了点至少开起来还挺顺,空间又大方便我搁置我的断腿。
结果小闻一个栗子就敲在他脑袋上说你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看着他们彼此相融熟悉的气氛,我就像是一个毫不相关的局外者。
出院那天回到家以后,如我所料家里的确多了许多从前没有的东西。譬如配对的牙刷毛巾,配对的碗筷杯子,配对的……眼前的一切就像一双掐着我脖子的手让我觉得窒息。
刚开始的时候,我也生过阿椹的气。我气他没有和我商量就让小闻半住了进来。可后来想到我出车祸的原因和事后的状态,要阿椹开口也是困难。又或许只有我才把这里当做我们两人在B城的家。从阿椹把小闻带回家的那天起,这个家真正的外人就变成了我。而在我为了这件事难过的时候,从来只把这里当做一个合租处的阿椹,自然不可能会有相同的感觉,也就不可能体谅我的感受。
顾毓非知道我出院以后来找过我几次。
一次正好他到家里来,阿椹也在家。我为他们彼此介绍以后阿椹的脸就臭了下来,立马开口和顾毓非说阿杨不去你那住,不用麻烦了。弄得顾毓非后来和我吃饭时还问我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阿椹。我边笑边摇头,然后顾毓非就伸手摸了摸我脸上的疤,两个人都无言地埋下头继续吃饭。
自从我回来以后小闻就搬了回去,但偶尔还是会来小住,于是许多东西就被留了下来。每天早上刷牙的时候看见旁边杯子里那两支一模一样的牙刷,我的心就不自觉地收紧。
我现在的样子还不能去学校,阿椹就每天提早回来给我补课。他和我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和小闻之间的关系也就越来越微妙。好几次我都看见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发呆或者叹气,和我说功课的时候也开始心不在焉。
三个星期后我拆了脚上的石膏,可以不再靠拐杖走路。这时候小闻跑来找到我,约我出去喝咖啡。
我们面对面坐在咖啡厅里,我不停地搅着面前的咖啡,小闻却一直盯着我。
天渐渐暗下来,看着咖啡的热气在北方寒冷天气里的玻璃窗上积了又散了又积,我觉得有一些不耐烦,抬起头对他开了口:
“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和平时乖巧的眼神不一样,现在的小闻眼里竟然是无尽的怨恨和厌恶。
“我知道你喜欢阿椹。”
我搅着咖啡的手停了下来:“你一直知道。”
“但我没想到你这么会耍小伎俩!既然喜欢他为什么不去告白?!偏要像个弃妇一样再背后耍手段?你究竟和阿椹说了什么?他最近总是偏袒你!不就是车祸么,不就是脸上多了条疤么!我看你自己都不介意了干吗还要让阿椹背着自责的担子?!你明明清楚这只是意外!”
看着这个纤细的少年羞红了脸向我咆哮,我有一些哭笑不得。
“是啊,不就是车祸,不就是毁容。如果让你来经历这些突变,你还能像现在这么事不关己地说么?是不是要跑去阿椹怀里痛哭上好几天,然后再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身边的人都食不知味?”我端起咖啡轻呷一口,“车祸是一场意外,可和你们并不是完全没有关系。我也的确不在意自己的脸到底变成什么样,但既然阿椹心里觉得有愧于我要照顾我,那便是我们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小闻被我这番话说得浑身颤抖,终于忍受不了起身不顾仪态地指着我高声叫嚷道:
“李亦杨!你不要太过分!你这么做都只是嫉妒而已!阿椹他……他死都不会喜欢上你!你最好认清楚这点!”说完他丢下咖啡的钱,拿起包跑了出去。
呵呵。我自嘲地笑着。
仔细想来我是嫉妒,嫉妒到疯狂的地步。想要把阿椹绑在自己身边,却又无法开口对他表达爱意。小闻句句都说中了我的弱点。很久以前我就认清楚了,如果阿椹他会喜欢我,那么早在没有来B城的时候他就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来喜欢,更不会有机会让小闻介入。
阿椹不会喜欢我。我很清醒地知道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