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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遇一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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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与平常的一天没有任何不同。
唐棠远远地看见,一个面容平凡的女人,衣服洗得发白,牵着一个和她一般大的男孩,一时恍惚。
“用力,用力砍!”神侯铿锵有力的声音拉回了她乱七八糟的思绪,手上用力砍刺着稻草人。“在你们面前的不是稻草人,是仇人!如果你软弱害怕,就报不了仇,反之你的仇人还会杀了你。”
“用力砍,要生存就用力砍!”
唐棠扬起了斗志,不停地砍砍砍,砍死你,这坑爹的穿越,这丧失的大反派!
神侯虽然早已注意到了,也不理会那母子二人,一派自然地监督他们练习。
女人的眼睛无甚神采,表情也是如死灰般,好像不是一个活人,而是行尸走肉。就拉着男孩在不远处看着,也不敢上前打扰,只是一天两天三天,天天来这等着。
一天,唐棠跟着神侯来到了他们等的桥边。
“一刀来。”女人拉过男孩,母子二人就这么跪了下去。
即使是跪着,男孩的背挺得笔直。
朱无视冷凝着脸道:“你走吧,护龙山庄只收孤儿,你每天来这跪我也不会例外的。”
“小孩已经五天没吃东西了,他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呐。”女人垂着眼道。
神侯这才转向那个男孩道:“你为什么矢志要到护龙山庄?”
“报仇。”男孩说得斩钉截铁,原本冷然的墨瞳忽地亮亮的。
他母亲听了这句话,无神的眼珠忽然动了一下,表情似乎更加憔悴。
神侯:“报谁的仇?”
男孩:“父亲。”
“护龙山庄不是教人报仇。”神侯义正辞严地拒绝了。
“我愿意付出一切,只要能报仇。”男孩直直地望着神侯。
他眼神里的坚定,让神侯微微地动摇。仇恨,有时候能把人变成一柄利器。
“包括离开你娘亲,甚至你的性命?”
男孩点头。
神侯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我不相信。”
“你要什么才相信?”男孩的目光定定的,没有移动分毫。
神侯:“懂水性吗?”
男孩:“不懂。”
“护龙山庄讲究要服从。”
唐棠无聊地听着二人对话,听到此话倏地望向缩小版的一刀。神侯不是好人,小朋友你莫要被他骗了啊啊啊。
“可以,只要能报仇。”
也许是唐棠的怨念太强烈,男孩好奇地扫了对面的人一眼。
却发现对方正在看他,目光相触的一瞬间,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
“立刻跳到水里,没有本王命令不能浮上来。”神侯命令道,见他未作反应,“害怕了?”
他抬起头来,还是那句话:“我什么也不怕,只要能报仇。”
话音刚落,扑通——水声响起,溅起一圈水花。
继而是长久的平静,没有一丝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唐棠皱起了眉。神侯怎么不按剧本来?叫我啊,快叫我去救他。
她看看水面,又看向神侯。“义父,他会被淹死的。”
可是神侯没鸟她……
“为人父母,不为自己儿女担心吗?”
女人神色平静道:“他如果进不了神侯的山庄,迟早都会饿死,那又有什么分别?”
“会吗?”神侯不以为然。
“会。”女人肯定道。
“为什么?”
“因为他的性格比石头还要硬。”
“救他上来。”焦虑又不敢表现出来的唐棠,终于听到了神侯的这一句话。
“是。”
扑通——又一声水声响起。
水中,男孩维持用胳膊抱着自己缩成一团的姿势,一动不动。然后极慢,极慢地倒了下去,身体下沉。
唐棠加快了划动的速度,往他身边游去。将他扛在自己背上,手环在自己腰间固定住,一年来的训练使她的力气大了不少,加之水的浮力,所以托着他游水还算轻松。
令人窒息的压力慢慢减轻,一刀感觉自己被人拉着在上升,上升,头顶的那一片光亮越来越大。
朦胧中他好像看到了阳光,青草,微风,有什么东西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像母亲的爱抚。天地静静的,唯有眼前那片光,他下意识收紧了手臂,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卧槽,别抓那么紧啊,老娘快被你勒死了。
在被拽下去之前,唐棠一使劲托着他出了水面,又一把揽住对方的腰往岸上带。一刀半靠在她身上,一只手绕过脖子搭在她肩上,唐棠架着他走到神侯面前,
“喂,你还好吧?”唐棠小声道,这家伙比她高一些,她有点累诶。
一刀闻言松了手,面瘫脸上呈现诡异的红色,不知道是水里呆了太久,还是别的。
“归海一刀,从今天起你便是我护龙山庄的人了。”
“是,义父。”
青翠的竹林边,正午的日头毒辣。
少年气喘吁吁,面色发白,脚步渐渐迟滞。不慎踩到了石块,脚下一软便倒了下去。
“想要休息,嗯?”毫不留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神侯的眼神冰冷锐利。
归海一刀平时甚少言语,到底只是个半大孩子,淡漠的脸上那一双黑亮的眸子闪了闪。
神侯容色冷肃:“将来执行任务,你不可以累,也不可以休息。因为两者都足以令你赔上性命!”
他垂头听着神侯的训话,默然握紧了拳头。
唐棠偷偷往后瞥了一眼,不禁为他感到担心。
咦,自己是不是角色带入太过?
可是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对一个同病相怜的人无动于衷的好吧,他们都是神侯计划里的一部分罢了,她默默想到,要不要连同归海一刀的命运一起改变了,毕竟按照原剧情走,他很有可能成为她的……咳。
“海棠。”胳膊肘突地被撞了一下。
“你怎么了,脸这么红?”段天涯的声音响起,脸含关切,带着薄茧的手摸了摸唐棠的额头。“是不是病了?”
“大哥,我没事。就是有点热而已。”唐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桌上,一叠小菜,两个馒头,两碗粥。极其简单。
“他呢?”唐棠看了看桌上,又左顾右盼,有些明白过来。
段天涯递过一个馒头给唐棠,顿了顿,道:“一刀他被义父罚了不许吃饭。”
唐棠与段天涯相对坐着,默默吃了几口粥,可屁股挨在凳子上像油煎了一般,心里面不舒服。
她当初是和大哥两个人一起受罚,互相支撑着也就过来了。一个人孤零零地受罚,那多没意思啊。
有些事情你只有经历过,就能够感同身受了。
胡乱喝了几口粥,唐棠嚯的起身。
就在她转身奔出去的瞬间,段天涯叫住她。
一时间静默,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海棠,你还是这般善良。”段天涯叹了口气。
“这不是跟大哥你学的吗?”唐棠嬉皮笑脸,朝他一吐舌头。“义父回来了和我吱一声。”说完就消失在了门口。
唐棠看到一刀的时候,他双手被缚,绳子一头系在上方横杠上,双脚不着实地。就那么晃啊晃的,看上去就很累。可他那张淡漠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高冷,仿佛不是在受罚一般。
这样一个坚毅不肯低头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才能让他屈服。唐棠忽然生出几分怜惜,自己这么大年纪的人的确应该多照顾包容一个小孩子吧。
食指点着下巴,她思考周围应该有砖头什么吧,有了,唐棠眼前一亮。
果然道具齐备,电视剧没骗她啊。她将那块青石砖搬到一刀脚下,才停止了摇晃。
“吃吧。”擦净手,唐棠掏出那个被她揣在怀里还热乎的自己都不舍得吃的馒头,凑到他面前,手举得高高的。
归海一刀淡淡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了头……
唐棠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又默默将手上的馒头往前送了一点。馋死你,馋死你,不吃饿死你,哼~
过一会儿,那双墨黑的眸子悄悄瞥了她,眼前的馒头一眼,怕被发现似的立刻收回目光。
又过一会儿,他眼角的余光里那只白白的馒头还在,被一只纤细洁白的小手握在掌心中,而手的主人正用一种期待的目光执著地看着他,好像这件事对她很重要,大概,也许
归海一刀侧过头,黑眸睁大,微微透出讶然。
唐棠欢喜地朝他点点头。
他慢慢低下头,咬了一口,然后便狼吞虎咽起来。
唐棠松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终于知道她举得手酸了吧。
六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刚刚还是艳阳高照,一下子乌云密布,落了小雨,不一会儿雨势渐大。
唐棠飞快地从不远处的草垛边扯过她晚间纳凉的席子,遮住二人头顶和周身。
一张草席像劈开了天地间透明的雨帘,分割成两个世界,一半雨剑风刀,一半安宁静谧。
一方小小的空间,阻隔了外头的风雨。空气忽然安静下来,唐棠觉得有些尴尬,看这闷葫芦也不可能有话要说的样子。她想了想海棠做了什么呢,不行不行太傻了,于是她打算给他讲几个冷笑话。
“从前有一个包子,他走着走饿了,就把自己吃了。”
“一只北极熊孤单的呆在冰上发呆,实在无聊就开始拔自己的毛玩,一根……两根……三根……最后拔的一根不剩,然后他就冷死了。”
“一只青蛙来到镇上说:谁亲我一下,我就能让她变成王后!一个镇的姑娘都来看,最终一个姑娘脱颖而出,亲了青蛙一下,啪!她一下子变成了一只母青蛙。公青蛙高兴的说:我们去池塘结婚吧!”
……
讲了几个后,唐棠自己傻傻笑个不停,对方全无反应。
“是不是一点也不好笑呀?”唐棠垮下肩膀,有几分丧气,“我就知道。”
感觉身旁之人的肩膀微微颤动,唐棠倏地抬起头,眼尖地捕捉到一刀嘴角还未消失的笑意,仿佛看到了什么非常稀奇的事。印象中的归海一刀就是板着一张酷酷的冷脸,有时微微蹙着眉,好像全天下都欠他钱。
“你笑了?”唐棠好奇地盯着他的脸。
一刀不看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垂下,像两把小扇子似的。
“没有。”声音低低的。
唐棠忽然有心逗逗这个傲娇面瘫的小屁孩。她转过身去歪头,仰起小脸用肯定的语气道。“你笑了。”
一刀转过头,黑黢黢的眼睛飘忽地看向别处。
“有的,有的,我都看到啦。”唐棠笑眯眯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一刀忍不住偷偷看她,发现这个矮了他半个头的紫衣小少年正笑看着自己,清澈的眼睛里似有千万星辰在闪闪发光,不,星星是冷的,更像无数个小太阳。
里面倒映着的少年,脸颊微微鼓起,眼睛弯弯,嘴角上扬。
他恍惚地看着自己的笑容,又陌生又熟悉。这是父亲离世后他第一次笑了。
嘴角的弧度不住的扩大,那一汪盈盈柔波里的少年也如是。
这种被人小心珍藏的感觉…他仿佛忘了所有,永远地沉沦。就算不计一切代价。
外面大雨还在下,里面两个人笑得像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