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刀棠重逢 ...
-
暮春时节，绿肥红瘦，暖阳照在行路人上。
“小女子阿秀，多谢少侠相救。”少女一身粉色纱衣，翦水秋瞳看向白衣公子，眼波儿一转落于放在腰间的手。
“刚才多有唐突，姑娘见谅。”唐棠烫了手似的缩了回来，对她一抱拳道。暖风调皮地吹起少女的面纱一角，露出一段雪白的颈项。
一个年过五旬头戴纱帽，刚才一直护着粉衣少女的长者，跳出来吹胡子瞪眼道：“公……姑娘。”
示意身后几个像是侍从的人，转身笑对唐棠道：“刚才多谢公子打退了匪徒，这点小小谢礼不成敬意。”
唐棠摆手：“在下不能收，刚才的情况任何一个人都会那么做。大家后会有期。”
客栈中，唐棠再遇了这帮人。
那位长者出手就是些奇珍异宝，那些侍从都对这姑娘恭恭敬敬，看来这个阿秀姑娘身份很是尊贵。
“嘿又见面了，不是有一句话说相逢即是有缘。”少女黄莺般的嗓音响起，“阿秀想请你一同用些酒水，你不会拒绝吧。”
“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她的眼睛仿佛会说话，唐棠盛情难却之下只好答应。
雅间，布置了丰盛的酒菜，一侧有一架山水屏风隔开。
少女解开了面纱，丫鬟斟酒，她举起酒杯正要敬唐棠一杯。之前那位长者安顿好车马侍从，经小厮禀告快步到来，“呵呵，这么巧啊少侠也是去往京城？”
“晚辈以前住在京城。”
长者隔开了二人，劝饮并向她再次表示感谢。
“乌叔叔。”少女扯了扯他的衣袖。
被称为乌叔叔的长者压低声音对她道：“姑娘，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天|朝皇帝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吧。”少女嘟囔，想起自己背负的使命，少女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心中有些不豫。
唐棠若无所觉地饮下一杯酒，实际上已将他们的话语听在耳中。心下有了计较。
第二日，唐棠与他们一起动身。
“少侠这是……”
“奥，我看你们不像本土人士，反正同路不如护送你们到京城地界。”
“那就多谢上官公子了。”少女对她招手道。
一直到进了城门后几里路，道路不同，才拜别而行。
走了几步，远远地一个人黑衣黑发，身姿笔挺，左手虚握，右手持一柄汗血宝刀，朝她而来。
“海棠。”明明心中激动得不行，面上却不显分毫，比以往更加沉稳冷厉。但是当他喊着她的名字，尤其是看向她时，整个人又说不出的一种柔和。归海一刀向她身后瞥了一眼道，“那些人是……”
“是些外地人，我送了他们一程。”唐棠随口道，“一刀，你怎么来啦？”
眼前的小少年一下子就长大了，个子也比她高出许多，唐棠忽然有些失落又有些不适应。
“神侯吩咐我来接海棠。”一刀清冷的声线响起。他的视线不经意略过她平坦的胸膛，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恩，那我们走吧。”
心中并无失望，只是微微疑惑，然而这点疑惑也在唐棠看过来的一眼中迷失，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起来。
二人并肩进了护龙山庄。
阴暗处，一人背光而立。黑红蟒袍加身，头束紫金冠，两缕络子从耳际垂下，腰系蹀躞带，脚踏登云靴。低声对身前跪下的二人吩咐着什么，随即二人迅速消失在原地。
转过身来，他眉心两条深深褶皱，剑眉之下一双细长的凤目眯起，露出一半漆黑的瞳仁，挺直的鼻梁下两撇细细髭须，下巴一捋山羊胡。正是铁胆神侯朱无视，时隔八年更加的精明深沉了。
出了密室，神侯便接见了随一刀同来的海棠。
他微笑着问候了一番，唐棠也当他是和蔼长辈一般恭维了一回。
接风洗尘后，唐棠接受了护龙山庄的考验，被授予玄字第一号紫玉令牌，开始着手接管天下第一庄的事务。
说起天下第一庄的幕后老板，其人行踪隐秘鲜有人知，大家只道是神侯名下的产业。而这幕后老板的名姓却是人尽皆知，乃传说中家私比国库还多的天下首富，万三千。神侯关系与他的关系甚好，神侯绝大多数的行事，都有他的财力相助。
是有多少钱，才养得起这么一大票吃闲饭的。唐棠不禁感叹，富人稍稍出点血，可够普通人活大半辈子的了。
唐棠领着一个人进了天下第一庄。那人身长八尺，体格壮硕，脸上却抹着淡淡脂粉，是一个女孩子。
她单手举起一个大鼎，轻轻松松晃了几圈，让围观的庄内人士叹为观止。
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瞪大了眼，挤开众人蹿了出去，略为轻蔑道：“姑娘力气不错啊。”
不想那姑娘拿来一个架子，让六个人都坐上去，再次单手轻松举起，笑看着他。大汉当下就急了，紫胀着脸道：“看来老汉这天下第一今日要拱手让人了。”
“您老莫急，这位姑娘不是天下第一大力士，而是天下第一幻术师，名叫共工，已经通过天下第一庄考核。”唐棠以折扇挡住他，这才不紧不慢道。
“庄主是叫你改改你那莽撞的性子，空有一身蛮力，哼。”一个年约十七八的美貌少女嘲道，转身笑盈盈地看向新来的幻术师，“这位姐姐，我说的对不对。”
共工但笑不语，虽然形体壮硕如男子，但看脸，低着头的时候活脱脱一个腼腆的姑娘。
“你的幻术好生厉害。”一个陌生的女声响起。
共工抬头，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样貌平凡，却英姿飒爽，不是她所认识的人。她歪头看了女子一会儿，恍然大悟道：“你也会幻术？”
女子伸手在脸上一抹，眨眼之间变成了七八十岁的老妪，连声音也老态龙钟。“不，我会的是易容术。”
怪道这少女有些眼生，唐棠击掌赞叹道：“你叫什么名字？”
“庄主，我叫孔雀呀。”说着，老妪手一抹又换了个可爱的少女脸，眨眨眼道。
唐棠笑着点头，想起昨日的密报，交代了张伯些事就匆匆出庄去。
好多娇美的女子，身着半透轻纱，内着艳色抹胸，弯下腰来露出一道沟壑。来来往往衣袖拂过，带起阵阵香风，好一个销魂之地。
此刻，两名女子正歪缠一位白衣公子。
“哎呀，公子怎一个人喝酒，不如我来喂你。”
“公子可喜欢听曲，来嘛，跟奴家上楼去。”
大概是见他俊俏，二人都想将他纳入囊中，毕竟都是赚钱，可温润公子比粗鲁男子好多了。
那人雪白直身垂坠而下，翻起几道褶皱，手上展开一把十八档玉骨折扇，扇面上空无一物，细眉杏眼，艳如桃李，宛若浊世佳公子。正是唐棠，此处是怡香院。
探听消息本是不用她亲自来的，不过穿都穿了，顺便来看看青楼是如何的。没想到这里的姑娘这般热情。
又一个女子到来，她穿得没那么露，衣裳也比刚才那两人素白些。“春儿姐姐，秋儿姐姐，那边来了个贵重人物，妈妈正叫人呢。”
唐棠心思一转，为避免歪缠，伸手道：“就她了。”
“我？”女子讶异地指着自己，那二人闻言瞪了她一眼，才忿忿离去。
“难道你不愿意？”唐棠挑眉故作惊讶，扬扬手中折扇道，“那你也走吧。”
“柔柔不是这个意思。”女子面上惊慌，磨蹭一会儿道，“柔柔相貌普通，有些…有些不敢相信。”
“莫要妄自菲薄，你很漂亮。”唐棠赞赏。
柔柔倏地抬头，看向第一次有人这么夸赞自己的俊俏公子，小脸红了红。
二人上楼，唐棠特意挑了那大官所在的隔壁。
唐棠让柔柔随便表演点什么，自顾自地用些果点，一边凝神细听，关注那边的动静。
“那杨宇轩可真是嘴硬，死都不肯说出兵符在哪，幸亏督主英明。”巴拉巴拉一堆好话。
“怎么？”
“他那结拜兄弟早已投靠了东厂，说兵符在入牢前就交给了边关的周副将。这杨宇轩也没用处了，明天就是斩首之期。”
“不是说已经死在刑讯中了么？”
“那有什么？东厂是什么地方，是黑是白还不是督主一句话说了算。”
“公子，您已经吃完两盘糕点了。”柔柔的声音响起。
唐棠尴尬地看着空盘子上只剩下了一块桂花糕。“啊。今天出门得急，没吃晚膳。”
“要不要柔柔再为公子拿一些来？”
“不不用了，已经够了。”
柔柔姑娘挨近她，亲自斟了一杯酒：“奴家可否知晓公子的姓名？”
“上官海……”
唐棠接过酒杯，一个手刀打晕了她，阻止她继续说话。“姑娘不好意思啊。”将她安置在床上。
又听了一会墙角，放下一张银票压在酒杯下，方才离去。
路上又买了一包臭豆腐，咬开一个，那味道实在是……
太美妙了！
古人的手艺一点不比现代人差，唐棠想道，往护龙山庄而去。
“大哥！”段天涯站在台阶前，仰望着月亮，像是在思念什么。唐棠知道他在思念雪姬，可是他周身的悲伤太过浓郁，才忍不住打断了他。
“海棠，你回来了。”天涯露出兄长般的微笑，容颜较之当年沧桑许多，似乎他的忧愁太多了，都堆积在了眉间。
是啊，从小身世不幸，父亲早逝而母亲又被坏蛋看上强娶，那好色的继父不仅蹂|躏他的母亲还玷污了她的姐姐，母亲姐姐相继自尽，继父对他非打即骂，直到有一天他终于杀死了继父，然后就被神侯收养了。喜欢的姑娘为他和父亲反目，又为了救他而死。经历了那么多，还能保留这份温和的脾性，实属难得。
黑暗中走出一人，明月在他身上洒下柔光，也更加衬得他的眸子冷冽逼人，手上是他那把从不离身的汗血宝刀。
“义父在等我们。”一刀和天涯刚从边关完成保护杨宇轩的妻儿的任务归来。三人一同进去。
“义父你没事吧？”天涯上前道。
“那人的碎心掌确实厉害，幸亏我早有防备，没有低估了曹正淳派来的人。”神侯踱步。
“曹正淳越来越猖狂了。”唐棠附和。
一刀冷声道：“不如让我一刀杀了他。”
“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容易，曹正淳练了童子功五十年，刀枪不入，连我都不知道罩门在哪里。”
天涯疑惑：“曹正淳不断扩张势力，残害忠良，皇上就没有察觉吗？”
“还是天涯心思细密。政治讲究平衡，皇上用我来压制曹正淳，同时也用曹正淳来压制我。”神侯道。
“可是义父对皇上一片忠心。”唐棠睁眼说瞎话。
“皇上比我想象的聪明，他权衡各方势力，不让任何一方坐大威胁到自己。”神侯眯了眯眼，“曹正淳是太监，权力再大，最多挟天子以令诸侯。而我本姓朱，是皇上的叔父，万一我造反，就会威胁到皇上的地位。”
天涯道：“说到底我们都只是皇上的一颗棋子。”
“这就是政治。”神侯总结。
天涯道：“所以，虽然曹正淳越来越过分，但义父一直是被动的，见一个救一个。”
“我在等曹正淳触动皇上的底线，一旦曹正淳碰到，皇上一定马上借我的手杀了曹正淳。”
天涯道：“如果我们触碰了那条底线，皇上也会借曹正淳杀了我们。”
“没错，所以我们既要尽忠又要自保。”神侯道，“现在我们只能尽量多收集情报，打击曹正淳的阴谋。同时我要你们两个替我物色另外一个黄字第一号，我需要四个大内密探，才足够我调配。”
“是，义父。”唐棠和天涯抱拳道。
放心，黄字第一号快出来了，是您的克星。唐棠暗暗想道。
翌日，天下第一庄。
唐棠摇着折扇，宛若一个翩翩公子，对那个长得略磕碜的白衣公子露出个和善的笑。
“白无瑕，有人挑战您天下第一君子的位置。”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刀棠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