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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能抓住的不过是短短须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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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帐层层,惑人的香气从蟠龙青铜鼎中缓缓冒出。四面传来女子娇媚的喃语,男子劝酒大笑之声,这是纸醉金迷的堕落欢场。
“大家,今儿我们头牌时钰可要出场了,请诸位贵客好好怜惜!”妈妈保养得宜的脸上在笑起来仍不可避免的泛出皱纹,不过现在没有人注意到这些,台上青绿身影攥住了他们所有心神。
桐皱着眉看着眼前这堕落景象,他不过是一个赴京赶考的贫寒书生,被友人误拉来这青楼楚馆。看到不远处男女仿若无人地亲热,桐的脸一下就红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他絮叨叨念着圣贤书,转身就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就是转身那一刹,时钰出现了,套用一句妈妈骄傲的话语:只要时钰想,没有人可以不被她倾倒。
桐也是如此,惊鸿一瞥,便是万年。
女子穿着寡淡至极的绿衫,上面没有绣任何东西,只有料子的丝滑表明它的身价不菲。外披一件青色褂子,懒懒散散半挂在身上。
时钰就这样慵慵懒懒,似乎还带着刚睡醒的稚气走进众人眼中。素色寡淡的衣着不能冲淡半分她的颜色,反而衬得她清艳无双,如那皎皎明月,璀璨星辰。
所有人都激动起来,如斯美人,何人不想拥入怀中?
时钰看着台下一如既往涌动肮脏欲望和占有欲的眼睛,坦然地一折腰,随音乐摆动身姿。
裙玦翻飞,女子用她如水的眼眸勾动男人的心,让他们心甘情愿为她疯狂……
又是一转身,时钰抬眼,不期然撞进一双清澈见底的眼中,她只能从中发现对美的喜欢,是的,纯粹的喜欢,不参杂任何欲望。
时钰一愣,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真是个纯情的孩子啊。不知道将你拉入这肮脏的地方,你还不会有这么干净的眼睛。
音消舞毕,时钰轻慢的鞠了一躬就退下了。在这里,时钰不卖身,但她会邀看的顺眼的人一聚,不过从不过夜。
桐还沉浸在刚才的舞中,就有一婢子过来恭敬地请到“时钰姑娘邀公子一叙。”桐顶着周围人嫉妒的眼神晕乎乎跟着婢子离开。直到婢子离开,房内只剩他和时钰二人,他才恍然清醒。
桐看着眼前似乎更美的女子,磕磕绊绊说道“姑娘,找,找我所谓,谓何事?”
时钰一下就笑出来了“看样子你是书生啊……”
“是,小,小生赴京赶考的……”桐胡乱点头,不敢看眼前压迫感极强的女子。
“小书生,这儿可是烟柳之地,你觉得…我找你所谓何事?”时钰却不放过他,一步步靠近,说完最后一句还大胆的朝他耳朵吹了一口气。
桐这下浑身都红了,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开口。
“哈,小书生,你好有趣!”时钰满意看到他脸红的样子,也不逗他了“放心吧,我卖艺不卖身的,我看你顺眼,我们下一盘棋吧?”
“荣幸之至。”桐不知该松口气还是什么,见时钰转移话题,赶忙答应。
桐的棋风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正直光明。时钰在桐离开后,把玩着手中黑色的棋子,如玉指间翻飞着暖玉制造的棋子,给人极大视觉冲击,不过现在也无人欣赏。
不知看了多久,时钰嗤笑一声,就这盘合局的棋尽数挥散。
以后时钰总以各种各样的名义邀桐一聚,或谈诗词歌赋,或烹茶高歌……
桐轻抚古琴,看着翩若惊鸿的女子,自己与她好像一对情人……
琴声一乱,时钰就停了下来,看到桐明显神游天外,有些了然地挑起眉。开始对我,动心了吗?
桐神色恍惚的回去,一连几天将自己关在房内,知道确定自己的心后,他再一次去见了时钰“你等我,我科考结束,就娶你。”
时钰对着铜镜细细描着眉,听到这话转过身静静看着桐,半响绽开一个灿烂笑颜“好!”
这话被无数男人说过,每个都信誓旦旦,但其实这只是他们想和你春风一度说出来的情话,根本不能相信。让我看看吧,你会是什么样的人。
新科状元是个俊俏的青年,这让京城待字闺中的少女都蠢蠢欲动起来。
时钰也听说了,不过很快就抛之脑后,新科状元?与我一个欢场女子何干?
没想到是这位炙手可热的状元郎竟找上门来。
“时钰,我来娶你了。”
时钰看着面前锦衣官袍,器宇轩昂的青年,难得地呆愣了“小书生?”
看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时钰扯着他的手拉他进了房。
“时钰,我做到了,我要娶你!”桐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时钰。
时钰一撇头,避开了他的目光,语气恶劣开口“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吗?你竟然堂而皇之的来这里!”
桐有些失望垂下眼,低落的开口“我知道,可是,我喜欢你,我想娶你。”最后一句他说的又慢又郑重。
“嗯?是吗?”时钰挑起一抹冷酷的笑“可是我不喜欢你,也不想嫁给你啊。”
“不是这样的……”剩下的话被一只无瑕玉手拦住,时钰捂住他的嘴,凑近他继续说“我第一眼看到你这双干净的眼时,我就想毁掉它啊,所以我才会接近你,你所爱上的,不过是我给你看的表象而已,你懂?”
桐开始有些讨厌她凑得这么近,因为这让她眼中的无情如此明显,让他连自欺欺人都不可以“……只是为毁掉我吗?”
“是啊,大状元,你现在我可惹不起,你也别来打扰我了,你要去的应该是翰林院!”说完这句,时钰就让人将这位饱受打击的状元郎送出去。
“时钰啊,我看那个愣头青可真真喜欢你,为什么不借此出了这火坑?”妈妈摇着羽毛扇,满意看到今天的时钰还是那么漂亮。
时钰挑着花钿,漫不经心的开口“我是什么身份?就算他娶了我,也过是个妾罢了,迟早会有正妻压在我头上,能在这肆意妄为,我何苦去受那份气?”
“说句实在话,这可不是个好留的。你一日不卖身,那些人可能捧着你,那如果有一天你斗不过那些权贵了呢?”妈妈挑了朵红莲帮时钰贴上,有些忧虑劝道“这是迟早的事,那时你能怎么办呢?”
时钰听了妈妈的劝告,反而笑得不能自已,将眼角泪花抹去,时钰开口“如果有那一天,那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妈妈震惊看向时钰,瞧见她眼中的决绝,便知道她所言非假,也不在说什么,叹了口气离开。
才华横溢的状元郎即将与丞相府千金成婚了,这可是最近最热门消息。听到这消息,时钰正将手泡进热水中,一点点将关节泡软,防止指节变大。
这就是你说的喜欢吗?男人的爱,真是廉价。
婚礼前夜,时钰遇见了桐,他喝的醉醺醺,不过看起来似乎在等自己。
桐听到脚步,抬起头,露出那双依旧干净的眼睛“最后一次,为我跳支舞吧。”
“好。”就像答应他的提亲,时钰毫不犹豫地应下。
空荡荡的大堂只有一位舞者,还有她唯一的看客。时钰将鞋脱下,露出秀气白皙的脚,将它沾满墨水。
水袖横飞,灵巧优美。每一次旋转,每一次转头,都带着浑然天成的美感,这是时钰自创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跳,跳给唯一的观众看。
琴音铮铮回响,时钰收回散落的袖子,将脚底的纸拿了起来:一朵朵牡丹怒放在纸上,张扬美丽。
时钰不管桐不顾形象地嘶吼哭泣,穿着大红舞裙转身离开了,一滴不知汗水还是泪水划过她精致的下巴,悄无声息在地上留下水渍。
他那样的人,就该捧着圣贤书,有个身家清白,举案齐眉的妻子红袖添香,而不是与一个卖艺的欢场女子搅在一起。
时钰咬紧牙,就算爱上又如何?他前途正好,自己带给他的只有无穷的非议,所以才不后悔我所做的决定,绝对,不后悔!泪水忍不住留下,在红色裙子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印记,离开的步伐却更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