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步》钻石墨镜

5、五

　　张恩全守在小其床边，帮他擦脸擦手，喂他喝水。

　　小其一会儿醒一会儿昏迷一会儿发烧。有时候还含糊不清地说什么。

　　这次他被伤得特别严重。服务生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昏过去，人还被绑在床上，浑身的齿印鞭伤，连私密处也都是惨不忍睹的伤。嘴里还被塞了东西，不让他叫出来。

　　张恩全守了他几天几夜，小其一动，他就紧张得不得了，却又不怎么敢碰他。看到他浑身的伤，难受的样子，想到他是如何被人帮在床上施虐，心里难受的恨不得杀了那个人。

　　早知道他负气出去，会被人伤成这样，张恩全宁愿那天他喝醉了跟他上床的是自己。反正自己也是没有一天不想碰他的。

　　可是偏偏自己只能看着他被人染指甚至虐待伤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其十三岁的时候，张恩全第一次忍不住吻他，可是却不敢碰他。因为那时候小其那么小，那么纯洁，那么美，张恩全看着他，就觉得不敢碰，不敢亵渎，所以死死的忍着，反而越发得躲着两个人单独相处。

　　然后小其就开始叛逆了，张恩全每次都看着他被人打了欺负了遍体鳞伤的时候回来，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只有这时候，小其是安静的，乖乖得让他照顾。只要小其一恢复力气，就马上挣脱他，推开他，跑出去胡闹。

　　大学还没毕业，小其就跑去做鸭。张恩全气的狠狠抽了他一巴掌，结果小其更不肯回家了，每次回来更是受伤的厉害。这次算是最严重。

　　轻轻握着小其的手，看着他手腕上触目惊心的勒伤，张恩全心里又是一阵阵的难受。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心理医生说，他给的不是小其想要的。那小其到底想要什么呢。

　　难道要他关着他锁着他绑着他。这些他也不是没试过，只是每次要是跑不出去，小其总有办法让自己受伤。或者是不吃饭，或者是把自己弄伤，用冷水洗澡让自己生病。

　　反正就是这个小其，让他头痛欲裂。

　　如果能不理他也就好了，反正就算是亲弟弟，他也作的仁至义尽了，供他读书，劝他骂他打他，关他照顾他惦记他。可是谁让他对小其有情，心心念念的都是他，全天下人都指着脊梁骨骂他，他也不可能放下小其。

　　肯定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张恩全怨念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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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其醒了之后，一个字都不说。张恩全跟他说话，他想听不见似的完全没反应。

　　给他药他就吃，给他水他就喝，喂到嘴边的粥他就吃进去。眼睛半眯着，看着地板，昏昏欲睡的样子。只有医生打针的时候，他转过头去不看。

　　张恩全很担心，可是公司的事扔下好几天了，再不管就乱套了。所以也不能老守着他。白天他还是要抽段时间呆在公司。

　　小其就是很安静的躺着。能走动了就一个人扶着点滴架在走廊站一会儿。人很憔悴，瘦了一圈，总是没精神的样子，对什么都没反应。

　　张恩全跟他说些话，也好像是跟植物人说。医生说，他只是心理原因。张恩全想着等他好一点还是要带他去看心理医生。

　　这天阳光很好，张恩全一早就去了公司，心里一直惦记着小其，却开不完的会似的，千头万绪忙得脚不沾地。

　　特护出去的时候，威廉静悄悄走进病房。

　　小其定定的看着他，眼睛里点点星火闪着，完全没有往日没精打采的样子。
　　威廉深沉的笑，递了个信封给他。

　　走廊里小其扶着点滴架慢慢的走着，单薄的背影，蹒跚的步子，穿在他身上稍显大的病服，让人看了担心他下一步就会倒下去。

　　特护追上来，伸手扶他。他任他扶着，走到洗手间门口，就自己走进去。进了隔间，在马桶上坐下来。

　　从口袋里掏出那个信封。打开是几张照片。

　　小其翻看着这几张照片，看得很开心，苍白的嘴角钩起笑容，眼神里光华流溢，脸色也好看了。

　　他手里的照片，可能除了他以外任何人看了，都只会恐惧的作呕。那是一具尸体，准确地说已经不能算是一具尸体了。因为除了表情骇然扭曲的脸清晰可见以外，身体基本上已经血肉淋漓了，某些地方内脏骨头都看到。偏偏照片又拍得很细，各个地方的特写让那些惨无人道的伤痕清晰可辨。

　　小其爱不释手的看了很久。脸上始终洋溢着轻松得意的笑，笑得窗口漫进来的春光也显得那么明媚，那么舒服，那么春风得意。

　　小其慢慢的撕碎照片，丢到抽水马桶里冲走。然后淡淡的笑着走出洗手间。

　　特护吃了一惊。小其像换了个人似的。虽然仔细看，也看不出什么不同。但是他扶着点滴架蹒跚往前走的脚步已经没有那种落寞的可怜，单薄的穿者大病服的身影也不再伶仃，反而在阳光的映衬下，泛着淡淡的模糊的光泽，像天使一样朦胧美丽。脸上也不再冷漠的苍白，而是淡淡的闪着光泽，眼神也灵动了，嘴角都似有若无的钩着。

　　这是怎么了？特护痴痴的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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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张恩全推着轮椅带小其在草地上散步。

　　张恩全坐在长椅上，细细的看着轮椅里的小其。还是显得有些瘦骨伶仃，一动不动的看着夕阳。

　　头发上，雪白的病服上，都被夕阳染了一层金黄的光晕，朦朦胧胧的。他似乎很享受这美景，惬意的恋恋不舍的看着。

　　下午张恩全一推开病房的门，小其就转过头来冲着他淡淡一笑。直到现在，张恩全也没从那笑里回过神来。

　　张恩全迷迷糊糊的记得，小其笑着跟他说：“哥，我想出去走走……”他竟然跟他说话了。

　　他还是很虚弱很苍白，可怜兮兮的样子，可是那个笑居然那么明媚轻柔，好像一碰就会变成烟雾飘走一样，那么脆弱，又美的让他失神。

　　夕阳红的很美，张恩全也抬头看。小其又转过脸来冲他笑。

　　“小其……”张恩全慢慢把小其的轮椅转过来，面对着他，觉得有千言万语想跟他说，可是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有点尴尬的低下头。

　　“哥……”小其拉住他的手。张恩全也握住他，他的手细细长长的，有点瘦有点凉，尤其指尖特别凉，张恩全把西装外套脱下来给小其披上，握住他的手轻轻的温暖揉搓。

　　小其看着他的眼神很朦胧，像隔了一层雾，被层层的遮住。张恩全也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小其，哥，是不是，特别失败……”张恩全觉得自己就像是教不好孩子的父母，怎么教都只是让孩子跑开得更远。

　　“哥……”小其垂下眼，默默地不说话。张恩全可以看见他胸膛微微的起伏，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他总是什么也不肯说，也许他跟自己一样，不知道该怎么说。

　　张恩全把小其的手捧起来，细细的看，轻轻地摸索揉搓，好像他的手很有趣，值得慢慢玩赏。他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说怎么做，他默默地恨自己，却只能沉默。

　　小其抽回手，面色变得冷淡。“我累了，想睡觉……”

　　“好……”张恩全难过得推着轮椅，默默地回病房，把小其扶到床上。难得的好气氛，竟又变成这个样子。张恩全隐约觉得小其生气了，自己那里做错了，可是又想不明白为什么。

　　小其冷着脸，眼睛看着地面，又不说话了。张恩全喂他吃东西也不肯吃，就躺下睡了。

　　张恩全被他弄得有点莫名其妙，想生气又不敢。就也不说话。就这么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杂志，守着小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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