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薄凉青衫紫竹客》珏影

8、牢狱之灾

　　刑部天牢之内，无衣独坐在一帘草席之上，静静地看着眼前烛灯之中的微弱火苗在气流的引动下摇曳着，昏暗的烛光是这间牢房中唯一的光线来源，黯淡的光芒投照在无衣的脸上，衬得他的面容更加的虚弱苍白，唇角还未擦拭干净的血迹是多么刺眼。

　　这样的一幕映入疏通关系暗中来牢中探望老师的灵羽的眼中，变得更加的锥心刺骨，他不由慌了神，急忙上前问道：“老师，你怎么了！？”

　　灵羽细细地打量着无衣，方才他还未接近无衣，微弱的光线只能让他看清老师面容，可这一接近更加让他难以忍受的事情呈现在了他的眼前，只见无衣一身素衣沾满了鲜血，数条鞭刑留下的痕迹使得无衣看上去更加虚弱不堪，这触目惊心的场景让灵羽心中升起了一股无法遏制的怒意。

　　“他们怎么敢！！！”

　　“咳、咳……如何不敢？”无衣抬头看向前来探望他的灵羽，眼中没有一丝痛苦与难受，平静而从容地反问道，可伴随着话语溢出唇角的鲜血却是无法克制。

　　灵羽见状双手抓住阻隔在他和无衣之间的铁栏，他已经顾不上去探究老师受伤的原因，只想要靠近老师确认他的伤势有无性命之忧，他神情激动地问道，“老师，你还好吗？”

　　无衣刚想回答，却被涌上来的鲜血呛到，捂唇不停地咳嗽，“咳、咳咳……”

　　见因为自己咳血而更加难以抑制自己情绪的灵羽，无衣连忙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待翻腾的气血平复了些后，才缓缓开口说，“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

　　“可……”

　　灵羽不放心地想要反驳，却被无衣的一个眼神制止了，就算再不愿，他也只能等着老师先把话说完。

　　“没什么可是的。”无衣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名唤羽儿，可性子一点都不像羽儿，反而更像是撒儿。

　　无衣看着紧紧攥着牢门的灵羽，知晓他也是关心自己的身体，不由放软了声音，但言辞却不容一丝一毫的拒绝，“好了，羽儿。我的身体我自然清楚，你若想让我离开这里，你就加快你查案的速度，在那些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把他们抓住，洗清我的冤屈。”

　　“老师？”

　　灵羽也知道这一次是无衣被人陷害了，可他到目前为止还没能查出那些人的踪迹，没有办法将无衣先从牢中带出来。

　　“关心则乱。”无衣带着鼓励的神情看向灵羽，“前几年的几桩事情你处理的很好，怎么当事情发生在我身上的时候，你却是束手束脚无从施为了呢。”

　　“老师。”

　　灵羽有些羞愧地低下了脑袋。

　　“羽儿。”无衣柔声唤道。

　　“老师！”

　　灵羽猛然抬起头来看向无衣，自从老师当了五皇子的师尹，与他一同在朝为官之后就再也没这样唤过他了，一直是以相爷之名相称的，如今这一声“羽儿”让他心情颇为激动，但却也在心中升起了一阵疑惑，老师为何突然这样唤他。

　　“这是你的课题。”无衣神情淡然地说出了答案，“能否出师，就看你这次交的答卷是否能让我满意。”

　　灵羽闻言，神情一凛，他在牢门外站直了身子，向无衣行了一揖，“是，老师，徒儿明白了。”

　　既然是老师的要求，他必然会给老师呈现出一副完美的答卷，比灵雎、灵鸢他们还要好的答卷。

　　“时间也快到了吧。”无衣看向灵羽身后那拐角处慢慢浮现地烛光，对他说道，“既然明白了，那就走吧。”

　　“可是老师，您的身体。”灵羽闻言，虽知探望的时间要到了，可他还是放心不下无衣的安危。

　　“我既然说了无事，便不会那么轻易地死。”无衣收回了看向灵羽的目光，侧身继续描摹着这牢房中的幽暗烛火，“去吧，别让我失望。”

　　灵羽见无衣这番拒绝的姿态便知老师不想让他关注这个话题，也知道老师说的这番话是真的，便不再纠缠，“老师您多保重，徒儿告退。”

　　“嗯。”

　　无衣没有再去看灵羽，他听着灵羽与狱卒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没在这天牢的幽静之中后，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羽儿，你本已上达云霄，这一次，为师助你常驻青云之巅。”

　　无衣眼神一动，目光落在了这跳动着的烛火之上，“等羽儿面见了羽帝之后，我重伤的消息势必会被传播出去，希望鸿儿不要伤心过度而伤了身子，不过有药师在应不会有事。”

　　无衣话音落下后，这阴森昏暗地天牢之中陷入了长久地寂静，只有烛火明明灭灭地摇曳着，想要燃尽这最后一滴灯油，亮尽这最后一抹光明。

　　忽然一阵微风拂过，还在挣扎的烛火倏地熄灭，封闭的天牢顿时陷入一片黑暗，突闻一声剑鸣，一道寒光划过无衣的身旁。来人见一击不中，立刻改换了剑路，向无衣袭来，招招杀机，直指无衣死穴。

　　“唉～”

　　只闻一声无奈地轻叹，伴随着金属着地的声音，砰然一声重物落地，挥舞着衣袖的声起，周遭再次恢复了明亮，虽然不强烈却也能让人看清楚眼前的状况。前来刺杀的人倒在地上，生死不知，而无衣却从容地站在了牢房的角落之中，冷眼看着那想要置他于死地的杀手。

　　无衣缓缓地走到刺客的身旁，捡起落在他身旁的利剑，看着剑上刻着的宣王府标记，摇了摇头，这栽赃嫁祸还能再明显一点吗！看来那人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除他了，甚至是做出这样愚蠢的行为，若是暗地里的那些给他来了个措不及防，把他弄进天牢的人，可不会这么耐不下心来，看来是有矛盾啊！有矛盾好，他还没出手给羽儿制造点混乱，让羽儿能有方向去下手，这些人就已经自己露出了破绽，他不给那些人点回礼，就对不起他进刑部遭的罪了。

　　心中这样想着，手上随即有了动作，无衣伸出没有握剑的手拂过剑身，化去了剑身上的标记，指尖在剑身上轻轻地滑动着，不过几息，一个新的标记便出现在了剑身之上。

　　“希望你会喜欢我的礼物，仲王殿下。”

　　刚刚将手中的青锋放回刚才掉落在地上的位置，耳边便传来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无衣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枚药丸吞下，找了一个好位子躺下，等待着药效的发作。

　　随着药力上涌，无衣渐渐地失去了知觉，在落入昏迷的前一刻，听到有士兵叫喊着，“他可是五皇子的师尹，就算有罪，但现在还没定下来他要是死了，我们都得赔命！！！快将人抬出去，叫太医来！快！”

　　之后的事情无衣便不知晓了，等到他再醒来的时候，入目的是绣着青竹的帘顶，房间里熏着清幽地安神香，他抬手想要撑起身子，却惊醒了趴在床沿小憩的人。

　　“先生，你醒了！”灵鹭惊喜地喊道。

　　他这一声叫喊，没吓到无衣，却是把其他人都喊了过来。

　　“咳……”无衣清了清嗓子，太久没有说话，让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睡了多久？”

　　“两个月。”慕少艾握着水烟管敲了敲桌面，“我说，无衣啊，你要是再不醒来，小鸿可就要哭瞎眼了！”

　　似乎是感受到慕少艾似笑非笑的眼神，上官鸿信一下子红了脸，支支吾吾匆忙地解释着，“才没有呢！我只哭过两回，只有两回！！”

　　“嗯嗯。哭了两回，一哭就是一天一夜。”慕少艾睨了上官鸿信一眼，随后看向无衣，颇有深意地说，“你的身体之前一直在调养，走这刑部一遭，就把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费了，以后你就给我乖乖喝药吧。”

　　无衣闻言，脸一下子就垮了，他可怜兮兮地看着慕少艾，“药师……”

　　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慕少艾打断了，“别想了，你要是还想说什么，我就让小鹭煎药的时候多方一倍的黄莲。”

　　“我知道了。”无衣苦着脸说道。

　　上官鸿信看了看慕少艾又看了看无衣，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床边，拉着他的袖子，小声地在无衣的耳边说道：“老师，别担心，我这有蜜糖，每次药师让我喝药的时候，喝完我都吃这个，吃了就不苦了，而且特别甜。”

　　无衣笑着摸了摸上官鸿信的小脑袋，“嗯，鸿儿真乖。”

　　上官鸿信闻言，刚刚才消退的红晕有涌了上来，他笑着看着无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放开了拉着无衣的手，道了一声“徒儿还有事，老师您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您”，便跑出了房间。

　　无衣不解地看着上官鸿信跑开的身影，转身问慕少艾，“药师，鸿儿这是怎么了？”

　　“他啊，是想起了那堆还没做完的课业，趁你还没痊愈，去赶工了。”慕少艾轻笑着说道。

　　一旁的灵鹭听到了慕少艾的话，生气地说，“小鸿才没有落下功课，他是不想要先生失望，回去温习功课了。”

　　“好好好，我家小鹭说的是。”慕少艾眯着笑眼盯着灵鹭，“那小鹭大人，现在能去厨房看看给无衣的药煎的怎么样了吗？”

　　“先生的药灵鸠看着呢，还要我去，师傅就知道使唤人。”灵鹭嘴里嘟囔着，但也听从了慕少艾的话，离开了房间，打算去厨房找灵鸠。

　　“药师，这两个月发生了什么。”无衣靠着床柱看向慕少艾。

　　“这两个月是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慕少艾叹了口气，“从你昏迷开始说吧。刑部的官员把你的情况上报了之后，羽帝便下令将你移出了天牢，软禁在了这座师尹府。但你一直都没醒来，让一些人蠢蠢欲动。小鸿得知你一直不醒，便去央求羽帝让人去医治，在太和宫外跪了一上午，后来中暑昏了过去，羽帝便顺势让医治小鸿的太医来医治你。但我的药可不是普通医者能解得开的，所以你依旧昏迷着。”

　　“鸿儿没伤着身体吧？”无衣到上官鸿信晕倒了，心中担忧的问道，那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啊。

　　“没事，他能有什么事，你平日里的养生汤，都会给他送一份，只是中暑又怎么能伤到他。”慕少艾拿烟管敲了敲桌子，“到是你，这一身皮肉伤，被人从刑部大牢里抬出来的时候，着实吓人。”

　　“药师都说这是皮肉伤了，养久了自然会好。”

　　“不过你这身看着严重的伤势和那刺客的兵器倒是为灵羽那小子提供了一个查案的方向，你才被抬出来半个月，他就破案了。”

　　面对慕少艾似笑非笑的眼神，无衣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只不过是将结案的时间缩短了，就算没有这一桩事情，我相信羽儿要查出真正的犯人是谁也不过时间的问题。”

　　“是啊，只不过到时候要定罪可是要比现在难上数倍。”慕少艾漫不经心地说道，视线却是一直盯着无衣，“而且，只是这案子的主谋，而非幕后黑手。看来你是有方向了。”

　　无衣点了点头，“我已经派人跟着线索追踪了，现在就是等结果了。”

　　“那老人家我就陪你一起等这结果出来吧，我也想知道是什么人竟然会这么想不开来惹你。”慕少艾端起水烟管，嘬了一口，轻轻吐出一片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