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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王对王(古风) ...

  •   番外王对王
      瞻彼淇澳,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瑳,如琢如磨。
      吴玉笙第一次见到张琊的时候,觉得君子大抵是如此的。那时候他还叫吴玉笙。不过那时候的他是孩子,张琊也是孩子,是百濮送来的质子。那时百濮四分五裂,苗疆七十二寨为了争夺土地与粮食不停内斗,百濮的皇帝只得依靠于大煜。
      王福同他介绍,这是吴小王爷。
      再次见到张琊的时候那人有些狼狈,被吴玉笙那几个不成器的兄弟欺负得很凶,可张琊却一声都没吭,抬起头的瞬间,眸中一片墨色晕染开来。
      吴玉笙觉得心中一颤,便叫人上前拦住了那几个皇子,他是太子,那几个兄弟自然还是有些怕他的,于是便作鸟兽散。那时的张琊只是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不卑不亢地向他作揖:“臣谢过太子殿下。”
      他们这便是认识了。
      张琊是同吴玉笙他们几个皇子一同上书房的。之乎者也,刀枪棍棒,张琊比所有人都更勤奋,虽然表面上他比所有人都怠惰。相比之下,吴玉笙对于习武几乎是能躲便躲。
      藏拙。吴玉笙明白。
      他们几乎没有交集,和若有若无的,他们总会相遇,也不知道是谁刻意。倘若是他,也许只是因为初见时的惊艳,而倘若是张琊,那么就是因为他是太子,是未来的皇上。吴玉笙都明白,可溢出的情愫是谁都无法控制的,这天下的主人也不行。
      虚伪到最后,还是有了真情。他们谈到志向,谈到这天下,张琊开始不再对他隐瞒,在棋盘上大杀四方,步步紧逼,他的路数却是绵里藏针,他从来都败数居多。
      张琊告诉他,大煜天下太平,国泰民安,这是吴玉笙该有的为君之道,可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
      吴玉笙要面对的是朝堂上的明争暗斗,而张琊要面对的却是战场上的危机四伏。
      直到有个人出现,戳破了他的小心思。一个危险的人,在皇宫来去自如,他却避无可避。那个人告诉他,他一定会后悔,不过可能会高兴上几年。
      几年也是好的,他想。只是这话,他到底还是说不出口。
      太子生辰是欢庆宴饮,可母后告诉他,不能叫人知道他的喜好,所以每样东西只能吃一点。而那晚张琊来找他的时候正带着他喜欢的灯芯糕。还有给他的礼物。
      一块莹白的暖玉牌,带着淡淡的香味,上面有竹,也有字,正面的“白首如新”,背面的“倾盖如故”。
      后来他知道那是药玉,可以安神,原本是百濮皇帝送给张琊保命用的。他也知道了张琊也曾烦恼过该送他什么,后来跟那个人学了雕玉的手艺。几日当然学不出什么,就只会这一个模样。
      吴玉笙一直没想到回礼。
      吴玉笙会吹笙,江南的管乐带着温婉的韵律,其实他的母后从来没想过要他做皇帝,可嫡子,长子,他都占全了,他不做谁做呢?可太子不能吹笙。母后过世后他便只能偷偷的吹,后来也能在张琊面前吹。而张琊每次都听得很认真。
      可张琊是要走的,而他说出了几乎一生中最痴狂的话:“倘若我帮你平定百濮,你会留下吗?”
      “倘若如此,臣在此谢过陛下了。”张琊的语气不亲不疏,却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他们从此陌路。
      张琊对他,从太子殿下,到玉笙,再到太子殿下。
      张琊走前皇上要吴玉笙与他下一盘棋,吴玉笙借着意气反守为攻,而张琊节节败退,那个人终究风轻云淡,仿若胜负对他不过如此。
      张琊离开那日,吴玉笙在花园中饮酒,他想醉一场,可是不能醉,他是太子。他已经被改名为吴玦。
      那个人又来了。
      那个人对他说,小孩儿,人都走了,你就坐在这喝酒像什么样子,不如这样,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要交给他,我可以替你捎过去,就当是对你请我吃的东西的谢礼。
      他能送给张琊什么呢?就像几年前的生辰一般,他从来都不知道张琊想要什么。
      随后他看到了他的笙。于是他将这笙伴着一张字条交给了那个人,送不送到也无妨,不过是个念想。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应了那句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后来他大婚,娶的是一个温婉贤良的女人,笑起来像小巧的杏花,却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他收到了来自百濮的贺礼,其中有一封单独给他的信。这些年早便听得张琊平定百濮,重施新政,还抱得美人归。百濮逐渐有了新的相貌,也与大煜通了商道,可张琊却从没给他过一封信。
      他打开信函,只见一句“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余生不见”,写着玉笙亲启。他们的确不能再见。他们的再见也只有两国兵戎相见。
      于是他回,来世莫生帝王家。
      这句话一去再无音信。
      都结束了。
      吴玦睁开眼睛,将东西收好,起身:“王福,随朕去见见简家那个儿媳妇。”
      定风带着莫名复杂的表情说有人来找他的时候清无还是有些惊讶的,不过他还是去了,在他见到来人的一刻了然。
      那人他见过,王福,皇帝身边的人。
      “清公子,主子想找您谈谈。”王福的态度很谦恭,仿佛他请的不是一个无职无权的商人,而是身居高位的朝廷大员。
      “好,还请客人等一下。”清无看着定风欲言又止的表情,摇了摇头,随后去里屋走了一趟,跟着王福走了出去,这里的人大都知道他与简兮的关系,时不时会同他打个招呼。一只蝴蝶落在了他的肩头,驻留了一会,翩然而去。王福一直打量着他,看到这里收回了视线。
      一国之君当然不可能大摇大摆地去住客栈,清无进那屋子的时候甚至觉得有些昏暗,只是这些事情还轮不到他来管。他低着头,在看到一抹明黄色的时候叩拜了下来:“草民清无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榻上的人似乎有些惊讶,看向王福,后者摇了摇头,随后便让清无起来了:“你不怕朕。”
      “天子圣颜,不能不怕。”清无虽这样说,但到底没表现出惧意:“只是草民是商人,不敢把情绪表露在脸上。”
      “其实你还是不怕。”吴玉笙轻声笑了:“坐吧。”
      “谢皇上。”清无倒是坦然,坦然的让他身边的王福有些惊讶。
      “既然如此,你应该知道朕来找你所为何事。”吴玦的语气不疾不徐,听起来有些温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慑。
      “草民无法左右子俣的决定。”清无垂眸,他就不该让简兮搅这浑水:“而且草民也觉得子俣并不适合做官。”
      “若是你无法左右,那怕是没人管得住他了。”吴玦一扬眉毛:“不过他为何不适合做官。”
      “陛下想拉子俣入朝堂,看中的不只是子俣的才学,而是为了牵制父亲。”清无对这皇帝的性子不甚了解,有些话他知道该怎么说:“父亲近些年来的表现想必让皇上有所提防,而子俣初入官场,即使到了父亲的位置,也定比父亲更好了解。”更好操控。
      “如你所说那朕不是更应当劝简兮入朝堂了吗?”吴玦眯起眼睛。
      “可其实子俣更难为陛下所用。”清无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了笑:“父亲虽老奸巨猾了些,但确实是忠于陛下的,更会权衡利弊,也算得上是贤臣,只不过子俣……就有些任性了。”随后他抬起眼看向正审视他的人:“子俣是文人,也不知该说是迂腐还是傲气,他只会做他认为对的事,想来定会不少忤逆陛下。”
      当然,这就说的是假话了,简兮做官的确同他父亲很像,甚至可以比他父亲做的更好,不然不可能平步青云。可那是在那场变故之后,清无不愿意他去做他不喜欢的事情。
      “当然,陛下是圣明仁君,自然知晓忠言逆耳,但这逆耳逆多了,还是会看不顺眼。”清无垂眸,勾起唇角:“草民上辈子当是个和尚,天天撞钟才求得如此良人,自是怕他将来说了一些不该说的,得罪了一些不该得罪的人而丢了性命。”
      屋子里的气氛低沉的吓人,一阵长久的静默后,吴玦还是笑了:“你倒是会给朕扣高帽子。也罢,他既做不了,不如你来做,如何?”
      “陛下说笑了。”清无知道这位身居高位的人是应允了:“草民最多只会敲敲算盘,担不得重任。”
      “罢了罢了,你回去吧。”吴玉笙有些疲惫地皱了皱眉头。
      清无微微俯首:“草民告退”
      “公子这边请。”依旧是王福将清无送到门口,后者微仰着头看了那牌匾,不知道是在想什么,随后微微笑了,留下了一句若有若无的“还有四个月”。
      王福自然是听到了这句话,瞪大了眼睛看向清无。后者笑了笑,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交给王福:“受故人所托,还请公公代为交给陛下。”
      “阿月。”
      听到这声音清无猛地转过头,简兮已经在不远处了,清无眯起眼睛,一改刚刚的游刃有余,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子俣这么快就回来了?”
      简兮笑了笑,拉住了他的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王福在门口看着那两个人远去,这才回了屋子,随后便看见他主子若有所思的神情:“王福,我是不是见过他?”
      “老奴也觉得清公子面善。”王福垂首,将那封信递出,道:“不过老奴想起了一个陛下幼年时见过的人。”
      “哦?”他皱了皱眉,接过信,随后恍然:“原来是他。”
      他的确曾经见过一个与清无极其相像的人,那时候他还是太子,那个人就那么大次次地闯进皇宫,站在一棵桃树下,似乎是在想什么,听到他来的声音后问:“小孩儿,你觉得这树上的桃子哪个好吃一些?”
      他那时身边并没有侍从,只想着拖延,便随便指了一个。没料想那人三步两步上了树,摘下那科桃子丢给他:“你看甜吗?”
      这时候王福赶了过来,直接吼了一嗓子“保护太子”。
      那人愣了愣,旋即一笑,飞上宫墙,几步就不见了。
      他曾经以为那就是最后一面了,却没想到晚上的时候那人就在他的寝殿里等他。
      “原来你是太子。”那人说:“那你会做个好皇帝吗?”
      “父皇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答非所问,却已经给了那人想要的答案。
      那人看了他一会,随后道:“那我便告诉你一件事,倘若你能当上皇帝,朝堂上可以拨云见日,那么今后便会一帆风顺。”
      他一直觉得这是妄言,但到底有所期待。
      那个人还说,西南王府那一窝子狐狸,没有人比他们更会看形式。所以,百濮……
      他也曾问过那个人为什么要帮他。
      那个人说,他家小孩马上就要蹦出来了,他希望他家小孩可以生活在一个太平盛世,一生无忧。
      见自家主子已经想起来了,王福接着道:“清公子走前说了一句话,他说还有四个月。”
      “四个月后是春试。”吴玦的眼神有些复杂,与王福对视一眼,皆是了然。
      吴玦打开新址,上面只有一个字:好。
      好什么?如何好?这让人一头雾水,吴玦却清楚得很。
      “清无可会雕玉?”吴玦收起了信,藏在了怀中。
      “老奴不知。”王福垂首:“只是老奴记得左相说过,清公子的手受过伤,应当是不能做那些精细的活计的。”
      “……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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