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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寄生(黑暗向,隐晦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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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作坊中,球形的关节,圆滚滚的玻璃眼珠,残破的躯干散落在布满灰尘的地板。桌子上的像是使用黑魔法的道具――脏器,银制的匕首,凝固的血,翻开的书本上写着的“Just life can replay life”。它们的主人已经上了绞刑架,可他们没有悲伤,他们也不快乐,作为没有情感的物品,他们只是静静等待着被销毁。
我不知道时间的流逝,因为那对于我来说没什么意义;
我只能盯着走动的指针,来告诉自己,世界还在转动;
有人想永远留在童年,可如果真的实现了,其实并不美好,是的,能一直当孩子的,只有傻子。架子上的娃娃是不是有些恐怖?其实不过是因为他们太过于像被停止了时间的孩子。
你能听见他们的话吗?
我想长大,我想奔跑,我想不再冰冷,我想拥有自己的血肉。
A伯爵是这个镇子里地位最高的人,也是这个镇子里地位最低的人,表面的恭敬与奉承,内里的利用与操控。A伯爵是个傀儡,他只需要纸醉金迷,参加一些讲话,或者虐待虐待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就够了。
没有母亲的孩子都是可怜的,将母亲害死的孩子就更可怜了。A伯爵的颓废是因为家族的没落,伯爵夫人的难产是因为A伯爵的暴虐,那戴维的悲剧就是因为伯爵夫人的选择了。
A伯爵的儿子是个傻子,所有人都知道,他只会看着他的父亲每天带着不同女人回家而无动于衷,即使是不小心撞到了好事,他也只会默默关上门,而孩子因为挨打的哭声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消失了。
戴维就像一个人偶,麻木的人偶,他的眼里空荡荡的,像两个无机质的玻璃珠子。
镇长与神父这次来是为了一个展览馆。一个关于他们的神的展览馆。
这个镇子里有奇怪的信仰,他们所信仰的神不存在与任意一个传说,但他们能使人信服的原因是因为他们能展示他们的所有神迹。村子里所有的人都对此深信不疑,只有A伯爵不,因为神对于他来说无关紧要,他只要钱与女人。
对于戴维来说也许也无所谓,毕竟他根本不在乎“活着”这种事。他为什么活着呢?他也不知道,他似乎连怨恨都失去了。
神父到的时候A伯爵正亲吻着他的女人,他自然没有那个时间去给展览馆剪彩,于是他把这件事丢给了他的傻瓜儿子。
于是神父和镇长走了,这件事已经算结束了,至于戴维的意愿,那根本不重要。戴维也不觉得他的意愿有多重要,只是记下了时间,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一个过场,几张照片,这个剪彩就结束了,打着A伯爵的名号,展览馆瞬间变成了一个拥有着等级的地方。就好像只要进去逛一逛,就可以得到统治者的青睐一样。
小镇里的居民带着一种异样的狂热在展览馆里参观,去感受这里每一个物件所散发出的神性,他们的瞳孔扩张,眼神迷离,神情癫狂。
戴维感觉不到他们的狂热,在他的眼里这些东西都冰冰凉凉的,还有那群躁动的人,也是冰冰凉凉的。
展览馆只有一二层开放,而在看到二层空间中一处扭曲的塑料肢体,滚落一地的玻璃珠子,还有那个孤零零的绞刑架时,他的精神有一瞬间的错乱,他突然有种奇怪的想法――神父与镇长在做什么呢?
他听到了他们讨论的声音,那似乎是从上方传来的,于是鬼使神差的,他去到了那个神秘的三层,奇怪的是,他没有看到人。
三层很奇怪,大大小小的盒子依次排列,像是在努力证明自己的不同。或者说,想告诉来者,它们并没有规律。
戴维的指尖碰到了那个盒子,不出所料,冰冰凉凉的,于是他逐次走过,盒子怎么可能有温度呢?他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奇怪。可他还是发现了,那个有些灼手的盒子。
很烫,像是要融化骨髓,戴维感觉自己燃烧起来了。
“咔哒”。
戴维的烧灼感退去了,来的人是神父,他径直走向了更里层的房间,好像没看见戴维。
于是戴维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他站在二层那个残破的景象旁边,静静地看着,他身上的黑暗逐渐蔓延开。
“疼吗?”一个声音说,低沉而又沙哑:“或者说你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不知道。”戴维垂下眼:“我不知道。”
“你不是傻子,而是天才。”那个声音继续:“所以你明白要怎么做了吗?”
“你是魔鬼吗?”戴维的声音没有起伏,就好像他只是一个机器:“那些女人没有错,他们很无辜,你是想要我的什么东西吗?你可以直接拿走。”
“你。可以吗?”
随着那个声音的消逝,神父面色狰狞地跑了下来:“封锁,快!闭馆!有人偷了东西!”
不知从哪里过来的安保人员迅速围住了展览馆。
戴维的表情有些茫然,他听到了一层有些喧嚣的吵闹声,人们对于这种事情有些不满。但他却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走过检查的人,离开。
A伯爵的家里依旧回荡着令人面红心跳的声音,他们就在大厅中做着羞耻的事,女人媚眼如丝地看向戴维,像是在邀请他加入,A伯爵也看见了他:“跑丢了个小孩,你去帮我找找。”
A伯爵不知道什么时候迷上了幼童,但戴维那个时候已经长大了,所以他就盯上了那些穷人的孩子。
“你恨他吗?”魔鬼的声音再次浮现:“我可以帮你杀了他。”
“好,父亲。”戴维没有回应魔鬼的声音,他走向了二楼的房间,一间一间翻找,A伯爵似乎有什么奇怪的癖好,下面女人百转千回的声音变成了尖叫,戴维的手一顿,站起身:“杀了那女人。”
“什么?”
“你不是要帮我吗?杀了那女人。”戴维走向另一个房间:“死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你已经对我提出要求了,宝贝。”魔鬼轻笑了一声:“关系已经成立,我会帮助你做任何事情,但同样的,你也得听话。”魔鬼顿了顿:“不对,你从来都很听话。”随后魔鬼的声音消失了,接下来是伯爵气急败坏地怒吼。
戴维打开了衣柜的门,看了一眼柜子中的孩子,重新关上了门。
A伯爵显然是身经百战,他急忙叫戴维下楼,去处理女人的尸体,戴维也就木着脸拖出了尸体,他将尸体带的很远很远,那里有个小屋子。骨骼,皮肤,他将剩下的脂肪肌肉埋掉,剩下的丢入了福尔马林。
他回去了,告诉A伯爵他处理好了一切,可A伯爵还是没有消气,他抄起了桌子上的烟灰缸砸向戴维,后者完全没有要躲闪的意思,任由那东西在额头上留下伤口,鲜血顺着脸颊向下。他无声地承担了一切,看着A伯爵打开酒柜,然后默默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突然想起刚刚的孩子,他去了那间屋子,打开衣柜门,孩子还在里面:“你不走?”
“我不知道该去哪儿。”孩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下一个死的会是你。”戴维没再管他,冷冰冰地留下了一句话。
“你是个好人。”孩子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要我杀了他吗?”
“如果他被发现了。”戴维没有停下脚步。
“好,现在回到自己的房间。”魔鬼下达了指令:“关门。”
戴维乖乖照做,甚至将门反锁,随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对,烧灼的感觉蔓延上来,却又不太一样,他咬牙忍住将要倾泻出的声音,爬到床上。陌生的感觉让他无法适从,他不知道如何缓解,只能死死压制。
“你没有过这种感觉吗?”魔鬼的声音带着十足的诱惑力,让戴维有些失神:“宝贝,放纵自己的欲望,你知道的,我喜欢这样。”
戴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包裹了自己,火热的东西紧紧地贴着他,蔓延到身体的深处,他的双唇无法闭合,唾液在唇角牵出银丝,漏出破碎的声音。
“宝贝,你喜欢这种感觉吗?”
耳边的声音像是过了电流,带来麻痒的感觉,他泪眼朦胧地对着虚空的房间,身体像是被牵着线一般强行舒展,自顾自地在欲望编织的牢笼中挣扎,直到失去神智,彻底沉沦。
这样的折磨或者是享受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戴维的眼睛已经红了,床上一片狼藉,他蜷缩着身体,嘴唇嘟着,倒多了些生气。而当第二天收拾好自己清醒过来后,他还是那个傻瓜戴维。
他的房门被悄悄打开,昨天的孩子蹑手蹑脚地进了他的房间,在看到他的时候差点尖叫出声。
戴维没再说什么,仿佛看不见他一般自顾自地收拾床铺。
“我出不去了。”孩子的语气里带着哭腔。
“你不能再来我的房间。”戴维静静地看着他。
“我叫埃文。”孩子见他要走,急忙补充。
戴维是整日泡在书房的人,他不会去关注外面的事,比如说,虽然博物馆失窃,但是镇子中的人对神的狂热并没有减少,神父与镇长依旧掌控着权力。
A伯爵依旧有用处,所以他女人不断,有美味的食物,即使一个接一个变成了尸体,但是没有人会在乎他们的死活,而戴维就是处理尸体的人。
他对偷吃食物的埃文视而不见,对A伯爵言听计从,他没有心情去关注别人的事,因为每到夜晚,那个身体里的魔鬼会给予他疯狂的折磨。戴维觉得他开始变了,逐渐习惯于这种侵蚀,逐渐开始在夜晚变成一个拥有感情,有所渴望的人,他疯狂的依赖着身体里的魔鬼,而后者显然对此非常满意。
在每次戴维觉得自己力竭而亡的时候,魔鬼都会告诉他,只要他还在,戴维就只能活着。所以这样的夜晚永无止境。
“如果我玩腻了,我会吃掉你的灵魂。”戴维感到脖颈一阵刺痛:“它开始变得美味了。”
“好。”戴维抚摸着出现了印记的颈侧,放下了书,他站起身,走向了地下室。
扑面而来的福尔马林的味道,他拿起了工具,磨圆骨骼,摊平皮肤按部就班的做出了一个又一个娃娃,他们有着美好的妆容,他们仿若新生。
“你真是个变态。”魔鬼这样说:“要在你这些作品中开始吗?也许会很有趣。”
“我不喜欢他们。”戴维的喘息逐渐急促起来,他的眼神开始迷离,腿有些发软:“我不喜欢他们,只是他们有用。”
“好吧。”魔鬼很满意地松了口:“我给你时间回房间。”
A伯爵按例去镇中探查,他带了自己的傻瓜儿子,他碰见了来办事的贵族,戴维散发出了惊人的魅力,苍白的皮肤,幽深的眼眸,吸引了不少城中的姑娘,甚至还有男人,也包括那位贵族夫人。
“宝贝,你变得更诱人了。”耳边传来魔鬼带着笑意的声音。
“我不喜欢他们。”戴维没有一点留恋,语调平平。
“真乖。”
贵族夫人留下了暗号,请求拥有一夜的风流,他们来到A伯爵家做客。
在晚上,魔鬼控制了发了狂的A伯爵,戴维则将贵族夫人带入地下室,贵族夫人遇见了埃文,待风波平息后将孩子带到了贵族面前:戴维是好人,A伯爵有奇怪的嗜好,A伯爵建立了博物馆,村子里的人有奇怪的信仰。
失去意识的A伯爵什么也不知道,直到有一天他的大门被破开,人们冲进了地下室,看到了令人作呕的一切。
A伯爵被人带走了,戴维是下一任伯爵,村子里的博物馆被下令拆掉了,神父和镇长也安分了一段时间,在那之前戴维还是去了一次博物馆,神父看见他的到来有些惊讶,随后是冷笑:“这不是我们的新伯爵吗?”
戴维没说话,径直走到三楼,神父也急忙跟了上去,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沉默着打开一个又一个盒子,他找到了一枚戒指,戴到了自己的手上。
“你做什么?”神父皱着眉,可是他没有得到回答。
埃文还是经常往戴维的那个地方跑,神父知道这件事后,将当初的女人换成了孩子,故技重施。他们到达戴维的家的时候,戴维正倚着二楼的扶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来人,他的浴袍松松垮垮的的披着,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看得埃文红了脸。
迷恋是在突然之间开始的,埃文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生气这些孩子被这样当作物品送来,还是生气这个人就这样出现在这群人面前。
“还请伯爵带领我们镇子……”镇长一副谄媚的表情说着不知道多久前说过的话。
“人是没办法掌控神的。”戴维半歪着头,像一只高傲的猫,他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小心作茧自缚。”随后他顿了顿,眯起眼睛:“神已经生气了。”
埃文看到神父与镇长的眼里多了恐惧,他们逃一般离开了,他对上了戴维的视线,后者只是看着他,眼里没有丝毫起伏:“别再来了。”
镇子里狂热的信仰逐渐消退了,到埃文离开的时候,他们只是隐约还记得这个神。看着叽叽喳喳的问埃文小时候的事的孩子们,埃文突然想起了这个人,A伯爵的傻儿子。
“我想回去看看。”他对他温柔的妻子这样说:“想回去看看。”
“你不是不喜欢那里吗?”妻子的声音很温柔。
“嗯,但是突然想起来一些事情。”埃文突然觉得这一切发生的都很奇怪,他在城堡生活了许久,A伯爵从没发过疯,只有那次,贵族夫人来那次,A伯爵发疯了:“想证实一下。”
“好啊,就当是带孩子们去玩了。”妻子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很快同意了。
二十年,二十年里这里几乎没什么变化,人却换了一拨,自从出了A伯爵这件事后,也有不少人不愿意会这里。
“现在已经没有人去那个古堡的方向了。”镇上的人这样告诉他:“听说那里有A伯爵杀死的人的鬼魂,我们现在吓小孩都用这个。”
“那他的儿子呢?”埃文愣了愣。
“谁知道,可能是死了吧。”
埃文听到后心一沉,他还是决定在这里停一晚。只是他们的儿子却不安分,带着小妹妹一起在半夜偷偷跑了出去。
城堡并不像传说的那样恐怖,这让孩子们有些失望,却也松了口气,他们推开半开着的窗子,一个接一个翻了进去。
这是个闹鬼的城堡吗?孩子们不禁有些怀疑,这里很干净,东西都很整洁,甚至颇有些富丽堂皇的感觉,他们突然有些饿了,到处乱逛,想找些吃的,只是四处逛,却什么也找不到,一个什么东西滚到了小姑娘的脚边,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眼球,吓得小姑娘嗷一声,两个哥哥急忙护住妹妹,看向楼上,一个黑色的影子正看着他们。
妻子发现孩子们不见的时候他们的被子都已经凉了,仔细想一想,埃文还是看向了那个古堡:“他们应该是去那里了。”说完,他拿起了斧头,走了出去,妻子担心孩子们,说什么也要跟着,埃文也就随她去。
刚到城堡门口,埃文就听到了孩子们的尖叫声,他急忙用斧子劈开门,叫着三个孩子的名字,刚一开门,孩子们就扑到了母亲的怀里,眼里闪着泪光,显然是被吓得不轻。埃文也看到了二楼的那个黑色的影子。
“就是他,他丢了眼睛下来。”小姑娘抽噎着。
人影则缓缓移动下来,点了灯,捡起那个“眼睛”,静静地看着埃文:“我说过,让你不要再来了。”
埃文半张着嘴看着戴维,二十年了,这个人一点变化也没有,他已经老了,可这个大他十几岁的人,却比他还年轻。
“抱歉,是孩子们……”埃文看到那个眼球,愣了愣,那只是一个假的人偶的眼睛。
戴维靠近他,妻子下意识护住了身后的孩子们,可他却越过她,有些困绕地看着损坏的门:“门坏了,怎么办?”
“我会赔给你的。”埃文以为戴维是在对他说话,急忙道。
可事实上,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那破损的门就像是时间倒流了一样焕然一新。
“问吧。”戴维眯起眼睛:“问完了就走。”
“……那年那些人,真的是A伯爵杀死的吗?”埃文咬了咬牙,还是问了出来。
“有意义吗?”戴维歪了歪头:“只要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凶手就够了。”
“那神父和镇长呢?他们……”
“作茧自缚。”戴维很爽快的回答:“神生气了,要他们的灵魂。”
“呵。”埃文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原来你也信那个所谓的神,你要告诉我刚刚是神做的吗?那你是什么?你不会老?别的信徒为什么会老?”
“我是什么?”戴维愣了愣,有些茫然地歪了歪头:“我是你的信徒吗?”
埃文瞪大了眼睛看向四周,像是想找出那个神,而戴维则像是得到了答案一般对着埃文笑了:“我啊,我是神的新娘。”
他笑得那么开心,埃文几乎从来没看见戴维笑过,戴维长得好看,可埃文也想不到他笑起来这么好看,像是为了回应他的话一样,整个城堡的灯都亮了起来,无名指上的戒指在灯光下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