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认识你》莳因

25、梦里

　　郁清兮醒来的时候，她盖着一条景予铮向护士借的毯子，侧脸枕在他肩窝处，要是再往前一点额头就能触碰到他脖颈的皮肤。
　　微扬下颚，入目的是曾经让她感觉很性感的喉结，这么近距离一看，依然觉得很性感，再往上，下巴上一道浅浅的美人沟，嘴唇呈自然的红色，上唇较下唇稍薄而又微翘，高挺的鼻梁，剑眉星目，每一处都恰到好处，精致却又不显女气，单单这样一看，给人感觉他就是那种姿容似雪，凛冽清绝的仙人。
　　她并不是会花痴的人，却不禁看他看得入了迷。等他感觉到她的灼热视线，在他侧头时突然一个激灵回过神，身体坐正。
　　“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她有些心虚，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敢看他，含糊道：“嗯，好多了。”
　　余光瞟到他动了动身体，肯定是怕吵醒她所以一直保持不动，估计整条手臂都麻了吧。
　　“谢谢你啊，景予铮。”言语尽是真诚，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心突然有些乱了。
　　正巧输液输完了，景予铮按铃叫护士来拔针，然后带着她去拿药。
　　“我送你回去。”
　　郁清兮微微颔首，眼眸半合看着地面，不说话也不看他，乖顺地跟着。
　　一路上她一言不发，眼睛盯着一个地方出神，景予铮以为她是不舒服，只是时不时看看她，欲言又止。

　　郁清兮一回去就洗洗换了衣服，窝在床上。打了针，吃了药，容易犯困，明明被子里暖烘烘的，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不知道是因为之前睡够了还是因为心里装着事。
　　一团乱麻，心像是被一团线胡乱缠着，始终找不出线头，透不过气，莫名烦躁。
　　“叮”的一声，她拿起放在枕边的手机，是许程里发来的□□息。
　　【郁清兮同学，今天下午听说你请假了，现在好点了吗？下午老师布置了个作业，我发给你了。小组分配了任务，我和你负责采访。】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我已经好多了。】
　　打开文档，是今天的作业说明。
　　每个组的课题都不一样，他们组的主题是瓷器。她和许程里的任务就是联系有名的瓷器大师季老先生并进行采访。
　　明天相当于社会实践，不用去上课，她和许程里约好了时间。过了几分钟，又收到消息。
　　【那个，可能这样会很冒犯，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你和景予铮是男女朋友吗？】
　　见她一直没回，他又发来一条：【你别误会，我只是有点好奇，我和景予铮是认识的。】
　　郁清兮定定地看着“男女朋友”这四个字，拇指在手机边框不停地抠，迟迟不答，接着又来一条消息。
　　将脸埋在枕头里，直到呼吸不过来了才出来，吐出一口浊气，打了一行，快得连手机都反应不及：不【是，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点击发送就把手机扔在一旁，不再理会，重新陷入软被里，闭着眼睛，只听得到缓缓轻轻的呼吸声，好像是睡着了。
　　半晌，眼尾沁出了一点点湿润的痕迹，又很快干掉消失，似乎刚刚只是幻觉。
　　大概是真的累了，她睡得很沉，陷进一个长长的梦里出不来。
　　在梦里，她又回到了小时候，她还是那个小公主，同学羡慕，邻里夸赞。有一个教法语的教授爸爸，一个金牌舞蹈表演者妈妈，父母恩爱浪漫，幸福美满。父亲是她的偶像，温润如玉，是她最喜欢的人，她以为可以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十岁生日那天，妈妈准备了一大桌好吃的，和她等着爸爸回家。可是，没等来爸爸，却等来了爸爸的校领导。
　　爸爸怎么会收受贿赂呢？怎么会与学生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呢？怎么会呢？她的爸爸啊，是世界上最好的人，那些坏人走后，妈妈打电话给他，关机了，找不到他了。她哭的撕心裂肺，哭喊着要爸爸，可是，那个最好的爸爸不见了，再也找不到了。
　　那些天，她和妈妈活在别人的笑话里、恶毒的嘲讽里，再见到他时，妈妈想跟他离婚，他死不松口，变成了一个陌生人，脾气暴躁、阴晴不定，还时常喝醉酒，身上有不同的刺鼻的劣质香水味。
　　她再也没叫过爸爸了。
　　最后，妈妈打官司终于成功离婚，她由徐清兮变成了郁清兮，跟着妈妈去了日本生活。
　　大学的时候，她跟一个男生在一起，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好高好高。他对她很好，无微不至，眼睛里满满都是爱意，让她每次都羞红了脸，许亦总说他们是天生一对。后来她成了歌舞团里的独舞表演者，他成了国家篮球队的队员，名声大噪。有一天，他看她的眼神突然变了，一潭死水，他们聚少离多，再后来，他接二连三被爆出丑闻，服用兴奋剂、无视规则、与球迷厮混、私生活混乱，一下子从神坛跌进地狱。
　　他像当初的那个人一样，变成了身边最熟悉的陌生人，她很绝望，似乎陷入了一个怪圈，摆脱不了这种命运，她害怕感情，不敢再相信别人。
　　人都会变啊，她也在变，当初那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孩变成了现在抗拒别人的清冷性子，因为爱情重拾希望，同样因为爱情失去生机。
　　到最后她才看清他的脸，是景予铮啊。
　　郁清兮突然惊醒，枕边一片湿濡，是梦啊。
　　那么真实，那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