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朱砂，半世梨花》欢颜落

2、朱砂梦·梨花醒

　　朱砂梦II

　　“缈谷，这些日子，汐儿可曾来过？”男子卧在梨花间，面上懒懒的，目光却是有些凉。

　　缈谷道：“不曾。”只是强作镇定的声音到底有一丝颤抖。

　　男子懒懒地扫过他，目光却是一凝，风起，艳红的丝卷自缈谷怀中飞出，落在他的手里。翻开，不过一眼，瞳孔瞬时收紧，周身冷风夹带着寒冰的气息瞬间翻腾而起，在片片被风割碎的喜帖碎片中，他冷声问：“何时之事？”

　　缈谷扑通跪下，“一个月前晓谕了四海八荒订了亲，今日……今日大婚……”

　　“我浴血奋战的最后一天，她与旁人订了亲啊。”男子凝眉，若非他最后祭出元神，是不是待他回来，她已经嫁作他人妇？那么战场战争，竟是支开自己的借口么？周身的风似夹霜带雪，一时满园的梨花簌簌而落，漫天梨花雨中，男子瞬间在缈谷眼前消失，缈谷慌了神，那可是天族皇子的大婚，自家主子不会去闹场吧？

　　他躲在琼枝玉树间，看着心上人嫁衣如火，笑靥如花，在诸位神仙的祝福中，一步步走过七彩虹桥，离自己越来越远。他一直知道，她有太多的心事埋于心底。只是，当初的自己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等到她敞开心扉，推开心门，同他讲她的心事，讲她的故事，却不成想她不是不与人言，只是不与他言罢了。

　　紫宸宫里，佳人如玉，凤冠霞帔，倾城的容颜映着龙凤烛火竟更加明艳了几分，她低垂着眉目，似含羞带怯，又似忐忑不安。

　　似察觉到什么，她蓦然抬头，目光正好落在倚窗的那道身影上，眼中的晶莹一闪而过后，她的神色平静如归墟之水，无半丝波澜。

　　“你来了，可曾喝过了我的喜酒？”

　　“不曾。”他说。

　　她起身，为他倒了一杯，“恭喜你得胜归来，听说天君有意让你接掌东荒的十万天域……”

　　他一饮而尽，“你便只有这句话可说吗？”

　　“风飏，祝你早日完成风母的遗愿。”她顿了顿，“也希望你，祝我幸福。”

　　他的胸口血气翻涌，嘴里腥甜阵阵，强咽一口气，“龙汐，你对我可曾有过半点情意？”

　　“有。”她说，“只是，往日。”

　　同心珠硌得手心生疼，他咬牙，“一年的时光，情意转瞬成往事，你竟凉薄至此。”

　　龙汐眼帘低垂，喜烛将她的神情隐没，许久，她低声说：“你只当从没救过我吧。”

　　他不知自己如何离开的紫宸宫，只是方离开天族云图，他便一口鲜血喷出，遁入了黑暗。在他倒下的那一刹那，他似乎被一片片洁白环绕，熟悉却陌生。

　　梨花醒II

　　他猛然惊醒，胸口一阵阵叫嚣着疼痛，他将破旧的被子狠狠揉进怀里很久，胸口的疼痛仍旧没有减少半分，神思也仍旧混沌，直到窗子被风吹开，飘进了几朵梨花，疼痛才如同被风吹散的雾气般渐渐散去。

　　破旧的草屋里，清冷得没有一丝生气，唯一的鲜活，大约……是地上那几瓣梨花……

　　望向窗外，雨已停，阴沉的天幕下，梨树枝头的那点点纯白格外美，却美得有些凄凉。

　　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他这才想起自己似乎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正想去哪里寻点吃的，饭香飘入了鼻翼，抬眸便看到窗外一柄油纸伞下，挎着食篮的少女。“风哥哥——”少女唤了他一声，双颊染了红霞。

　　风？他想起自己从这山上醒来之时，正巧遇到了这个上山寻药材的少女涟漪，她问他叫什么的时候，他脑海一片空白，听着耳畔呼啸的风，随口说：我叫风。

　　“我娘做了青精饭和枣饼，我特意拿来给风哥哥尝尝。”

　　他还未应声，又一道雄浑的声音响起，“只有饭菜，无酒总少些滋味。”一位翩翩少年摇了摇手里的土罐，“虽然酒罐没卖相，酒却是好酒，十年的春酒。”

　　“许翊，你来干什么？”涟漪语带嫌弃，细看还能看到被她压在眼底的厌恶和……恨意。

　　许翊冷哼一声，“我来找风喝酒，关你这个小丫头什么事？”

　　风转身便走，“你们慢慢吵，吵完再来寻我。”

　　许翊拉住他的手腕，“我不跟丫头片子计较，走，我们去喝酒。”

　　“你说谁是丫头片子，风哥哥我们去吃饭。”涟漪拉住他另一只手。

　　被两人拉住的人面色沉静，一言不发，静静站在原地，似等二人自己做出决断。

　　最终，三人盘膝坐在了崖边，就在那棵梨树下，坟冢前。

　　涟漪静静朝那边望了一眼，安静地坐在风的旁边，端出饭菜。

　　许翊抱怨：“干嘛要在坟头前，既扫兴又有些瘆得慌。”话落，看到风凉凉的看了他一眼，他咳了一声，“好吧，这树梨花倒也别有风味。”

　　不知是平日里甚少喝酒，还是许翊带来的酒太过醇，他醉了过去。醉前最后一丝清明时，他隐约想，我是不是曾经也有过一场大醉，不然怎么觉得这种感觉熟悉的浃沦肌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