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你以为自己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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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门口最贵的是一家干锅店。我花了半个月的饭钱将沈时请上了桌，将那些能做在干锅里的鸡鸭鱼肉全点了个遍。及至服务员将那满满一锅花红柳绿香飘四溢地菜端上桌，沈时眉开眼笑地对我道：“你果然很看重我！”
我听了一笑，又对服务员道：“再来两瓶酒！”
沈时道：“今天不喝！你过生日我要是喝醉了，太不像话……”
我于是对服务员道：“那来两瓶可乐吧！”
沈时一边吃着一边拼命地给我夹这夹那，我笑道：“你这搞得好似你才是主人，我倒是客人。”
他喝了一口汽水很是开心地说：“我好久没有跟你一起吃饭了，我高兴啊！”
我感觉到自己心里有个地方又动了动，忙喝了口汽水，装作随意道：“这有什么，等下周分班考试结束。我们再一起找地方吃呗！”
这话一说出来，我忽然又想到等考试结束我们就要分开。不在一个班，见面吃饭的机会也许就更少了，心里顿时十分难过。好在沈时正在低头捡菜，并未注意到我的神色。我赶紧又喝了一口水，在心中郑重地警告自己，这种事情不要再想了。
沈时正好找到一块鸡翅，笑着捡给我道：“嗯！你多吃一点，最近复习累成狗了？怎么人变的又黑又瘦？”
“我又不像你脑子那么好，掉几块肉算什么，不生病已经很好了……”
他闻言又忧愁又怜惜地看着我“我说要给你补课，你又避嫌不肯。其实别人说什么有啥要紧？你何必要往心里去？”
我心里想：关键已经不是别人说什么了，连我亲妈都说什么了……我怎能不想？
我心里叹了口气，面上还得装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道：“也不是往心里去，不过我一向怕麻烦。做人做事还是暗度陈仓，才显得有城府懂进退。”
沈时听了，眼睛弯的眯成一条线，颔首笑道：“嗯，我们俩果然是物以类聚！”
回学校的路上，已经是漫天星斗。我和他沿着那条弯弯曲曲地小公路，静静地向前走。
那晚沈时走的特别慢，我虽然发现了却也不催促他。
如此星辰如此夜，就算走到天明又有何妨呢？
可惜即使这样，路也终有尽头。一跨进校门，因为寝室在两个方向，我们便不得不分手。
我正想跟他说了“再见”便回寝室。他却叫住我道：“你等一等。”
我诧异地看着他，沈时一副十分自然的样子对我道：“我有件东西要给你。你在西林那个小山丘那边等我一下。”
“什么东西？明天给我也是一样的。”
他也不答只是一笑：“等我啊，我一会就来！”
我看着他的背影，思前想后了半天，终于还是往西林那边走去。
西林四周都是绿树环绕，唯独中间那个小山丘因为是个乒乓台区域，所以只有四周有些小灌木，中间空旷平坦。我撑着手荡着两条腿坐在乒乓台上，看着满天的星辰，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我和小八曾在这里等着看沈时的笑话。如今时过境迁，我独自坐在这里等他，心中却是别有一番难言的滋味。
这时，身后的灌木悉索地响了响。我回头一看，星光下，沈时抱着个包装盒子正站着后面。
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从乒乓台上跳下来“你……来了啊……”
他“嗯”了一声，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沉默了几秒，把那个盒子递给我“这个给你……”
我接过来问道：“这是什么？”
他笑着反手一撑，在我旁边的乒乓台上坐下道：“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犹豫了一瞬撕开外面的包装纸，里面便露出一个有着藤花暗纹的盒子。我依稀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盒子，却又记不分明。伸手索性打开了盖子——
这蜿蜒的藤蔓，这朵镂空的花……这，这不是……
我侧头惊诧地看向沈时。他笑着伸手从盒子里拎出了那盏灯。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只打火机，点燃里面的蜡烛……
那一瞬，灯像被施魔法，轰然地在夜色中璀璨起来。
他将灯递给我，犹豫了一下道：“我那个朋友不识货，说不喜欢这灯……”
我看着那花和藤蔓流光四溢地在黑暗中闪烁，忽然觉得心莫名地颤了颤……
笨蛋，连谎话都说不好了！你上次明明跟我说，你那个朋友很喜欢这盏灯……
沈时见我低头不语，侧头看了看我的脸色，又装作随意地问我：“你……还喜欢这个么？”
我若说喜欢……我们还能做兄弟么？
我若说喜欢……你会不会又犯傻要跟我去考什么文科班？
我若说喜欢……我又能怎样呢……
灯光中，他笑的恍若三月桃花般，灿烂的让我禁不住就要哭出来。
笨蛋！笨蛋！你真是个笨蛋啊！
我不着痕迹地迅速眨了几下眼睛，深深吸了口气，略微顿了顿道：“咳，我当是什么……原来是这个！我早就忘了……”说着竭力镇定地伸手在裤袋里掏了几下，掏出一把钱来递给他道：“算了，既然你那个朋友不喜欢，你就再买个别的东西送给他吧。天黑我也不知道这些够不够。你回去先数数看，要是不够我明天再补给你。”
沈时顿时脸如白纸，拧眉看着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故作不懂地狠狠心道：“这灯的价格不便宜，你爸妈挣钱也不容易……”
他打断我道：“我家再穷，也不缺这点钱！”
“钱又不是你挣的，你说这话未免底气也太足了……”
沈时被我这句哽地满脸通红，愣在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犹恐不够，将钱往他手里一塞又道：“这钱……你若不买东西送人，那就买点文具好好学习吧！这样……才对得起你爸妈！”说着也不敢再看他，说了声：“也不早了…… 便拔腿就逃。
林荫路上，四周树影曈曈，光影晦暗。我生怕沈时会在后面叫住我，一路狂奔到寝室才敢停下。
那时已近寝室关门时分。我转身往后看看，发现后面并无沈时的身影，才吐了一口气。我低头发现手中的灯不知何时早已熄灭。愣了一愣，怅然地默默将灯放进包装盒，复又去找舍管老师讨了一只黑色的塑料袋套上，才慢慢踱回寝室。
单英玉见我抱着个黑色塑料袋回来，诧异问我“你去哪里了？拿的这是什么？”
我回过神来道：“我去画室了，这是个小石膏雕像，许老师借给我回家练习画画用的。”
单英玉哦了一声，忽又问：“你们画室今天还开？不是马上要分班考试了么？”
我有时候对单英玉的精明细致真的十分头疼又无语，但也只得道：“不开了，这是让我寒假带回家去的。因为想借的人多，我这会儿不去拿，考试结束后指不定就被人借光了……”
郑宇琦正好洗了脸出来，见了对单英玉道：“现在都几点了，问三问四干什么？”说着又对我道：“赶紧去洗吧，我看你好像挺累的……”
单英玉一边翻身上床一边笑道：“我不是关心她么？”
郑宇琦斜了她一眼道：“你若真关心，就让她赶紧睡。”她说着对我十分温柔地一笑 “你赶紧去洗了早点睡吧。”
我无言地把那盏灯放到床下，默默洗漱好躺在床上。郑宇琦招呼了大家一声，伸手关了灯。
黑暗中，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无声地叹气。
唉，明天……明天我该怎么去面对他……
郑宇琦听见我响动问道：“你怎么了，月月？”
“我觉得头疼，要吃颗感冒药。”
郑宇琦开了灯，我打开抽屉，翻了颗白加黑夜片出来，喝了口水一仰头就吞了。
我吃了药，又默默地躺在床上。一边暗自抱怨为什么眼睛这么疼，竟然看什么都模糊，一边心想：据说感冒药能让人睡不醒，但愿有效……
结果，那颗药丸不争气！
我第二天早上竟然准点醒了，既没有拉下早操，没有拉下早自习。
我仰天长叹，一边暗恨自作孽不可活，一边只得往教室去。
沈时已经在座位上。一身白色T恤，戴着窄边眼镜，就如我与他初相见一般在一派斯文地看书。
我像做了贼，低头就想从他身边快速走过。他忽然抬头看了我一眼，对我道：“我数过了，还差2块五！”
我一愣，尴尬道：“是……是么……那我等下就给你……”
徐子昊听了笑道：“你什么时候找他借钱了？还钱也还的如此喜感，差的数目怎么正好像个二百五？”
我更加尴尬，呐呐道：“还的时候太仓促，没有仔细看……”
沈时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刘雨辰瞪了徐子昊一眼：“就你聪明，就你话多！”
徐子昊很是没趣，只得讪讪转过去。
我坐下来，掏出钱包，找了两块五出来。伸手轻拍了一下沈时的背道：“给你……”
他转身看了我一眼，伸手便接过冷笑一声道：“我替我爹妈谢谢你了！”
我心如刀绞，也只能挣扎笑道：“不用了……你太客气了……”
那日之后，沈时见我就是一副冷淡神情。我换位思考，如若别人对我如此，我怕拿刀砍他十次也不解恨。沈时能如此对我……说明我眼光不错，他果然还算是个君子，做事……确实也十分有度……
只是……哎……也不要叹什么只是了吧……
转瞬就是分班考试。考试前一天，杜欣然放学前路过沈时桌边，笑着调侃他：“沈二，一想到以后见不到你，我这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沈时抬头一笑“你说的哪里话，怎么会就见不到了？”
杜欣然抱着书倚在他桌边叹气道：“就你这成绩想必是去不了好班了！我觉得吧，你如果去理科的差班还不如去文科班，好歹总能占一头……”
沈时嘴角一勾，挑眉笑道：“那怎么行？就算你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像我这样貌美如花的，如果旁边没个人来衬，很寂寞啊……”
一句话说的旁边听见的人全都“噗呲”一笑，就连我也忍俊不禁。
若轮斗嘴，沈时当属第一，全班无有其二！杜欣然去找他斗嘴，那就是自取其辱……
杜欣然满面通红，怒道：“你也就会耍嘴皮子！是男人，有本事考过我再说！”
沈时又笑道：“我就算真考过了你，证明了自己是男人，你又待怎样？要是想要以身相许，我先谢谢了。你这样的……我可不敢娶！”
小半个班都哄笑起来，杜欣然又恼又怒指着他道：“你……你……你……”
沈时收拾起书站起身来，看了杜欣然一眼“我怎么了？我说班长大人，你最近是不是补药喝多了心火旺的无处发泄啊？我看你还是消消气，回去洗洗睡。不然明天要是考不好了，又要来责怪我居心叵！我当不起！”
杜欣然实在禁不住，抱着书落荒而逃。沈时看着她背影，冷哼一声，将板凳往课桌处一拉，便准备也回寝室。
这时碰巧单英玉来找我“月月，这只钢笔借给你。”
我因为最好用的那只钢笔在沈时物理竞赛的时候被他讨去，就再也没有还回来。只得一直用着一 只不太顺手的笔。最近那只笔又碰巧坏了，我一时也来不及去买新的，便向单英玉借了一只。
沈时在前面听见，默了一瞬，放下文具盒，从里面取出那只钢笔递给我道：“不好意思，这么久了，竟然忘了还你。”
我顿时十分尴尬，单英玉很识趣地道：“太好了，这样我就不用担心我那只万一坏了，没有备用的。”说着拿着自己的笔风一般地就走了。
我从沈时手里接过自己的笔，踌躇了一下，看着他道：“明天考试，你……仔细一点……”
沈时皱眉看我，冷冷道：“你这话，该对你自己说!”
我心中苦笑，只得道：“没错……是我多此一举了……”
沈时抱着书便走了出去，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分班考试考了三天，天天下雨，无一间断。
放榜那天，倒是艳阳高照，却依旧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穆老师抱着分班名单在班会中宣布结果的时候，我心中狂跳。
他先念了理科优班的名单“第一名，杜欣然，第二名沈时，第三名……”
我听到沈时，不自觉地看了一眼沈时的背影。
他坐的很端正，白色体恤也很干净，整个人从背后也看，也能感觉到那副理所当然地淡定和从容。
我顿时觉得自己很好笑。
你以为自己是谁？人家被你作践一番，还要对你痴心不悔？
这时，穆老师理科名单已经全部念完，对我们全班道：“我们班42个同学，只有12个去文科班。我下来再单独跟这些同学对一下去处。这次文科班也分两个班，但是两个班并无太大优劣。如果你们自己有想去哪个班，可以先来与我说。我可以酌情尽力让你们去想去的班级。”
我们学校一向有重理轻文的传统，所以穆老师如此说。我们也并不意外，在老师心中，估计去文科的都是将来不太给予希望的选手，所以才会让我们自己选择吧。
其实我之前就私下打听过，文科班的两个班主任一个姓张，一个姓齐。据说张老师的班去年升学率在文科班还算挺好。而齐老师据说是个非常温和且诗文通透的人。大家都传说就是因为他太好脾气，所以才让之前班上的学生过于放纵，导致高考成绩并不理想。因而校长不无怨恨地打算这将最差的那个班级分给他。
我虽然不认识齐老师，但是听到人家如此说，反倒对这个老师充满了好感。在我看来师傅带进门修行在各人——学习本来就是自己的事情。我若是想学，自然会有很多方法。若是不想学，严格苛责只会让我心生叛逆——我需要的其实只是一位知识渊博但是待人宽容的师长。于是，我暗暗决定，索性就进齐老师的班级好了！
一下课，我就奔出去追上穆老师道：“穆老师，我想去齐老师的班级。”
穆老师愣了一愣，皱眉道：“你这次还挺努力，考的虽然不十分好，但是也还不至于就要去他班上……”
我看着他认真地道：“我听说齐老师诗文和人品都很好，是真心想去他班上。况且，学习在自己，去什么班也不是最要紧的吧？”
穆老师听了点点头，但是却道：“你这样说，我倒是很高兴。不过你妈妈专门打了电话来托我，我已经跟张老师说过，让你去她的班级了。”
我闻言一呆，穆老师又拍拍我肩膀道：“就像你说的，学习在自己，去什么班都一样。下学期，你还是去张老师班上吧！”说着抱着教案便向办公室走去。
我呆立当场，心中滋味莫辨……
原来，在我身后，还不止命运那把翻云覆雨手——我那至亲的娘，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你以为自己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