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不见花见少年》乐亦如

13、我去劫狱！

　　晚自习的时候，鉴于曾经被教导主任罚站的经历。我一想到小八还被关在化学实验室作业做的比平时还要没有心情。
　　沈时见我一会咬笔杆一会叹气，忍不住道：“他就去罚个站。按你的话说就是去锻炼一下身体，至于愁成这样么？”
　　我唉声叹气道：“你不懂的，我上次站在走廊外面，那冷风呼啸的，差点没有被吓死！你别看小八那么高的个子，他可胆小了。以前跟我一起看鬼片，都是他被吓哭——而且今天还饿着肚子，哎……都是我害了他……”
　　“你这话说的就像你是他妈……”沈时说着忽然凑过来趴在我旁边道：“诶，要是我也被关起来，你会不会也这么担心我啊？”
　　我闻言转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没好气地道：“那你先让老师把也你关起来我才知道呢！”
　　他一瞥嘴，“哼”了一声转头去做作业了。

　　一下晚自习，我一手抓起书包就往外奔。沈时在后面冷嘲道：“跑的这么快，是去投胎呀？”
　　我边跑边回头瞪了他一眼：“去你的！我去劫狱！”
　　还没有跑到化学实验门口，我在走廊上就听见小八在里面狂拍门大叫：“肚子疼死了！快放我出去！有没有人啊！？”
　　我大惊失色，奔过去贴着门问道：“小八，你咋了？”
　　“是月月么？我肚子疼死了想上厕所！妈的！叫了半天，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你赶快去找赵老师！我不行了，好疼——”
　　“好好……你别急啊，我这就去！”
　　我以投胎般的速度直奔到四楼老师办公室，推开门还来不及喘气就叫道：“赵老师！小八，不，程林说他……呼呼……肚子疼！您……您就开开门……放他出来吧！”
　　所有的老师都有些诧异地看着我，赵老师坐在板凳上皱着眉头看了看我“朱月月！说谎也要有个限度！跑到这里来大呼小叫像个什么样子？！”
　　“他真的肚子疼！您下去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赵老师狐疑地站起来道：“就算是真的。你在楼下上自习，他在二楼实验室，你怎么会知道！？”
　　我一把拖了她就走“求您快点吧，这个人有三急，要死的啊！”
　　我们两个奔到实验室门口，里面却一片安静。赵老师转头看着我怒道：“朱月月！这是怎么回事？”
　　我心下也狐疑，伸手拍门叫道：“小八，你还好吧？我把老师叫来了！”
　　里面却仍无声音，我心里咯噔一下，自言自语道：“这……这不会是太急等不了，就跳窗了吧！？”
　　赵老师闻言吓了一跳，紧张道：“这……这可是二楼！”说着赶紧掏出钥匙，有些哆嗦地把钥匙插进了孔洞中。
　　“哐啷”一声，门被猛地推开。只见实验室里空无一人，只有一股人类粪便的恶臭铺面而来。
　　我捏住鼻子叫道：“小八！你在哪？”
　　这时讲台桌子抖动了一下，小八的声音从后面传出来“我……我在这里。”
　　我跟赵老师面面相觑。我正想过去看看，小八却又立刻道：“不要过来！”
　　“程林！你在哪里鬼鬼祟祟地干嘛！还不赶快出来！？”
　　小八沉默了半秒，闷声道：“赵老师……我……我肚子实在疼的忍不了了……你……你能不能先给我丢个草纸过来？我这样……出不去啊……”
　　赵老师愣了一愣，待反应过来气的满面通红：“程林！你，你竟然——”
　　我赶紧将口袋里的纸巾直接对着讲台那边扔了过去，然后一把将老师推出实验室“老师我们出去吧！这里臭死了！现在这个情况，好歹……等他收拾好再说吧！”

　　小八一直很希望在周一的时候能上升旗台，他从小在电视里看的最多觉得最帅的镜头就是升旗手把国旗甩出去的那一瞬间。他从幼儿园开始就一直梦想着能有一天在全校同学面前来这么一下。
　　那个星期一，他终于上了升旗台。不过，不是去做他一直期望的升旗手。而是去为他在化学实验里拉了那一坨屎而接受校长的批评。
　　江城的冬天一般都是阴天，不太会看见太阳。但是那个周一太阳闪亮得刺眼。
　　小八站在金色的阳光里，心情却跟泡在沼泽里一样糟糕。他搭拉着脑袋郁闷地站在讲台上，两个手小孩子一样地背在身后。
　　校长穿了件黑色的羽绒服像个圆球一样地站在他旁边，声色俱厉地对着全校同学道：“你们 这些孩子今年都几岁了？竟然还会做出在实验室里拉屎这样的事情来！”
　　底下立刻有人笑出声，校长环视了一圈厉声道：“不要笑！就是有人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今天这个人就站在这里！我要让你们大家都来看看这个好榜样！”说着伸手一把将小八往讲台中间拉了一下。
　　小八顿时满脸涨得通红，两个眉毛紧紧地扭在了一起。
　　“就算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也知道厕所的啊！你的爸妈怎么教育你的？我真是觉得丢脸，竟教出你这样的学生来！你告诉大家，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班的？也让大家认识认识你！”
　　小八满面羞愧，两只拳头在身侧拽的紧紧地却又不能发作，只是咬紧下唇闷不做声。
　　校长依旧不依不饶，用手指戳他的头道：“说话呀！你有本事做没有本事承认啦？你那拉屎的勇气哪里去了？怎么叫你报名字就窝囊啦？”
　　我眼瞅着小八在台上的窘迫心里又恨又急，忍不住就想冲上去大声地叫出来：不是老师把他反锁在实验室里不让出来的么？
　　沈时伸手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我转过头怒目看着他：“你干嘛？”
　　沈时对我使了个眼色，小声道：“别犯傻，你上次倒忙还没有帮够啊？你这会去出头，什么忙也帮不上，还要把自己赔上！”
　　“那怎么办？”
　　沈时看了看小八道：“能怎么办？看着呗。校长说完大约气就会消掉一点，但愿程林这次能沉住气，不要跟他顶嘴。”
　　台上小八被校长戳地往旁边连退了好几步，然后又被一把拉回讲台正中“说话啊！你叫什么名字！大声地说出来啊！”
　　小八的嘴唇哆嗦了几下，终于小声地说了句：“程林……”
　　校长尖刻地叉着手，看着他冷笑道：“什么？你说什么？怎么像蚊子叫一样小声？你没有吃饭么？大声点！要让底下所有的人都能听见！”
　　小八转头怒视校长，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叫道：“程林！程林！我叫程林！高一二班的程——林——”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没有嘲笑，也没有奚落……相反地，所有同学的脸上竟然都有了些许忿忿不平地神色。
　　小八叫完，所有的力气，愤怒，郁闷似乎一瞬间都泄掉。他一下蹲到地上，双手抱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校长回过神来，用脚对着小八踢了一下，厉声道：“你给我站起来！”
　　小八只好又从地上站起来，校长看着全校同学指着小八道：“你们听见了么？他叫程林，高一二班的程林！今天我要给他警告处分！希望各位以此为戒，不要再做出这种幼稚的举动！好了！今天的早会到此结束，散了吧！”
　　我眼瞅着人群渐渐散去，小八还一个人失魂落魄地站在旗杆下。只觉得那旗帜高高的地飘扬，越发显得底下的小八又矮小又无助。我奔过去，想开口说几句安慰他的话。他却低着头道：“什么也不要说，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我呆立在操场上，看着他微微有些摇晃的背影远去，一时间心里滋味莫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