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臣》瑟梨塔

3、此间少年（2）

　　陆云央来到偏院时就闻到一股子药味，那味道呛得她有些难受，便掏出帕子捂住鼻子，强忍着进了院子。只见沈丞琳病怏怏的卧在藤椅上，皱着眉头望向天空。
　　“瑶光，身子可还好？”
　　瑶光便是丞琳的小字，看向声音的来源，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冷笑了一下便闭上了眼睛。这是沈丞琳对待陆云央一贯的态度，陆云央早就习以为常。她走到沈丞琳身边的石椅上坐了下来，关怀地道：“瑶光，你且安心养病，菀菀许是一时生气，你千万不要急坏了身子，姨母已经派人去寻了，想必很快就会找到她了。”见丞琳还是没有理她，她又道：“这事儿是佑儿的不对，姨母已经罚他了，你可千万别记恨他呀！等菀菀回来，姨母让他给菀菀请罪还不成吗？”
　　“那你真是有心了。”犹记得小的时候，陆云央对待丞琳兄妹二人真的是好的要赶上亲娘了，直到有一天，父亲将她和几乎与自己同样岁数的沈丞佑带进来，丞琳才知道，原来一切都不过是一场骗局。从此，丞琳再没叫过她一声姨母。
　　“应该的。”陆云央拨了拨被风吹到面上的发丝，道：“你的病可要快点好啊，不然这偌大的沈府，姨母一个人可是照应不来的。”
　　“哼。”丞琳冷哼了一声，道：“你放心，我还死不了。”
　　脾气真是又臭又硬一点都不可爱啊！陆云央这样想着，面色也冷了下来，起身道：“既然你无大碍，那我就先走了，这天寒地冻的，可别没病死就先冻死了。”然后瞅了一眼地上的煎药锅子，意味深长地道：“哦，对了，药要好好喝，天大的事儿还是身子最要紧呐！”
　　送走了陆云央，李灿赶紧跑到丞琳身边，道：“公子，快进屋吧，不然真该大病了。你若是再垮下了，小公子可怎么办？”
　　丞琳坐了起来，望着陆云央离去的方向，狠狠地道：“你放心，没有给哥哥报仇，我怎么会垮下？”丞菀一直不解，本来生龙活虎的哥哥怎么就一下子病倒了呢，而且大夫给开的药一直没有什么效果，反倒加重了哥哥的病情。直到有一天她叫李灿带着药渣去问府外的郎中，原来这药真的有问题，里面加了一种可以让人慢性中毒的毒药，此毒会慢慢渗入人的五脏六腑，最终毒发，如肺痨病人一般死去。可当发现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哥哥还是去了。想到这儿，丞菀心里恨得牙痒痒的，恨不能让这对母子粉身碎骨。
　　眼下当务之急就是好好复习功课，丞菀从小就叛逆，别人说女子做不得的事，丞菀就偏要做得。比如说不许女子上学，丞菀便成天缠着丞琳教自己学得的知识，丞琳架不住她软磨硬泡，每日下学之后便将当日所学教给她，全当复习功课，而这件事都是偷着进行的，谁知如今，竟成了丞菀能成功假扮哥哥的一股助力。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丞琳的身子渐渐好起来，陆云央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却始终无计可施。沈丞琳似是有所察觉一般，换了大夫。陆云央有些泄气，早知道这小子诡计多端，果真不是个好对付的。可奇怪的是丞菀那个丫头，怎么就跟在人间蒸发了似的。当真是被丞佑气的离家出走再也不想回来了？陆云央总觉得哪里奇怪，但却又想不出来。不过也无碍，眼下当务之急是怎么除掉沈丞琳，至于沈丞菀那个丫头，并不足以为患。
　　“病愈后”的丞琳带着丞玉回到了自己的安琳苑，重新做回了大少爷。她一边发愤图强，一边提防着陆云央的阴谋诡计，使得那个女人绞尽脑汁却无计可施。
　　于是乎，陆云央在自己的房间里摔了好几个前夫的藏品古董，侍女在旁边都忍不住心疼：有钱人真是奢侈！
　　丞琳收拾好行囊，准备入京赶考，而丞玉在一旁看着，眼睛水汪汪的，透着不舍。李灿在一旁叹气道：“少爷走了，小少爷可怎么办啊？”
　　丞琳道：“话是这么说，可我要是取得了功名，咱们以后就再也不用怕他们母子了。此行我最担心的是珵光了，所以灿儿，他我只能托付给你了。”
　　丞琳担心陆云央会对丞玉不利，便在外面秘密找了个破茅庐给他们二人住，起码在功成名就之前，陆云央是找不到他了。
　　“少爷放心，灿儿哪怕是拼死也会保护小少爷的。只是……少爷当真确定要这么做？如果真相败露了，那可是……”株连九族之罪啊！
　　丞琳何不知道自己此行乃是铤而走险，但为了哥哥、为了丞玉，自己非要如此不可了。
　　“灿儿，这些年辛苦你了。哥哥若在天有灵，定会欣慰自己不曾爱错了人。”
　　闻言，李灿震惊的望着丞琳，眼睛迅速蒙上一层水雾。
　　丞琳见此，终于不忍道出了哥哥多年的秘密：“其实哥哥对你，早就……哥哥说，此生非灿儿你不娶的。”
　　“公子他……公子他……”听了丞琳话，李灿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放声大哭，丞琳见了于心不忍，抱住她道：“对不起，哥哥一直不肯让我告诉你。他说，在功成名就之前不想你知道，或许有一天我可以改口叫你嫂嫂，可惜……可惜他就那么去了。”
　　李灿趴在丞琳肩膀上，目光坚定地道：“少爷你去吧，灿儿等您回来，为公子报仇雪恨。”
　　一旁的丞玉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见两人抱头痛哭，忍不住也凑上去哭了起来。
　　丞佑踏进安琳苑的时候，便听见三个人抱头痛哭。听见侍女请安的声音，三人忙站起来擦拭眼泪。
　　“哟，怎么都哭了？”
　　丞佑进来的时候吓了丞琳一跳，一向注重仪表的沈丞佑竟然一脸的胡茬，很是疲惫的样子。
　　丞琳回复冷么的表情道：“你来做什么？”
　　丞佑望着收拾好的行囊道：“哥哥真是心大，二姐不见了这么多日子，哥哥竟然还惦记着早日进京，当真是不担心你妹妹吗？”
　　丞琳冷哼了一声，道：“若不是你心怀不轨，怎的你姐姐被逼离家出走？”
　　“你们兄妹俩还真是一样，一个在哥哥大病未愈时离家出走，一个在妹妹不知所踪的时候但求功名，都没什么人情味儿。”
　　“有没有人情味那都不用你说，菀菀只要见不到你，对她来说就是幸福了。”
　　闻言，丞佑眯起眼睛，道：“这么说……大哥是知道菀菀在哪儿了？”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沈丞佑，从今往后，你都不要妄想能见到我妹妹了，懂吗？”
　　“你果然是都知道的。”丞佑自顾自的点了点头，笑道：“不告诉我也无妨，上天入地，总有一天我要找到她。”
　　丞琳觉得好笑，说：“找到了你又能如何？有我在一天，你认为你和她还能有什么可能性吗？还是你能先将我如何？”
　　沈丞佑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说：“哥哥不必担心这个，事在人为！”说着便不再理会丞琳，向外走去。
　　事在人为？丞琳莫名觉得好笑。
　　再有一日便是离家的日子，丞琳坐在院子的石桌上正悠闲地看书。李灿匆匆忙忙便走了进来，道：“少爷，太后娘娘来了。”
　　闻言，丞琳一怔，将书放下。说起当今太后，那是丞琳母亲陆苏瑾和陆云央的亲姑母。膝下无女的太后十分疼爱陆苏瑾，爱屋及乌，也宠爱丞琳兄妹，也是这个原因，才让陆云央不那么放肆。
　　“太后娘娘听说公子病了，特地跑来看您的。”说着，便想起了真正的丞琳，若是消息传的再快一些，或许公子他便不会死了。
　　丞琳微微一笑，道：“是啊，太后奶奶最疼哥哥了。走，我们接驾去。”
　　太后的凤鸾刚刚嫁临，沈府门外便乌乌泱泱地跪了一地人，见太后下了銮驾，陆云央一脸喜气地迎了上去，挽起太后的手臂，甜甜的唤了声：“姑母！”
　　太后微微皱眉，只是恩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对于这个侄女儿，太后向来不喜，若不是她和沈京不知道什么时候生下了沈丞佑，她是断不能答应她加入沈府的。想到一向疼爱的陆苏瑾，太后心头便有一丝丝恨意。
　　“哀家听说瑶光病了？来看看他，他人呢？”
　　“瑶光恭迎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闻言，太后望向瑶光，见他身形瘦小，不免心疼，拂开陆云央的手，忙将丞琳扶起来，心疼道：“好孩子，你受苦了！快叫姨奶奶看看。”
　　“太后。”闻言，丞琳心中一阵委屈，望向太后，眼里充满了感激。
　　“哟，我可怜的孩子，你都这么大了。”仔细打量着丞琳的容颜，太后微微一惊，这长相……竟和往日一个熟人如此相像，想起那个熟人，心中叹了一口气。
　　“身子可好些了？”
　　“已经痊愈了，明一早就要进京赶考了。”丞琳答道。
　　“是啊，听说你考了个解元，真是了不得呢！”这孩子，真是和瑾儿一样聪慧。低头望向旁边跪着的丞玉，道：“呀！这是珵光吧？上次见他还是个小婴儿呢，来，让姨奶奶看看。”
　　丞玉听是叫他，忙站起来，奶声奶气的道：“珵光给姨奶奶请安，姨奶奶万福金安！”
　　太后本就喜欢孩子，见丞玉出落得粉雕玉琢，还如此知礼节，她甚是欣喜，蹲下身便抱起丞玉，道：“这么冷的天，可别跪着了，进屋吧！对了，菀菀那个小丫头呢？怎么不见她来呢？”
　　丞琳闻言，心中一片苦涩，道：“菀菀出去游玩了，一时半会儿怕是赶不回来了。”
　　“是吗？那个野丫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就爱往外头跑！好不容易哀家来一趟，人还不在，真是的！”
　　陆云央在一旁松了一口气，生怕丞琳将丞佑的事情抖落出来。
　　“对了！煜儿你过来。”说完，便见不远处一个轿子里走下一个翩翩少年，他便是二皇子南风煜，是太后最宠爱的一个孙子。
　　“皇祖母。”少年十分恭敬的行礼道。
　　太后介绍道：“这是二皇子南风煜。”
　　众人皆下跪行礼，道：“给二皇子请安。”
　　“都起来吧。”声音平淡如水，却铿锵有力，当真不愧是皇家人。
　　“煜儿，这是你表弟丞琳，你们年纪相仿，又都年少有为，不妨认识一下。”
　　“是，祖母。”说罢，便背过手，看向丞琳，笑道：“表弟果然是一表人才，难怪皇祖母甚是喜欢。”
　　“二皇子说笑了。”丞琳拱手谦让道。
　　续了一会旧，太后便有些乏了，毕竟也上了年纪，加上舟车劳顿，体力有些不支了。便道：“哀家有些乏了。瑶光，你先别急着走，改日随哀家一同回京吧，也好有个照应。这几日，便带煜儿到处走走吧，他自小便没怎么出过皇宫。”
　　闻言，丞琳起身拱手道：“谨遵太后懿旨。”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便将手搭在侍女手上，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