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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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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北匆匆的赶回砖地。远远地就看到田叔在陇上跟春城讲着话。汗水在春城的脸上留下一道道沟壑,他间或拿脖子上挂的毛巾擦一把。
春城见他来了,抬手指了一下,田叔顺着他的动作回过头来,笑着朝梁北招招手。
“小北,我正有事找你呢。”
“有什么事田叔你吩咐一声就是。”
田叔笑笑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这段日子可辛苦你和春城了,年轻人有力气,这些活计做的不错。我昨天跟家里人算了算,建房子用到的砖差不多了,也就不用再做了。今天给你们算十块钱,早点回家。”
他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了过来,“小北啊,我出去早,跟你接触没多久,这回也是听了村长的介绍,果然不错,年轻人肯卖力气。不知道村长跟你说了没有,我在镇上有个项目,需要几个搬运的工人,一天7块,你要是肯过去,就跟我走。”
梁北站在田垄上,太阳直射而下,汗水顺着脸颊往下圌流,杂乱的思绪充斥着他的脑袋。
田叔给的机会无疑是好的,皮皮的学费还差着钱,没有正紧拿工钱的工作,即便是这两年勉强凑到200块,第二年的学费,第三年的学费怎么办?砖厂的活没有了,靠着他帮人收割那点工钱,皮皮连小学都读不完。
因此他虽然舍不得皮皮,可当是便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谢谢田叔,我跟你去。”
春城在旁边拉了他一把,“答应地这么爽快,不怕皮皮闹你?”
“镇上离这里不远,我时常回来看她。”
田叔笑笑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好,有你田叔当年的风范,年轻人肯干,一定能有大出息。”
梁北跟着笑了笑,心里却忽然生出那么点不是滋味来。他和皮皮整整五年没有分开,不只是皮皮离不开他,他也离不开皮皮。
可似乎,他没得选。
揣着十块钱,到村里唯一的小卖铺买了些糖块回来。这里人口少,小卖铺卖的东西更是严重品种不全,这些花花绿绿的糖块可以算是奢侈品,村里的小孩也是等到过生日过节的时候,才能吃上几颗。
梁北一口气买了一块钱,用纸包成个大包,和钱一起揣在怀里,步伐沉重地往家里走。
夏天日头下的慢,即便是他路上慢吞吞耽误了不少时间,到了家门口天还蒙蒙亮着,皮皮绑着两条马尾辫,趴在门前的地里挖泥土玩。
“北北哥哥。”他走路的动静让皮皮一下子抬起头来,然后小人儿黑亮的眼珠一下子变得更亮了,从地上蹦起来,就往梁北身上扑过来。
“有糖果味道。”
梁北看着小小的头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顿时觉得好笑,这家伙是属狗的吗,循着味就来了。不过被她这么一闹,从中午到现在一直横亘在自己心头的伤感,顿时被冲淡不少。
“是我最爱吃的七彩糖吗?”终于闻到味了,贴着梁北怀里的糖块,皮皮抬起头,一脸的讨好。
“嗯。”
“是因为皮皮最近很乖很乖吗?”
“嗯。”梁北苦笑。
得了肯定回答的皮皮顿时欢呼起来,伸手就往梁北怀里掏。很快便掏出一包糖后,眼睛亮得不可思议。
“好多啊。”她仔细掏出一颗,送到梁北的嘴里,“北北哥哥吃。”
然后又捡了一下放在自己嘴里,深深陶醉地砸吧了下嘴,“皮皮也吃。”
梁北把皮皮抱紧了点,摸圌摸她的头,一起回到家里面。
春城已经把梁北决定去镇上的事情跟家里说了。这会儿村长坐在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贵婶在旁边边缝着衣服边说话。
“梁北这么大的孩子,这些年在我们家,有什么活都帮忙干,又不肯收钱,是我们亏待他。当初他来的时候,我看着就不像是小村小镇的人,落我们这儿有什么好,没书读,跟着做个庄稼汉?我看这样挺好的,真能挣点钱,皮皮以后的日子也能好过点。”
“贵婶,别这么说,你们对梁北和皮皮的恩情,我都记着。”梁北推门进来,“我确实想挣一些钱,皮皮眼看就上小学了,我想让她读点书。”
这话他平日里不敢说,怕给别人压力,而今也是确定自己能挣这份钱,才会开口,“只是皮皮,恐怕还得麻烦你们帮忙照顾。”
“说的是什么见外话。皮皮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就是我自己女儿,就她一口饭,我还养得起。”贵婶放下手中的针线,伸手把皮皮从梁北怀里抱过来,“倒是你自己,你这个孩子,从来都不先为自己着想,外面不比家里,你一个人出去……”
贵婶哽咽了一下,抹了抹眼泪又坐下来。
村子阿贵这才敲了自己的烟,叹了一口气,招手让梁北过来。
“孩子,小田跟我说了,是卖力气的活,会辛苦些。你要是决定去,我和你婶子都不会拦你。皮皮你不用担心,我们有一口吃的,就不会让她饿着。”
皮皮窝在贵婶的怀里吃糖,这会儿越听越不对劲。哥哥这是要去哪里?
小孩子未必明白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又会敏感地捕捉一些特殊的词句,在自己心中扩张出一个可怕的念头,然后把自己吓住。
一家人正沉浸在沉重的气氛中,冷不防嘴里还咬着糖的皮皮就哭了出来。
“哥哥,你不能丢下皮皮。”
梁北赶忙上前抱住她,“哥哥怎么会丢下皮皮,哥哥只是去打工,会常常回来看皮皮,给皮皮带好吃的糖果。好不好。”
哭得越来越大声的皮皮把手里的纸包往地上狠狠一甩,“我不要吃糖,我要哥哥。”
无论皮皮如何哭闹,梁北还是下定了离开的决心。
到了约定的那一天,他起了个大早,偷偷地钻进皮皮的房间里,跟她告别。
他忽然想起五年前,自己不告而别离开家,背着简单的行囊,站在玉凤门口的心情。那种离别的愁绪,和独身一人的彷徨,并不会因为年月的增长而有半丝的不同。
不同的是,当时的他只有绝望,而现在却充满了希望。他要短暂地离开皮皮,是为了让她能更好的生活,并且他在心里默默地发誓,这种离别,他绝对不会让皮皮经历第二次。
“你乖乖的,等哥哥挣了很多很多钱,便哪里都不去,只陪着你。不要怪我。我只是怕我们家的皮皮,以后过的太辛苦。”
他轻轻地在皮皮肉呼呼的脸颊上吧唧了一口,抹了把眼睛,转身离开。
田叔要带到镇上的东西多,这会儿还在收拾。梁北帮忙收拾了些东西。快到中午才挑着一担粮食,跟着村里几个年轻小伙,结伴走山路去了镇上。
也许是心里作用,一路上,他总是听到皮皮哭泣和呼喊的声音,有几次都忍不住在山路上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怎么了,梁北?”
“没,没事。”梁北摇摇头。
“我们跟着田叔干了有三年了,存了点钱,估摸着明年初就能把家里的房子翻新,娶个媳妇。你小子好好干,老婆本总得备着。”
说话的是村北刘家的二娃子,学名就叫刘二蛋,比梁北大了个六岁,看梁北还是个半大的小子,脸上的稚圌嫩还没有长开,有心开导他。
“我不存老婆本。”梁北摇摇头,“我留着给我妹妹读书。”
“呀。”刘二蛋不解地瞪大眼睛,“女娃子随便教两个字就得了,还要花钱读书干嘛?”
梁北摇摇头,他知道别人没办法理解自己的坚持,解释了也没用。
这当口,田叔递了一桶水过来,“梁北,喝口水,马上就到了。过了这个山头,你就能看到镇上的风光了。”
梁北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对他来说不只是一座山头另一座山头的区别,而是另一种人生。
休息了一段后,一行人又加紧赶路,总算在天黑前,到了田叔给他们准备的集体宿舍。梁北刚刚歇下,就见刘二蛋匆匆忙忙地从自己的房间跑了出来,“梁北,你快点过来,你家皮丫头,怎么睡在我的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