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九分醉

20、第二十章

　　许呦原本低着头吃碗里的菜，听到林子皓的话，身子瞬间变得有些僵硬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
　　一双夹着鸡肉的筷子，出现在她眼皮子底下。
　　周祁把一块鸡肉放进她的碗里，说了句:“你多吃点。”

　　许呦半抬起头来，又侧头去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周祁将筷子收回来，又去夹别的菜。

　　“你看错了吧？”他说。
　　林子皓单手撑着自己的脑袋，一副微醺的模样，摇摇头，“不是，我总感觉她有点眼熟。可是记……记不起来，在哪看见过。”
　　周祁夹了只炸虾给许呦，低眉垂眼:“要是看见过也不奇怪，毕竟都是同个地方的。”
　　林子皓想了想他刚才说的那一番话，觉得说得挺有道理的，于是没再多想。

　　夹完了虾，周祁又伸筷子去夹花菜，放进许呦碗里。
　　“好了，不要夹给我了，已经够了。”许呦看着满满的一碗菜，说。

　　“那你先吃完这些，等会儿我再给你夹。”
　　“……”许呦脸红了，“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夹的。”
　　周祁坚持，“没事，你喜欢吃什么就跟我说，我夹给你。”

　　林子皓亲眼目睹了这一场景，这种感觉就像是咬了口柠檬，酸得一嘴的牙儿直打颤。
　　“还有……”周祁放下筷子，平视前方。
　　林子皓注意到他的视线，也看着他，问:“怎么了？”
　　“你别一个劲的盯着我女朋友看，她脸皮薄，架不住你一直看她。你要是羡慕的话，就自个去找个女朋友，带回家慢慢看，没人管你。”
　　林子皓当场石化，醉意也被逼得生生消了一大半。得儿，惹不起啊，惹不起!有了女朋友的人就是不一样，说话都有底气了。也不知之前是谁，嚷嚷着自己一个人挺好的。
　　哼，臭男人!

　　饭局散了，周祁去前边叫车，留下林子皓和许呦在后头。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没多久。”
　　停顿片刻，林子皓又接着问:“你很喜欢他么?”

　　许呦嘴巴张了张，刚想说话，一旁的林子皓又说话了。
　　“我跟周祁认识很多年了，或者说我是看着他长大的。我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当成我的家人。现在，他身边有人照顾了，我也挺替他开心的。我也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你。他以前生活过得不太好，但都熬过来了，我希望他以后能过得开心、快乐和幸福。”
　　她一直默默地听着，最后忍不住看了眼在他们前边的周祁，眼眶发涨，心里泛起一阵阵的涩意和心疼。

　　周祁拦到了辆车，转头，朝他们挥了挥手。
　　晚霞满天，看来明儿也是个好天气。

　　林子皓上了车，让前头的出租车师傅等自己一会儿。

　　周祁轻轻瞥他一眼，“还不走，想干嘛?”
　　林子皓没理他，笑着让许呦过来。

　　她走过去。
　　“你是他第一个带来给我看的女生，”林子皓看着她的眼睛，“他啊，恋爱经验为零，所以有些事你要多体谅体谅他。不过，他要是惹你不开心了，你随时都可以向我告状，我会替你好好收拾他的。”
　　周祁有些不快，把许呦拉到自己身边，“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自己会处理好的。你还是省下心来，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林子皓完全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他笑着对许呦说:“你都记住了吧？”
　　许呦朝他点点头。

　　“那就好，”他转过头去，对出租车师傅说，“走吧。”
　　——

　　花店的玻璃门有一扇是开着的，浓郁芬芳的花香从里边不断的飘出来，萦绕了半条街道。
　　余盼盼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正低头修剪着多余的枝叶。中途，她似乎是忍不住了，转头望向在另一张桌子前的谢晓慧。她是个急性子，一向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晓慧姐，都好几天没见到周祁哥来接你了。”
　　“他最近忙，没什么空。”
　　余盼盼撇撇嘴，又说:“能有多忙?”
　　谢晓慧没搭话了，眼皮垂着，做自己手头上的活。

　　余盼盼见她这样，便想着帮她出主意，“再怎么忙，那也得吃饭吧!晓慧姐，你就约他吃顿饭，这样也不耽误他的时间。”
　　“这……”谢晓慧这才看她一眼，说，“不太好吧?”

　　“怎么就不好了？”余盼盼急了，“吃顿饭又没什么，况且周祁哥要是真的忙，说不定都没好好吃饭。你约他吃饭，还是为他好呢，你说是不是。”
　　谢晓慧心里开始有些动摇了，犹豫着、思索着，所以也没注意到余盼盼过了来。

　　等余盼盼拿走她放桌子上的手机，她才惊呼一声:“你要干嘛?”
　　“既然你下不了决定，那我就帮你下。我这就给周祁哥打电话，帮你约他。”说完，她便点了下手机屏幕，作势要打电话。
　　谢晓慧一脸慌乱，想把手机夺回来。可无奈余盼盼手上动作过快，一会儿往头顶上伸，一会儿放自己身后，跟耍杂技似的。让人眼花缭乱，使了劲也拿不回来。

　　最后，她开口求饶，“盼盼，把手机还给我吧，我自己来打。”
　　余盼盼紧紧攥着手机，抬眼看她，“真的？”

　　谢晓慧生怕她不信，于是重重点头。
　　“不骗我?”
　　“不会的，你放心，”她语气郑重，“我一定会打电话给周祁的。”
　　余盼盼又说:“马上?”
　　“马上!”

　　余盼盼把手机归还给她，等她解锁了手机屏幕，才慢慢反应过来。余盼盼没她密码，根本解锁不了她手机，更不用说给周祁打电话了。
　　她一时有些生气，可已经于事无补了。

　　余盼盼在一旁催促她，“快打吧，晓慧姐。”
　　谢晓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拨打了电话。

　　是那头先出的声，“喂，晓慧，有事么?”
　　“有，就是……”她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周祁低声问她，“没事，你说吧，有什么事？”
　　余盼盼拉着她的一条胳膊，拼命的冲她使眼神，让她快点说。见谢晓慧迟迟不肯开口，她便小声说:“要不然，我来说?”

　　谢晓慧当然是不愿意了，她把手机贴近自己的耳朵了些，咬了咬唇，道:“你……你晚上有空么?”
　　“怎么了？”
　　周祁低沉暗哑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震动着她的耳膜，像一阵电流滑过，“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请你吃顿饭。”

　　那头突然安静下来，隐约有车喇叭声。
　　谢晓慧屏住呼吸，轻声问:“方便么?”

　　几秒钟过去了，可对谢晓慧来说却像度过了半个世纪那么长，煎熬得很。
　　终于有了回应，“好，那等我晚上收工了去接你。”

　　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谢晓慧明显松了口气，“好，那我等你。”
　　余盼盼急忙问:“周祁哥答应了?”
　　谢晓慧放下手机，冲她点了点头，“嗯，答应了。”
　　“耶!”余盼盼很是高兴，“那晚上，你可要回去好好打扮一番再过来!”
　　——

　　周祁下了班，直接开车过来接谢晓慧。
　　谢晓慧坐进了副驾驶座，低头系安全带。

　　“去哪？”他右手扶着方向盘，问。
　　系好了安全带，谢晓慧松开手，头歪向另一边，“去清乙街，等到了那边，我再跟你说怎么开。”
　　周祁应了声:“好。”

　　谢晓慧转回头来，不再看他，一只手拉着安全带，“最近怎么样？”
　　周祁简短回答道，“还好，就是有点忙，你呢？”
　　“我啊，还是老样子，”她右手拨了下头发，“到了点就去店里，忙完了就回家，偶尔出去跟盼盼逛街
　　吃饭。”
　　“那挺好的。”
　　谢晓慧轻笑了下，唇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到了清乙街，谢晓慧让周祁继续往前开了段路，然后找了个地方停车。下车的地方是条小巷的入口，不远处还有老人在卖菠萝，一群小孩在围着。
　　“等会要怎么走?”周祁看着从车的另一边下来的谢晓慧，说。
　　今天，谢晓慧穿了身露肩的连衣裙，裙子的下摆印着一圈的小碎花，略显俏皮。为了搭配，她还把头发放了下来，垂在肩头，银色的耳坠在发丝间若隐若现。
　　她拎着手提包，“你跟着我走就好了。”
　　“那好。”周祁侧了下身，让她走在自己前边。

　　谢晓慧直接领着他往巷子里走，地面是青石板块铺就的，两边的屋子也是老式房屋。穿过其中的时候，还可以看见有只猫姿态慵懒地歪躺在地面上。
　　对于他们的到来，它并不慌张，只是一只耳朵抖擞了下，然后闭上了眼。
　　有绿色茂密的藤蔓在墙面上铺陈开来，弯弯绕绕。

　　就这么走了几分钟，两人在一处院子前边停了下来。

　　“到了。”她说。
　　周祁看着谢晓慧推开院子的门，一脚踏进门槛里，他连忙跟了进去。
　　她一边走，一边同周祁介绍说:“这个地方，是我的一个朋友不久前带我来过，是一家专门做家常菜的店。这儿的菜做得挺好吃的，所以想着带你也来尝尝。”
　　他点着头，也往里走。

　　从院子里穿过去，到了前厅便有人过来招呼他们。
　　随后，那人领着他们去了一间包间。

　　“你想吃什么?”谢晓慧拿着菜单，问他。
　　周祁说:“你来过这里，对这儿比较熟，那你来点吧。”
　　“嗯，好。”她翻看着菜单，点了一两样上回吃过的菜，又点了其他的菜。菜单合上，她递给那人，“就这些吧，谢谢。”

　　包间的木质窗户开着，从这儿望出去能看见院子里头的光景。绿的树，一丛丛开得正茂的鲜花，还有斑驳的夕阳。
　　刷得粉白的墙面上，留有今日霞光的痕迹。
　　周祁双手交叉握着，视线望向了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谢晓慧见他恍神，不禁扯扯嘴角笑了笑，“你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神?我看你魂都丢了。”

　　收了神回来，周祁摇头说:“没什么，就是有点乏。”
　　“累了？”
　　他捏了捏眉间，“有点。”
　　谢晓慧体恤他，说:“那等会吃完了饭，你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应下。

　　这一顿饭，除了菜刚上来的时候，谢晓慧问了几句合不合他的胃口，除此之外两人几乎就没怎么交谈了。他们两人都默默吃着饭，饭桌上十分的安静。

　　吃完饭，两人离开。
　　周祁开了车门，先让谢晓慧上了车，他却站在车外边没动。等她坐上座位了，他还是维持着之前的姿势。
　　“你不上车么?”她问他。
　　“等会，”他把车门关上，在车窗外边同她说，“你要吃菠萝么?我去前边买点。”
　　她摇摇头，“家里昨天刚买了些，还没吃完。”

　　周祁弯着腰，“那我少买一点，很快就回来。”
　　谢晓慧侧着头，一脸不解:“我记得你，不喜欢吃菠萝的啊，怎么今天……”
　　周祁冲她笑了笑，脸上的神情是他本人也察觉不到的宠溺，“我是不喜欢吃，但我女朋友喜欢吃，所以打算买点给她。”

　　她怔怔的看着他，脸色立刻变得煞白，“女……女朋友?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嗯，最近刚交的，”周祁笑吟吟的，“不过，你现在知道也不算晚啊，是吧。”

　　直到后来周祁买了一袋的菠萝回来，谢晓慧直楞楞的坐在副驾驶座上，半天也没缓过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