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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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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成亲?什么成亲?
唐宿风恍惚了一会,瞬间感觉自己有些头皮发麻,天雷滚滚,“成……成亲?暮兄你?你成亲了?”
不出唐宿风所料,暮庭深只是盯着他,虽然表情不显,但唐宿风仍然感到了浓浓的嘲讽之意。唐宿风只当暮庭深不愿意回答他问题,顺便戏弄于他罢了。毕竟若是连暮庭深这样性子的人都能成亲,那母猪都上树也早就不是什么奇事!
“说来暮兄,眼下金络丹只剩下半颗,再加上这来历不明的缮脉散。我们可能要些许变通一下了。”唐宿风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我本意是在拿到金络丹之后,在天门后山的风鸣台闭关。说来我也精通一些医术,虽然只是粗浅皮毛,但为你运功行气,打通经脉桎梏还是足够的。不过……现下你我恐怕要到寒山寺走一遭。”
暮庭深闻言微微侧目,“你说的可是闵岭的寒山寺?”
“不错,虽然有些麻烦,不过此去前往闵岭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暮庭深将药罐放在唐宿风的面前,说道,“你若是担心这缮脉散有诈,大可不必。方才我已微量尝过,确是真品无疑。”
“你!你吃了?你什么时候吃的?”唐宿风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你也不怕这是七味断魂散!你就这么吃了?!你平常不是戒备之心重得连我给你的包子都不吃的吗?”
暮庭深不以为意,“我说过,就算有毒,这种货色我还不放在眼里。”
唐宿风抿了抿嘴,这小子明明现在内力全失,与常人无异,前些日子还被风雪冻得狼狈不堪,竟然还如此大言不惭,真当自己百毒不侵。别自己煞费苦心助他恢复武功,一转眼再就毒发,得不偿失地救他的小命。
想到这,唐宿风颇为不赞同地规劝道,“日后还是不要如此鲁莽行事了,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哪怕是龙影堡修炼毒功的老怪物们服用前也得掂量一下吧,更何况你现在的情况……”
暮庭深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面上仿佛是受教了,语气却颇为勉强,“我知道了。”
唐宿风忽然觉得无言以对,无奈地撇了撇嘴角,只当暮庭深使孩子气。
“方才你说要去寒山寺?”
“差点忘了正事,不知暮兄可曾听过‘素手圣医’柳无道的名字。”
暮庭深点点头,“自然是有所耳闻。不过传闻十几年前,他和他的妻女都被人所害,我记得凶手似乎是……横岚宫的人?”
“不错,横岚宫作为魔教四众之一,以修习旁门左道功法见长。十几年前之所以知道他们一家是被横岚宫所害,也是因为傀儡术留下的痕迹。”
暮庭深轻叹一声,“柳先生向来济世救人之心,落得这般下场实在可叹。”
唐宿风闻言浅笑道,“没想到暮兄也会有如此感慨。不过江湖传闻毕竟是传闻,可未必全部都是真的。”
暮庭深敏感地捕捉到唐宿风的意思,“你是说他们尚在人世?”
“不是‘他们’,是‘他’,”唐宿风缓缓说道,“柳无道的妻子是现任琼水派的掌门师妹,在琼水派可谓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不过后来嫁给柳无道之后便隐退江湖了。但是她不仅没能逃脱那场灭门,尸身据说还被横岚宫抢去做傀儡。而柳无道那时刚刚年满三岁的女儿,也被掳走了,如今生死不明。这也就是琼水派后来加入了‘歼魔大会’的原因之一。”
“所以,你的意思是柳无道……”暮庭深话音未落恍然大悟,“他藏身于寒山寺?”
“你若说‘藏身’也无可厚非……不过他现已出家为僧,法号无求,在寒山寺修行。家师与他颇有渊源,若是此次带你前去求他,毕竟医者仁心,他定会出手相助的。”
暮庭深一怔,下唇微动似是要说些什么,但随即又偃旗息鼓,许久才沉声开口,“原来如此……那便多谢了。”
唐宿风将一切尽收眼底,识相的没有多问,“不必。若不是你方才灵机一动,我恐怕现在还被淮络帮的事情搞的晕头转向,眼下总算有了些眉目。”
唐宿风心里明白,他虽然和暮庭深是合作关系,但暮庭深绝非忘恩负义之人,更不会在暗地里对他下手。他对暮庭深还有些疑问没有得到解答,况且他还有个小小的私心——暮庭深再怎么说也是秋暝山庄前任庄主朱怀彦的儿子,与他一同行走于江湖,说不定秋暝山庄会自己找上门来,到时候他们都不用乔装混入武林大会了。
不过这事说起来也是个双刃剑,万一杀死朱怀彦的的凶手就算暮庭深,到时候那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话虽这么说,他二人虽一同相处半月有余,但之间却又似离着心的,仿佛有什么桎梏在他二人之间,若即若离,即使知道对方不会加害自己,但又多少防范着。讽刺得是他与暮庭深默契得倒是极好,不多言不多问,倒也相安无事。
唐宿风总琢磨着踏出这一步,却又有些把握不好时机。
思此,唐宿风小心瞥了一眼暮庭深的脸色——眉目舒展,眼神如水般平静,瞧着心情许是不错。唐宿风随手摆弄着药罐,状似对药罐兴趣十足,故作不经意地问道,“暮兄,你真的……不是杀朱怀彦的凶手?”
暮庭深听闻这句话,缓慢地将目光挪到了唐宿风的脸色,一双眼睛黑洞洞地盯着他一眨不眨,盯得唐宿风心惊肉跳,但却没什么厌意,像是只单纯地盯着他看。唐宿风有些琢磨他不透,还当自己这问题僭越,率先败下阵来,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暮兄你别这样瞪着我,我只是随口一问,别放在心上。”
暮庭深目色迅速的偏闪一下,很快就消失殆尽。
“没有。”
暮庭深回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斩铁截钉,短促而坚定。不知为何,唐宿风心中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但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他深知暮庭深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凶手不是他就好——虽然他也不认为暮庭深会行“弑父”之事,但总归还是听他本人亲口承认才吃下一颗定心丸。
唐宿风对于暮庭深回答了他的问题这件事十分欣欣然,自知对暮庭深的判断没有错,他想了想,很快就又抛出另一个他在意很久的问题,“暮兄,你之前练的是何外功?”
“剑法。”
“但是暮兄你经脉宽阔有力,像你这样的多半行的是掌法指爪气功一类,修习剑法还真是少见。”
“是吗,”暮庭深面无表情,“呵呵。”
唐宿风听闻这声“呵呵”立刻心中警声大作,连忙椅子上挺直了腰,“我的意思是,也许待你武功恢复,你我可以切磋一番。我也很想领教暮兄的剑法,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意思。”
暮庭深迟迟没有说话,唐宿风的太阳穴不禁隐隐跳个不停,他还有些问题还想趁着暮庭深现在心情不错问个清楚,如今看来是自己没能把握好进退,恐怕又要惹得暮庭深“退避三舍”。
唐宿风正琢磨怎么开口圆场,暮庭深已经率先说道,“可以。”
唐宿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和蔼可亲善解人意的话居然是从暮庭深嘴里说出来了?难道是自己这番奋不顾身助人为乐的行为深深的打动了他?这可真是万年铁树开银花,千年冰雪化春水,百炼成钢绕指柔啊!
暮庭深眯了眯眼看着唐宿风脸上泛起令他恶寒的神色,又看了看手中的金络丹,强行压抑住恶语相向的冲动,只是别过脸,“有话快说。”
唐宿风很快露出不正经笑嘻嘻的样子,好了伤疤忘了疼,毕竟见好就收这个词根本就不适用在他身上。
“那到时候还请暮兄手下留情。”唐宿风这句话却是实话实说,就目前来看,暮庭深的武功不说有多高强过人,但不弱定是真的。话说得虽是三分做戏,但切磋请求却是诚心诚意。
唐宿风脑筋一转,目光落在暮庭深的身侧,“暮兄,日前你在山谷救我于水火时,我在竹屋看到这把宝剑便深感兴趣。那日你长剑出鞘,我才注意到这柄剑质地看起来似是精钢,仔细看来又不像是,不过当真是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吹丝即断,是把不可多得宝剑!神兵利器多自有其名。我这把扇子虽说不上是神兵利器,但也伴随我风雨无数,名为“雁归”,不知你这把剑可有名字?”
暮庭深手指拂过纯白的剑身,许久才低声答道,“此剑名为沉霜。”
唐宿风眼馋这把剑很久了,但见暮庭深一直将这把剑当作心头肉,想要借来一看的想法也就搁置了,如今又是心痒难耐,“不知……有幸可否一阅。”
暮庭深只抬头瞥了一眼唐宿风,便毫不犹豫拱手将长剑递给唐宿风。
“锵——”唐宿风抽出长剑,仔细查看,剑光凌厉,触手寒意凛冽,似是寒铁打造而成。冰白剑身如覆浮雪,锋芒逼人,绝对配得上“沉霜”之名。
唐宿风反复翻转剑身,爱不释手,“不知此剑从何而来?”
“他人相赠。”
这个答案对于唐宿风也算意料之中,他将长剑小心翼翼还给暮庭深,“如此贵重的礼物,定不是一般的挚友亲朋,此人真是有心了。”
唐宿风本想再赞叹几句,不料被暮庭深一声嗤笑打断,“是又如何。斯人已去多年,再珍贵也是徒然。”
暮庭深声音清清冷冷,话说得极慢,神色间更是不以为然,却还依旧谨慎地接过剑,犹抱在怀,目光略微黯淡。
唐宿风闻言愣了一下,下意识说道,“抱歉……”
“生死有命,没什么可抱歉的。” 暮庭深目光中似乎蕴含了极深沉的东西,唐宿风看不真切,只觉冷寂孤彻,仿佛是灼烧后的烈焰,满地灰烬,让人心灰意冷。
唐宿风想了想,不觉笑道,不知是宽慰暮庭深还是宽慰自己,“不怕暮兄笑话,我也有这样一位挚友亲朋,只不过多年前我与他失散,现不知他身在何方,生死几何。想来也是命吧。”
唐宿风语气如常,脸上也是方才的模样,暮庭深却捕捉到一丝不同以往的味道,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方才唐宿风所提玄铁扇“雁归”之名,
我今漂泊等鸿雁,江南江北无常栖。
“雁归”——竟然如此。”
诧异在暮庭深的脸上一闪而过。他不知是自己与唐宿风惺惺相惜,亦或是别的原因,唐宿风这几句话却出乎意料地重重地敲在了他的心门之上,让他有些震动。
暮庭深沉默了。
他向来沉默,唐宿风本应对此应对自如,此刻却有些难以维持下去了。唐宿风突然有些畏葸,像是许久未见天日的秘密猛地被人瞧见,猛得有些无所适从。而这种感慨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人如暮庭深,若他唐宿风不“以心换心”,又如何得能消除彼此之间这道屏障。
暮庭深隐隐感到唐宿风似乎有些打算,亦有可能是唐宿风察觉了什么起了疑心。若是他想,他仍可以沉默以对唐宿风拒千里之外,但早在他受冷清秋相助那一刻起,亦或许更早,他欠唐宿风的人情就让他二人牵扯不清了。
所以暮庭深直言不讳地问道,“还有事吗。”
唐宿风自知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若是再追问下去恐怕会适得其反,他也不急于一时,毕竟来日方长,日后的时间多的很。
“也没什么,多谢暮兄的宝剑。”
暮庭深点点头,不多言语径直走向门口,刚跨过门槛,唐宿风便跟了上来,“对了暮兄,方才说到的我寻的那位兄弟,名为陆向晚。若是你曾经或日后有所耳闻他的下落,还请劳烦告知于我,虽然希望渺茫,但我在此先多谢了……”
暮庭深不知在想些什么,样子难得有些恍惚出神。
唐宿风见他样子奇怪,唤了一声,“暮兄?”
“……我知道了,”暮庭深颌首示意自己知道了,目光却有些浮沉矍铄,如萤萤之光转瞬即逝,又变回了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他飞快地转身卷起这一阵冷风,快步迅速离开,却又在远处岔路猛然驻足。
暮庭深就站在那里,天空中又飘起细碎的雪花,他抬起头看向阴云流动的天际,不知在想些什么。雪花如柳絮拂在他的眼睫上,如浅霜般仿佛顷刻间就要凝结落泪。
唐宿风隔着风雪只能模糊地看见暮庭深形单影只地离开,如同凝固在山水画卷中那抹孤影。暮庭深不知为何停下了脚步,似乎远远地朝他这边看了一眼,不过很快便不作片刻停留就继续行进,消失在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