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公追妻，水深火热》格沐子

2、第二章

　　昨日楚辞见了见李太，二十多岁，本应该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面上却隐隐萦绕着青黑之气。依据楚辞这些年的经验来看，他的确遇上事了。但是楚辞手中的罗盘并未有异动，说明那个东西不在卧房。征得老夫人的同意，她也去藏宝的阁楼看了，罗盘无响动，她也没有感受到精怪或者灵魂的存在，倒是里面的珍玩宝物令人目不暇接 。
　　她决定今夜蹲守藏宝阁，看是不是会有收获。惠天玄一听头皮发麻，“我就不跟着去了吧，最近生意挺忙的。”
　　楚辞瞧着他满脸心虚的笑，本想逗逗他，心下一想算了吧。这种事不是谁都可以掺和进来的，一不留神可能会弄丢了性命。
　　“好啊，反正你跟着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惠天玄觉得自己有点不仗义，毕竟他出面请人家来帮忙的，“那个....真的会有....鬼啊？”
　　楚辞点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过要想遇上它们也是需要运气的。”她拍拍惠天玄的膀子，“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放心吧，你应该没那么好的运气。”
　　惠天玄才要放松表情，却又听见她凉凉地说，“不过...我听说无商不奸，亏心事没少做吧...”
　　惠天玄赶紧打住，“好了好了，别说了。我正经赚钱，又没有图财害命。走吧，请你去天下第一楼喝茶听曲，算是补偿。亥时便送你去李宅。”
　　天下第一楼是都城有名的茶楼，楚辞没去过，因为她并不常来都城。当然，最主要的是太贵了，消费不起。但是她听人家说过，天下第一楼名不虚传，茶好喝，点心好吃，唱曲的都是名伶，在天下第一楼随便捡一个客人出来非富即贵。
　　楚辞跟惠天玄到天下第一楼的时候正落日西沉。不愧是天下第一楼，灯火通明，光彩照人。楚辞自认为文学修养不高，若要形容一番，她想到了王子安的两句话“层峦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
　　茶楼不同于楚辞常见的茶馆，这里就连空气都飘着一股淡淡香气，至于是什么香她说不出来，反正不是茶香。
　　两人在二楼落座，视野正好能将下面的曲台一览无余。
　　楚辞问，“这是什么味儿?”
　　“你说熏香？是沉檀龙麝，原产于西域。皇家就爱用这个。”
　　“嗯，闻着很舒服。”
　　惠天玄往椅背上一靠，“嫁给我的话天天用它给你熏屋子。”
　　楚辞眼睛打量着四周，“别，我可无福消受。”惠天玄的家中已经有了四房妾室。
　　烛九阴换了一身织锦常服，外罩一领亮银大氅。他身材颀长，穿什么都别有一番韵味。长相棱角分明，一双丹凤眼似是藏着星辰大海。他身旁跟着厂卫宋玉人。
　　这样的烛九阴走进天下第一楼，任谁都不会认为他是太监出身，只会猜想这是哪家的贵公子。
　　烛九阴进来的时候楚辞正好看过来。楚辞本是单纯地、礼貌性地欣赏赏心悦目的人，谁知正被主人的目光抓个正着。
　　烛九阴刚进茶楼就察觉到远处投来的目光，一抬头正瞧见二楼一名女子托着腮上下打量自己。就在他以目光回敬的时候人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吃点心去了。
　　烛九阴本来是要去他的专属雅间的，此时却脚下方向一转，径直往二楼去了。
　　烛九阴这等相貌，估计在都城打着灯笼找不到第二个。
　　茶楼里有不少女眷，这些女子家中非富即贵，否则断然不会坐在这里喝茶。二楼的看台上，烛九阴所过之处，总有那么多的目光投来。
　　楚辞当然也瞧见烛九阴上来了，她把头低下去，盯着男人看还被抓到了，够丢人的。
　　心里只盼着他别过来，别过来，去别处坐，去别处坐....
　　人不遂人愿，她的余光瞥见那亮银色的身影越来越近。
　　楚辞的头都快拱到桌子底下去了，突然，大红色的地毯上一双黑绸皂靴印入眼帘。
　　楚辞听见惠天玄问她，“不同意就不同意，耳朵怎么还红了？”
　　就在楚辞尴尬得想钻地缝时，那双皂靴离开了....她似乎听见了一声哼笑？
　　天下第一楼的茶再好喝她也喝不下去了，大概没这个口福。
　　她以为烛九阴走了，刚刚松一口气，准备跟惠天玄告辞。她还是去李宅降妖伏灵去吧。哪知道一抬头，正看见这个男人坐在惠天玄身后的那一桌，而且此时跟她面对面。
　　烛九阴优雅地品茶，目光略过楚辞，没有停留。斜靠着栏杆，全神贯注地欣赏曲台上的剧目。似乎没留意这个唇红齿白，眉若远山，眸若点漆的女子。
　　楚辞这下却是将他看清楚了，模样确实超尘脱俗。
　　烛九阴的身后站着宋玉人，他本人又隔着惠天玄坐在楚辞的正对面。
　　对方似乎是故意的，楚辞感觉自己的目光放在哪里都不合适。
　　宋玉人低头对烛九阴耳语的时候，楚辞站起来离开了，惠天玄跟在身后，“这才什么时辰，不着急啊大师。”
　　烛九阴耳中听着玉人的回报，眼睛盯着楚辞离开的背影，显出一抹冷笑，“就是她？有趣。”
　　“玉人，回京那天她就站在人堆儿里。你说巧不巧....”
　　“二督主真是好眼力。”
　　惠天玄把楚辞送到李宅，厚着脸皮离开了。楚辞让李家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她则与李太的母亲在李太卧房去往藏宝阁的途中找了一处假山候着。
　　夜色渐深人语少，冬夜的风料料峭峭，将枯干的枝丫吹得微微晃动。夜色越深，越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茶楼里的那点小插曲早就被抛之脑后。
　　亥时已过，就在老夫人受不住寒凉，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有了动静。
　　鼓声，声音不大，但是异常清晰。
　　咚...咚...咚...
　　显然老夫人及身边的仆人也听到了，众人面面相觑，“哪里来的鼓声？”
　　咚......
　　楚辞猛然回头，那鼓声，竟是从不远处的藏宝阁里传来的。阁楼的檐下只掌一盏纱灯，灯光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渺小。
　　纱灯在风中微微晃动，整座藏宝阁安静得吓人。
　　楚辞悄声问，“阁楼里有人吗？”
　　“没有啊。”
　　“家里有人喜欢击鼓吗？”
　　老夫人一脸茫然，“别说谁喜欢击鼓，家里就连一面鼓都没有。”
　　寒风灌进衣领里，在场的人汗毛直竖。
　　鼓声停了....越安静越让人心惊肉跳。
　　黑夜里楚辞“嘘”了一声，“看那儿....”
　　远处的石子路上走来一个人，那走姿不像平时人们的走姿，倒是很像提线木偶，步伐很快。
　　走近了，那人正是李太。
　　老夫人激动起来，楚辞示意不要惊动他。
　　等李太进了阁楼，楚辞才跟上去。谁知还没等她的手摸到阁楼的栏杆，楼内便传来了凄凄惶惶的哭声。
　　男人的声音，女人的哭腔，在寒夜里晃荡，令人毛骨悚然。
　　楚辞的头皮发麻。回头一看，那老夫人还好，男仆早已哆嗦起来。
　　楚辞踩着木质楼梯，蹑手蹑脚地拾级而上，越往上哭声越大。循着哭声，楚辞找到了李太的所在地。
　　此时她手中的罗盘早已疯狂旋转，看来那个东西今晚现身了。
　　楚辞用手戳开糊窗纸，借着阁楼微弱的灯光，只见李太面前端端正正地摆着一方锦盒，李太极为爱惜地打开锦盒，锦盒中躺着一面不知作何用的鼓，他用脸颊不停地摩挲。
　　鼓身不大也不算小，鼓面有了岁月的痕迹，立面朱漆涂之，饰以莲花，莲花盛开，一朵牵着一朵。看到这里尚觉得颇有些禅意。但是怪就怪在鼓身正中，莲花簇拥着一张人面纹。楚辞见过大鼓、铜鼓、花盆鼓，上面的纹样多数是龙纹或者其他常见的吉祥纹样，从没见过人脸纹饰的鼓。
　　那人面细长的眼睛半垂，似睁未睁；一抹薄唇，似笑非笑，眉心的六瓣莲花以微妙的姿态绽放，栩栩如生。盯着看久了会让人恍惚，仿佛下一刻它会猛然睁开眼睛。
　　人面纹有种蛊惑人心的神秘。
　　忽然，他停住了手中的动作，盯着人面鼓看了许久，不，确切地说他是盯着人面纹看了许久。口中喃喃自语，根本听不懂说的是什么。忽然，李太的情绪变得异常激动，他猛然瘫坐在地上紧紧地抱住人面鼓，双腿不停地后退，像是受到了谁的威胁，但那分明是女人的姿态。他的哭声撕心裂肺，充满恐惧。那是一种濒临死亡的恐惧。
　　很快，他的哭声里夹杂着绝望般的笑声。李太慢慢地转过脸来，今夜无月，可楚辞在他的脸上分明看到了幽幽的蓝色光晕。纵使是入行七年，大精小鬼她也接触不少，但是现在她也不由得害怕。
　　这分明是被充满怨恨的厉鬼上身。
　　留在人世间不肯离去的灵魂很少，而留在人间徘徊的要么是稀里糊涂迷路了，不知道往哪里去；要么就是有很深的执念。
　　李太是从哪里招来了这么一位？
　　对于那些怨念深重的灵，不能直接引路。因为一旦它不接受，恐怕楚辞自己也有危险。得先弄明白这里面的因由才能设法送走它，倘若不行，只能粗暴地就地打散。
　　就在楚辞感觉棘手的同时，李宅上方有两道人影悄然消失。夜色中只留下两句对白。
　　“把消息散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