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花鱼] 偕老》袭以月

3、【上】

　　八月十五，离小鱼儿和花无缺从江湖销声匿迹的半年后，三张大红喜帖分别被悄无声息贴在了少林寺、武当派、峨眉派的大门上。

　　内容很简单，就是昭告天下，小鱼儿和苏樱，花无缺和铁心兰即将在八月十八举行婚礼，不过他们并不打算宴请来客，并说明从此以后再也不出江湖。

　　江湖为此轰动一时，就算没人知道这两对新人要在哪里举行婚礼，还是有很多小鱼儿和花无缺的朋友准备好了贺礼。

　　他们相信，只要生在江湖，就一定能再次遇到，这份贺礼迟早能送到他们手上。

　　十年后

　　南海的一座无人岛上，天之涯三个大字被深深刻在一块巨石之上，字迹流畅，一气呵成，飘逸中带着一种优雅的沉稳。

　　虽只是三个字，却能看出刻字的人有着非凡的功力和书法造诣。

　　清晨，一轮初阳火红的烧着半个脑袋远远从海的另一边升起，海风徐徐，波浪拍打着礁石，溅出雪白的浪花，似如飞雪。

　　一处最高的礁石上，花无缺席地而坐，身边架着两只鱼竿。

　　初阳的橘色晨光洒在他身上，就算一身粗布长衫也遮不住他的面如冠玉、俊逸出尘，他就那么坐着，如一尊完美无缺的雕像一动不动，脸上始终带着一丝宠溺的笑意盯着某一处的水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哗啦一声，随之便是一阵嬉笑。

　　“无缺” 朗朗的一声，脆的还仿若少年。

　　花无缺扬了扬好看的眉，只见小鱼儿从水中钻了出来。

　　赤裸着上身，小鱼儿扒着礁石灵活的就像一只猴子，两三下就窜到了花无缺的身边。

　　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极为享受清晨的空气和轻风小鱼儿伸展了双臂，那精瘦优美的身体，包含着年轻的活力，肌肤在水光的润泽下闪烁出晶莹润滑的光泽。

　　花无缺温柔的注视着小鱼儿，当目光扫过小鱼儿身上那些大大小小横七竖八的伤口后又变成了心疼。

　　早听小鱼儿说过自己的童年，在恶人谷长大的孩子，又被当成恶人去培养，在他不过刚到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杀过五条狗，四只狼，两只小山猫，一条小老虎。

　　八岁的时候得知自己和燕南天的关系，从此隐忍不发，游走在杜杀、李大嘴等恶人之中，这份心智和坚忍是花无缺听后最为心疼的。

　　那么复杂危险的环境下，一个半大的娃儿，守着生死存亡的秘密。

　　然后便是初出江湖，遇上了要杀他的自己。

　　忘不了两人初次见面，在峨眉派的禁地之中，小鱼儿缠着一身古怪的蛇，花无缺在暗处瞧见了只觉可笑无比，那么一个俊俏的少年怎么就会打扮那么奇怪呢？

　　然后是荷露丫头她们胡闹却被峨嵋弟子围堵，危难之际听着他对铁心兰一声笑言道：“移花宫中人纵然有难，还用得着别人解救么？”

　　很不可思议，当时那么吵闹的情况下，他却唯独听清了小鱼儿一个人的声音，还不由自主的回道一声：“你说的不错。”

　　用最快的出手打落所有有可能伤害到荷露两丫头的长剑，其实当时他可以用至少十种更温和的办法控制局势，选其中任何一种方法都绝不会让神锡道长顿时羞愧想要自刎。

　　但是，他当时只是想着，用最快的速度解决，然后与那个古怪的少年说上一句话。

　　哪怕只是一句也好。

　　没有想到，反而招了他的讨厌，看他哼了一声离去，想叫住他也不知他的名字。

　　其实……当初如果可以，他一点都不想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叫小鱼儿，那么就不会知道他是自己要杀的人，看着他被自己一身毒蛇咬中差点中毒身亡，救回来后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脆弱，看着他用匕首架在咽喉，想逃生却落下悬崖，那声惨厉的惊呼……

　　花无缺第一次感觉到揪心的痛，身体无力的靠在门上，一头冷汗，任凭铁心兰的打骂。

　　再次见面是在江别鹤的卧室，若不是花无缺出手及时，他这条小鱼就要被当成江别鹤枉死在铁心兰的柳叶刀下，不过，纵然他躲在被子中变了声音，还是被花无缺听了出来。

　　是小鱼儿！那一刻，花无缺自己也不知为何就那么认定躲在床上的人就是他。

　　小鱼儿还是逃了，在心兰为了救他的赤身裸体下，他逃了，哭着逃了。

　　谁也不知道，其实那晚，他一点都不想杀他……就算心兰不出现，他还是会放了他。

　　理由是那一晚的夜色……一点都不合适杀人。

　　两年，足足两年没见，没有想到小鱼儿的武功居然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不过比起花无缺还是差的太远，又一次交锋之后故意让他被人救走。

　　可没有多久，他居然追着他的马车把他叫住，定下三个月之约。

　　他总是那么出人意表，花无缺想不答应也不行啊！

　　之后，是小鱼儿从燕南天的手中救了花无缺。

　　“这三个月里，你我非但不是仇人，而且简直可以算做朋友了”小鱼儿这么说的时候，一双眼闪亮亮的，那光芒比起花无缺看过的任何星辰都要漂亮。

　　从来没有交过朋友，也从来不知道交朋友会是这么快乐的一件事，花无缺最开心的三个月就是和小鱼儿成了朋友。

　　看他的从容机智，看他揭穿江别鹤的阴谋，看他嬉笑人生，顶着一脸“我是恶人”的表情下那颗实际上善良正直的心。

　　越看越喜欢，直到那次他被铜先生从十余丈的树上抛下。

　　当时并不知道那被抛下的人就是小鱼儿，但是心中似有感应，运足功力接了去，抱他在怀里，看到了他苍白的脸，在满天星光下，看上去仿佛就要逝去了一般，

　　心痛的紧紧抱在怀中，那一刻肌肤的触碰，让他有种再也不想放手的感觉。

　　小鱼儿，小鱼儿……这样的一个小鱼儿，他应该是用命去保护才是，怎么可以伤害呢？他不停的问自己，难道就因为师命难违？

　　若是真要一个生一个死，那么……

　　哪怕是自己死……也绝对不伤小鱼儿分毫，在那一刻他就如此决定了。

　　所以心兰，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伤了小鱼儿的。

　　最后的大战，整整五百招，够了，小鱼儿的武功已经很不错了，以后就算没有自己在身边，他也足够自保了……一定要让小鱼儿胜的光光彩彩，不能让任何人看出他是自己去送死，当然更不能让小鱼儿看出来……

　　那一掌……小鱼儿会躲过，然后小鱼儿的反身一掌就能打中他的心脉……花无缺算计好了……

　　一掌过去……小鱼儿的身体却如断了线的风筝被抛了出去……

　　看着自己的手，花无缺简直不敢相信，小鱼儿……怎么可能没有躲开？

　　小鱼儿死了！

　　小鱼儿死了……花无缺第一次知道，悲伤到一定程度是连眼泪都哭不出来的。

　　而最后的真相……小鱼儿居然是他一母双生的兄弟……他花无缺居然杀了自己同血至亲的兄弟！

　　小鱼儿，你莫怕，我们是兄弟，生是兄弟，死了也是兄弟，黄泉路上，我一定会陪你！

　　就用碧血照丹青来了解此生吧，你等我！

　　是万春流夺去了刀，让他再等半个时辰。

　　花无缺渡过此生最悲痛的半个时辰，他坐在那里，脑海中全是小鱼儿，从相识到相知，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容都那么清晰，他的狡黠、他的机智、他的恶作剧，还有那天把他抱在自己怀里的肌肤触感……

　　直到小鱼儿突然的死而复生，再次的拥抱，那活生生的温度，花无缺平生第一次哭的那么毫无节制。

　　小鱼儿小鱼儿，他的小鱼儿！活生生的小鱼儿！

　　那一刻他发誓，此生他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兄弟，保护好小鱼儿，再也不让任何伤害小鱼儿，谁也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