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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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刚回到寝室，却看呆了：窗边那个背影，手边一只蓝色的盒子，窗外洒来如背光灯似的阳光，把这尊雕塑变得安静华丽。
“进来吧。”那个背影发话了，声音轻扬，一如往常的狡黠。薛刚放轻脚步，立正，沉默，看着那只在信里提到过的蓝色盒子。
“我只是来串串门而已，干嘛那么紧张！”那个背影转了过来，神情和他的声音一样油。薛刚怀疑他亲爱的大队长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但是对方的神智十分清楚，眼神中透着坚定与安详。
袁朗轻轻笑了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随即从他身边走过，薛刚呆在了原地，身后的声音仿佛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现在我走了，你们也要天天笑，如果没有什么好笑的，就想我吧，至少你们记忆里的我是微笑的。’别忘了这句话，去把他的东西收拾一下吧。”
薛刚混乱的思绪好象瞬间清晰了，笑容永远不是为一个人而留，像勇敢的战士，曾经沮丧怀疑，相信曙光总会绽放在尉蓝的海面。这是吴哲面对大海的领悟，现在，把这份真挚的感情留在了老A。他静静地收拾着吴哲的东西，每一样，似乎都写满了他和吴哲小小的故事。吴哲当南瓜那会儿住进来，这只水瓶总是他拎去打的水；他还“发飙”地把吴哲这只心爱的笔记本摔在了地上，惹得他连连冲他瞪眼；那边还有几本书，好象都是吴哲推荐他看的；这篇论文还没写完，吴哲说等过几天帮他完成……
薛刚不再落泪了，他觉得自己好幸福，还可以这样没有任何人打扰，帮吴哲顺顺东西——以前吴哲的东西整齐得让他嫉妒，现在你也有这么乱的时候啊。锄头，我帮你收拾，给我参观一下你的妻妾吧，别那么小气，朋友之妻不可欺，放心我不霸占……真是的，什么东西也不给我留下，真想把你这些破玩意儿扔出去。完毕那小子现在肯定抱着那512 兆的记忆卡傻哭呢吧，死锄头，你摄影技术那么高，也没想着给你室友弄两张拍拍，就全报销在同一个人身上了。猜猜菜刀肯定搜出了当时给你扣分的记分板，一分一分地数着想当时扣分的原因呢。成才和伞花现在一定是在临时宿舍，他们原来一起住过的地方旧地重游吧。队长呢？薛刚拼命地想着，却想不起什么，给队长的话，从头到尾都在骂他，最后一次请队长帮忙，却是要他把东西送给那边什么高城。不知道，队长现在怎样了，不过队长这个人，从来不要别人管，正如锄头所说，他最担心队长，但是他可以照顾好自己。
他的目光落在了吴哲桌上的小小的MP4上，有钱人就是有钱人啊。他随手打开，那段寂寞的声音忽然充斥了他的耳道：
“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无声无息的你，你曾经问我的那些问题，如今再没人问起。分给我烟抽的兄弟，分给我快乐的往昔……”
薛刚听得痴了，老狼淡淡的声音，勾引起他念起了那段不能再熟悉的歌词：“……你说你现在有很多的朋友，却再也不为那些事忧愁，睡在我寂寞的回忆……”不知道我薛刚下一位难友会是谁？吴哲啊吴哲，你走的倒是干脆，抛下妻儿老小外面一花圃，谁给你收拾呢？
MP4配合地继续唱下去，仿佛在替吴哲给他答复：“……你说每当你回头看夕阳红，每当你又听到晚钟，从前的点点滴滴会涌起，在你来不及难过的心里，你问我几时能一起回去，看看我们的宿舍我们的过去，你刻在墙上的字依然清晰，从那时候起就没有人能擦去……”
许三多被袁朗赶到军校里去了，谁都知道，这只不过让他把心放在其它事情上面而已。齐桓、成才两人被袁朗塞进了车里，一路狂奔杀向师侦营所在的师部，留下写报告的马小帅估计他们这是去完成吴哲的任务，也就没要跟过去。
袁朗把车停在了门口，准确的说是哨兵把他们拦下的。自己这是第几次找高城了？好象老A史上就没这么多次到一个普通作战部队去，更何况自己来好象也没给他带来过什么好消息。他坐在驾驶位置上暗暗苦笑。哨兵看了看这几个奇怪装束，顶着一双双黑眼圈，还阴着脸的奇怪家伙们，不能不感觉到世界末日就是明天了。
“请出示证件。”哨兵看着他们的表情显得如此不自然，看到这群人要吃人的表情，他后悔刚才问这句话了。
“不进去了，找师侦察营的高城说句话就走。”袁朗好心地为他解围，那登记的就立刻把电话键捣得像戳人似的。不一会儿，随叫随到的高营长急匆匆地小跑了出来。
“又是你们，什么事？”高城一见这几个就没好话说，因为他看到这几位的表情，就立刻想到了没好事。
“呃……”成才不知道从哪儿下嘴。
“我还没问你们，王枫那小子从你们那一回来就跟丢了魂似的，还打了退出那个分队的报告，怎么回事？”
“这是……他杀人了……是自己的亲弟弟……”成才话音未落，高城的脸上就显现出不可思议：“你们在说小说呢吧？现实点好吧？”
“没有人在开玩笑。有人让我们把这给你，他的话：‘对不起，我食言了’。”袁朗的神情很郑重，他从怀中取出了那只蓝色盒子。高城带着惊讶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接着用颤抖的手接过了那只盒子，只打开一个封，就知道了是什么。
“到底怎么了？你们给我滚下车说清楚！”高城预感越来越不好，几乎是在咆哮，那声音让路过的几位兵们抖了几抖。
“那个人，永远地走了，就在昨天晚上，死在王枫的弟弟手上。”接着，袁朗就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他们出任务的事情，与其让眼前这个人猜，还不如直接说出来，再让他慢慢消化。高城的脸色瞬息万变，嘴角一直在颤抖，吴哲走前，和他说过再见，只是这个“再见”却不是再一次相见，而是再也不能相见！
“呵……我说你……怪不得刚才王团一个劲的打电话来问怎么回事，连我爸都知道了……我……”高城竭力掩藏住自己的不安，把脸背过去，夸张地大声嚷嚷。袁朗明白，高城平时是最不喜欢提起他这个当军长的爸爸的，谁和他提和谁急，但是现在他却想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件事上，来暂时冲淡内心的绞痛。虽然他和吴哲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时间不是交知己的唯一途径。
“打电话问你？高军长应该直接打电话到A大队问我啊。”袁朗接着话头瞎岔。
“问你？他是问王枫！好好的几十个人带过去，现在一个个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而且你那边还要忙他的事……”
袁朗不知道怎么把话头接下去，只是安静地看着抬头望天的高城。高城是在想，如果当初吴哲接受了他的邀请，留在师侦营，现在一定是坐在办公室里捣鼓着他心爱的仪器吧。可是也不对啊，自己难道只是看中了他的才气吗？他想到了坚韧这个词，坚强而不失韧性，如果吴哲接受的他的邀请，恐怕自己会瞧不起他的……
高城似乎是叹息了一声，没有看袁朗，目光中透着安详，轻轻道：“中校，你知道吗？从我第一次看见你，我就认定了你是我的灾星，你说你怎么这么使劲踩许三多那愣头青啊，亏你个中校下得去脚，”看见袁朗歉意地笑笑，他摇摇头，“七连散了，我就更讨厌你，你说你没事和我们打什么东西，一打就把我的人全打散了。再到后来，你把我几个兵折磨的样子，从你弄断了伍六一的韧带起，我想我这一辈子都要恨你了，上次你还给我玩诈降——不对，那叫什么来着，反正就这意思，呵，灭了我整个营啊，我师侦营真和你势不两立了。这还不算史今、成才他们，上次你又拉我参加选拔赛，我恨不得找把带实弹的机关枪把你突突了。”
他顿了顿，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继续整理思路，袁朗特别想说，又不是我真想踩完毕那小子的，谁让他老想抓我舌头；改编七连又不是我的主意，我还当了个替死的蓝军有史以来第一次被俘呢；伍六一的事我就更冤枉了，我哪知道他韧带断了；上次那事我是迫不得已，要不是你那什么破雷达，你当我喜欢一生被俘两次还全栽在你手上啊；那史今什么的我还是隔了十八辈子才认识有这么个人的，成才那话我就不说了，选拔赛幸好我没带实弹过来……
但是他这话说不出口，眼前这个人受的委屈，也难为他了。他只好抱歉地微笑，等待他发话。高城忽然语调一变，用前所未有的安静的声音道：“现在我明白了，袁朗，灾星不是你，我才是灾星。”
其他三个人全愣住了，看着高城一直苦笑，成才心里酸酸的。他一直想，为什么自己就没有勇气和吴哲道个歉？为什么让他带着遗憾走了？为什么自己当时笨到误会他的地步？为什么自己那么固执，还可笑地坚持自己的幼稚？所有问题全部挤进了他的大脑，在他脑海中兴风作浪，现在是乱麻一团，越理越让他崩溃，可是越崩溃越要理下去，他进入了一个怪圈，他恨不得把脑袋狠狠撞上墙，他感觉天翻地覆，眼前突然什么也看不清楚了，然后他越来越乱，越来越疯狂，然后……
“哎，这家伙又怎么了？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高城有些纳闷。齐桓看看晕倒的成才，道：“大概是晕倒了。他也累了。”
袁朗微笑着看看紧皱眉头的成才，轻声道：“高城，今天没空，改日再来吧。成才先给丢这了。放心，他能挺过去。”高城不解地看着袁朗，他越来越觉得对方是个妖孽……
天是那样的蓝，像大海一样，盛满了他的笑脸。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三十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