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蝶梦令》懒鱼儿

73、回归

　　正午，正是午饭时间，唐缺又来找楚留香了。
　　这个胖子好像总是对楚留香特别感兴趣。
　　这次他来找楚留香去酒楼吃饭。
　　唐缺点了一大堆的东西，说道：“我最近的胃口实在是不太好，不管怎么说，我也要勉强自己吃一点。”
　　他所谓的吃一点，是四只猪蹄，三只鸡，两碗打卤面，还有一只和他差不多胖的香酥鸭子。
　　吃完了主食，还要吃甜点，十二个豆沙包子，六个猪油桂花千层糕和三张枣泥锅饼。
　　最后来个饭后水果，啃了十七八香瓜。
　　他一边啃香瓜一边道：“我最近实在太瘦了，吃不了太多了…”
　　“……”楚留香实在是佩服这个胖子，吃这么多还是胃口不好，如果胃口好，那又要吃多少。
　　他光是看着这个胖子吃就饱了。
　　现在唐缺总算吃完了，他在一个铜盆洗干净了他那双又白又胖的小手后，他问楚留香道：“你会不会看相？”
　　楚留香道：“看相？”
　　唐缺道：“看相的意思，就是能从一个人的外貌举止看出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楚留香道：“哦？”
　　唐缺道：“你能不能替我看看相，看看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楚留香笑了，“你这个人多福多寿，又富又贵，只是最近胃口有点不好。”
　　唐缺也笑了，“你看得准极了。”
　　楚留香道：“我当然看得准，你是怎么样的人，我早就知道了。”
　　唐缺笑眯了眼，“你还记得昨晚的奸细吗？”
　　楚留香道：“当然记得。”
　　唐缺道：“我们从客栈盘查了每一个来唐家堡的客人，总共有二十九个客人。”
　　楚留香道：“哦，那奸细找到了吗？”
　　“目前还没有。”唐缺说着眼中又露出了那种尖针般的光，“所以，我打算让你帮我看看谁是奸细。”
　　这胖子又想干什么？是在试探楚留香吗？
　　楚留香一瞬间已想到了无数个可能，他能拒绝吗，当然不能，所以他只是问道：“那二十九个人在哪里？”
　　唐缺道：“他们当然在吃饭，就算其中有一个奸细，我们唐家也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
　　三张大圆桌，摆在一个很荫凉的院子里，六菜一汤，四荤两素。
　　二十九个人分了三桌在吃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每个人吃饭的样子都不同，一个人吃饭的样子，多少也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身份。
　　其中一个人吃得最斯文，细嚼慢咽，正在吃一盘榨菜，一碟豆干，和一碗肉丝炒辣椒拌白饭。
　　这是一个小胖子，说他小，是因为比起唐缺这个大胖子来说，他最多只能算珠圆玉润。
　　这人有一张娃娃脸，因为脸胖而圆润，细长的眉眼，眼角没有一丝皱纹，让人看不出多大年纪来，左脸颊还有一个小小的酒窝，笑起来的时候酒窝会更深。
　　这个小胖子大概没有人比楚留香更熟悉了，他赫然是久无消息的姬冰雁！
　　楚留香的心沉了下去，他虽然已经想到了姬冰雁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很担心。
　　姬冰雁当然早就看到了楚留香，他脸上却一点异常地反应也没有，筷子上的肉丝也没有掉下来。
　　无论是谁，也看不出他和楚留香有一点关系。
　　唐缺道：“你看他们哪一个像奸细？”
　　楚留香道：“我看不出。”
　　唐缺眯眼道：“你真的看不出？”
　　楚留香道：“真的，我看每个人都像，每个人都不像。”
　　唐缺道：“那你说该怎么办？我是不是要请你杀了他们？”
　　楚留香道：“有钱可赚的事，我一向乐意，二十九个人，两百九十万两。”
　　唐缺伸了舌头，半天缩不回去，说道：“要我出这么多银子，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楚留香淡淡道：“要想免费，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唐缺居然叹了口气，说道：“二十九个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了，老祖宗发话了，不准我在唐家堡错杀无辜。”
　　楚留香道：“那就没办法了。”
　　唐缺又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我只好放人了。”
　　他说着，走了上去，拱手道：“各位，你们远道而来，我没有尽到地主之谊，实在抱歉哈。”
　　众人面面相觑，几乎脸上都露出了害怕不安之色。
　　有个人鼓足勇气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
　　唐缺道：“吃好了，你们想走随时都可以走。”
　　“真的吗？”
　　“太好了。”
　　众人纷纷放下了筷子，纷纷离桌，争先恐后，生怕走得慢了。
　　而姬冰雁不慌不忙，走在了人群后面，慢吞吞地往外走。
　　这时，唐缺尖针般的眼睛盯在了他身上，冷笑一声，说道：“姬冰雁，别人都可以走，只有你不行。”
　　他这么一叫，连楚留香都吃了一惊。
　　姬冰雁更是吃了一惊，但他不能有反应，更不能回头，再走几步，就能出了院子。
　　而唐缺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个身材像河马一样的胖子，身手比燕子还轻巧，动作竟比豹子还敏捷。
　　姬冰雁又吃了一惊，停住了脚步。
　　唐缺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眯眼笑道：“我佩服你，你真能沉得住气。”
　　姬冰雁道：“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唐缺道：“雁蝶双飞翼，花香动人间，你是雁子飞姬冰雁，另二位胡铁花和楚留香又在哪里？来我唐家堡有何贵干？”
　　姬冰雁道：“是么？”
　　唐缺道：“你们三位一向焦孟不离，出了名的爱管闲事，抱打不平，谁知闻名不如见面，竟然干那夜闯唐家禁地，偷鸡摸狗之事，到了如今，还死不承认，我唐缺总要叫三位知道，唐家堡不是任何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姬冰雁反而沉住了气，居然承认了，说道：“唐大倌，你既然知道我姬冰雁，就该知道我也是个生意人，一个商人来唐家堡做生意，不是很正常吗？何来奸细之说？”
　　唐缺道：“你来唐家堡做的是什么生意？”
　　姬冰雁道：“长白山人参，不过，我已经卖完了，卖给你们唐家的人，不想却被你们扣押在这里了。”
　　唐缺道：“你卖给哪一位唐家的人？”
　　姬冰雁道：“唐大公子，唐傲。”
　　听到了唐傲的名字，唐缺似乎怔了怔，随即冷笑道：“那不可能，唐傲那人一直认为人参跟萝卜差不多，吃了没什么用，根本就不可能会买。”
　　姬冰雁道：“你既然不相信，你何不问问唐大公子？”
　　“我不必问。”唐缺说着忽然看向了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楚留香，“李兄，你替我把他杀了吧。”
　　他说得轻描淡写，唐大爷说要杀一个人，这个人就得死了。
　　楚留香心中一沉，说道：“你应该知道我的价钱的。”
　　唐缺眯眼笑了笑，“我当然知道。”
　　他说着从身上拿出了一叠银票，“我虽然没有二百九十万两，但十万两还是有的。”
　　整整一大叠银票，正好十万两，银票是山西银庄发行的，是十足的硬通货。
　　他随身带着十万两，就好像随时要楚留香替他杀人一样。
　　楚留香慢慢地伸手接过银票，又慢慢地一张张的数，但不管他动作多慢，也还是数完了。
　　他的手纤长有力，十分稳定，手心也还是很干燥，看起来就是一双适合杀人的手。
　　但他怎么可能会杀姬冰雁？
　　别说姬冰雁是他的生死兄弟，就算是别人，他也不会为了唐缺而去杀死一个无辜的人。
　　他身上没有佩剑。
　　盗帅楚留香从不杀人，所以身上没有任何利刃。
　　唐缺忽然道：“拿剑来。”
　　“是！”立刻有一个唐家弟上捧上了一把剑。
　　剑长三尺六寸，是一把青钢剑，薄而锋利，在楚留香的手中闪着寒光。
　　每个人都在盯着他手里的剑。
　　而唐缺却在看着他的人，眼睛里带着尖针般的笑意，“我一直想看看你的剑法如何，今天终于有机会了。”
　　“是吗？”楚留香慢慢的抬起手，剑尖指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姬冰雁。
　　姬冰雁脸上面无表情，他现在才发现自己就不该进唐家堡，以至于连累了楚留香，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楚留香剑尖一抖，剑作龙吟。
　　他顾不上这么多了，打算先制住唐缺作为人质，然后再想办法和姬冰雁杀出唐家堡，以后再想办法混进来。
　　但只要想到大哥卿印又不知道何时才能见面，说不定这一走就遥遥无期，他的心一阵绞痛，痛如刀割。
　　姬冰雁太了解他了，看出了他的痛苦，忽然道：“等一等。”
　　楚留香总算没有出手。
　　唐缺道：“你想说什么？”
　　姬冰雁道：“我没什么可说了，与其让人杀了，我还不如自己动手。”
　　他的意思是竟然想自杀。
　　唐缺大笑，“好！好极了！”
　　大笑声中，他忽然出了手，捏住了楚留香手里的剑尖。
　　这个比河马还要胖的人，身手比任何人想像中的都高得多。
　　楚留香这才发现远远低估了对手，他虽然不擅长剑法，但能轻而易举捏住他剑尖的人，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他刚才若是出剑，根本就不可能一击而中，一旦失了先机，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楚留香的冷汗已湿透了后背。
　　唐缺捏着剑尖，笑眯眯的看着楚留香，说道：“你想你不会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的吧。”
　　楚留香只有松开了手，他在寻找下一个机会。
　　唐缺倒提着剑，将剑柄慢慢地递给了姬冰雁。
　　姬冰雁慢慢地伸出了手，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楚留香一眼。
　　他的指尖已触及了剑柄。
　　想不到唐缺这个死胖子又改变了主意。
　　只见他的手轻轻一抖，一柄三尺二寸长的青钢剑就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他用的是阴劲。
　　他的阴劲远比唐玉高得多。
　　姬冰雁吃惊道：“你又想干什么？”
　　唐缺道：“因为我发现，你活着远比死了有用的多。”
　　姬冰雁怒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唐缺道：“我想用你来钓鱼，你既然在这里，那么胡铁花和楚留香一定就在唐家堡附近，有你在，他们一定会出现的。”
　　“你这个死胖子！”姬冰雁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扑了上去。
　　姬冰雁的武功虽然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流高手，但在唐缺面前还是差了一点。
　　他连十招都走不过，第十招时，唐缺白白胖胖的指尖点住了他的穴道。
　　他倒下去时，只听唐缺悠然道：“我如果不想让你死，你想死也不太容易。”
　　姬冰雁被抬走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楚留香向唐缺伸出手，手中一大叠崭新的银票，说道：“还给你。”
　　唐缺摇头，说道：“你不用还我，我还要你替我杀一个人。”
　　楚留香心里发苦，这人真的随时随地都会改变主意，“你又要我杀什么人？”
　　唐缺道：“小宝。”
　　楚留香说不出话来了。
　　唐缺道：“你想不到我会杀小宝？”
　　楚留香道：“嗯，我以为你们的关系很好，你很喜欢他。”
　　唐缺道：“人总是会喜新厌旧的，我忽然就不喜欢他了。”
　　楚留香道：“不喜欢赶走就是了，为何一定要他的命？”
　　唐缺道：“奇怪，作为一名职业杀手，你的问题为什么这么多？”
　　楚留香道：“我只是想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想杀小宝？”
　　唐缺道：“没有什么会比杀人更真实的事了，尤其是杀人这种事，我从不开玩笑。”
　　楚留香道：“好，你想小宝什么时候死？”
　　唐缺道：“最迟不超过三天。”
　　楚留香道：“好，那他就活不过第四天。”
　　唐缺又笑了，大笑道：“我觉得我的胃口又好了，我们再去吃一顿吧。”
　　夜晚，夜凉如水。
　　楚留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到自己连累了姬冰雁和小宝，他又哪里睡得着？
　　自从进了唐家堡，他没有一天好好休息过，身体累到极点，却偏偏睡不着。
　　“跑了！跑了！快追！”
　　忽然，外面响起了呼喊之声，有人奔跑呼叫。
　　楚留香闻声而起，推开了窗户。
　　只见对面的树林火光闪耀，就像昨晚自己闯入禁地被人发现了一样。
　　这又是哪位英雄好汉在夜闯禁地？
　　他正觉得奇怪，就看见有个人出现在了窗口前。
　　一个双手双脚戴着铁链的人。
　　只见这人白发蓬乱，面容苍老憔悴，赫然是雷震天！
　　楚留香大吃了一惊。
　　这个老人冒险出来干什么？